有馬車,從燕王府外行過,車軲轆與青石板碾壓發出骨碌碌的聲響,於這寂靜的夜裏,漾開悠揚的遠聲。


    有輕輕淺淺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不管她了嗎?”


    “棄子無用!”


    四個字,便是顧若離最後的下場。


    馬車行至一座庭院的後門停下,不多時,便響起了木輪車的軲轆聲。


    殊不知,一張天羅地網正在逐漸展開,暗夜是最好的遮掩,將所有的殺戮籠罩其中,不欲外人知曉分毫,從陰暗處來,自然要歸寂於陰暗。


    推開小杜家酒館的後門,男人快速閃進門,這地方已經沒人了,所以他留在這裏也不會有人知道。


    “二當家!”底下人快速圍攏上來,“錢什麽時候到?眼下風聲很緊,天一亮我們就得出城,否則外頭的兄弟沒有主心骨,肯定會亂。”


    男人點點頭,“當然,今晚加強戒備,明兒天一亮你們先出去匯合,待我拿到錢……咱們就會山裏去,到時候風聲過去,咱們想怎麽瀟灑就怎麽瀟灑。”


    “是!”


    男人上了樓,留著一幫弟兄在底下的小房間裏吃吃喝喝,周圍的窗戶都用厚厚的棉被封住,既隔音又隔光,委實再安全不過。


    靠在冰冷的床榻上,男人琢磨著,怎麽才能金蟬脫殼,他太清楚,一旦被女子軍的人抓住,必定會死無全屍。想起當年那些嬌滴滴的女子,在帳子裏被……當年是痛快了,誰知這幫女人竟沒有死絕,現在倒是麻煩了!


    “燕王府這幫蠢貨,廢物!”男人低斥著。


    樓下忽然“砰”的一聲響,好似有桌椅板凳傾倒的聲音。


    男人猛地站起身,快速衝到門口開門,還未邁步便衝著樓下喊,“怎麽回事?”


    好半晌,樓下都沒有動靜,更沒有回應。


    心下微沉,男人當即捏緊袖中的短刃,疾步朝著樓下走去,站在小房間門口,屋內彌漫著濃烈的酒味,所有人喝得東倒西歪,或趴在桌案上,或靠在牆角,更有甚者抱著酒壇子,可謂滿屋狼藉。


    男人鬆了口氣,用腳輕輕踹著門邊席地而坐,靠牆抱著酒壇子的人,“喝成這樣,明天怎麽出去?”


    沒人理他。


    男人壓了壓眉心,略帶氣惱的轉身往樓上走,打算等天亮之前再叫醒他們,橫豎今夜也沒什麽大事,人都被他的調虎離山之計引到了城外,估計衙門裏的這幫蠢貨,還在漫山遍野的找那兩傻子。


    進房間,合上房門,屋子裏漆黑一片,他剛走到桌案前給自己倒了杯水,卻嚇得險些叫出聲來,“你、你你是什麽人?”


    花緒坐在床邊,冷劍在手,單膝曲在床沿,宛若自己家中般自在愜意,“閻王殿前追債人!”


    這大概,比什麽聲音都可怕。


    女人?


    是女人!


    男人撒腿就想跑,然則下一刻,他忽然在門邊立住,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怎麽不跑了?”花緒懷中抱劍,不溫不火的站在黑暗中,“跑啊!繼續跑啊!看看這一次,還有誰能救你?大當家已經死了,匪寨裏的人也死得所剩無幾,接下來就該輪到你們了!”


    男人深吸一口氣,瘋似的往外衝,他很清楚,女子軍的出現不可能是單槍匹馬,若他一人相對,必定會輸,所以他現在得找幫手。


    可惜啊,等他再次回到樓下的小房間,手底下的那些人依舊橫七豎八的躺著,連位置都不曾挪動過,他這才意識到不太對。


    人都在,但是屋子裏安靜得可怕,連半點呼吸聲都聽不到。


    “不好意思,咱們先送他們去黃泉開道了,周遭都是我們的人,你已經無路可逃!”花緒不緊不慢的從樓上下來,木質的樓梯發出極具節奏感的聲音……吱呀!吱呀!


    男人眸色驚懼,“你們……什麽時候進來的?”


    “一直就跟在你後麵,還用得著說什麽時候嗎?”花緒俏生生的立在樓梯口,眉眼溫柔的瞧著懷中劍,“咱們姐妹被生生折磨了兩年多,等這一日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如今大人一聲令下,真是恨不能……將你們剝皮拆骨,食肉寢皮!”


    男人捏緊袖中短刃,步步後退,“你、你們……冤有頭債有主,當年殺你們的是大當家,我隻是個跟從的,何況當年、當年我……”


    花緒不是傻子,瞧著他直往窗口退去,當然曉得他這是想跑,唇角微揚,不禁笑出聲來,“你是聾子,我說過了,周圍都是我們的人,你就這樣想跑出去?不怕被射成刺蝟嗎?”


    “我、我還有利用價值,你們不能殺我!”男人已經站在了窗口,黑暗中眸色狡黠,掌心裏的刀刃握得生緊,隻待伺機而動,“我手裏,還握著燕王府當年刻意害死靳統領的證據!”


    花緒佯裝訝異,“什麽證據?”


    “一封從磯城送出來的親筆信。”男人咬著後槽牙,“隻要拿到這封信,你們就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燕王府是罪魁禍首,跟咱們合謀,為的就是覆滅女子軍,當年燕王府忌憚女子軍,怕靳月以後會不受控製,所以才、才會默許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花緒目光狠戾,“你說什麽?”


    “燕王府的人其實早就看不慣你們的靳統領,她能力太大,大概就是你們所謂的功高蓋主,她不死……燕王府以後豈非要輪到她當家?”男人看出來了,花緒隻有麵對靳月之事時,會情緒失控,“你們隻要不殺我,我便是最好的人證,我可以幫你們指證燕王府。”


    女子軍的人,因著靳月之“死”而遷怒於燕王府,這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隻要他抓住這一點,就有活命的機會!


    “如何?”男人循循善誘,“隻要你們別殺我……”


    花緒一晃神的功夫,男人忽然破窗而出,他才不相信花緒的鬼話,放棄這麽好的逃離機會!


    “花緒姐姐?”女子軍衝進來,“他……”


    “跑不了!”花緒輕哼,不緊不慢的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什,夾在了指縫間,眼眶紅得厲害,“隻要有這個東西在,大人就能沉冤得雪,昔年的磯城之禍便不是大人戰敗之故。真相大白之日,我要將他們千刀萬剮,以祭奠死去姐妹們的在天之靈!”


    燕王府,顧若離,誰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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