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先別高興得太早,燕王妃就這麽一個女兒,定然是舍不得的。皇帝顧念著燕王府的功勞,勢必不會太過為難,所以這件事現在還有爭議。”安康生將醜話說在前麵,免得靳月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靳月抿唇點頭,“我豈會不知其中難處,可是有希望總比沒希望要好。”


    “定會如你所願。”傅九卿開口。


    兄妹兩個齊刷刷扭頭看他,頗為不解,何以這般擲地有聲,肯定至極?


    “傅公子是知道什麽嗎?朝廷之事瞬息萬變,今兒如此,明兒說不定……”安康生有些疑慮,驀地一拍腦門,“委實是我疏忽了,忘了這一層!”


    瞧著打啞謎的兩個人,靳月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們來個人,給我解釋一下?到底想到了什麽,這般默契?”


    敢情他們兩個最聰明,她是個傻子?


    “別忘了,之前的邊關來客!”安康生壓低了嗓音,意味深長的開口。


    靳月恍然大悟,“燕王若是戰敗,必定要擔下這戰敗的罪名,若想保住燕王府,唯有將宋嵐推出去和親,方可將功折罪。可是宋嵐那性子,她能答應嗎?”


    “自然是不會答應,可若是皇上點了頭,由得她抗旨嗎?”安康生輕嗤,“別忘了,君始終是君,臣始終是臣,眼下燕王可能已經吃了敗仗,所以……宋宴若還有點腦子,就該懂得棄車保帥的道理。”


    靳月幽然吐出一口氣,“但願如此,我是半點都不想再看到宋嵐。”


    每每見到宋嵐,她就會覺得渾身上下的疤痕,都在隱隱作痛。此前不知自己真實身份,不曉得其中緣故,現在卻很清楚,那是宋嵐給她的陰影,將卑賤與畏懼刻在了她的骨子裏。


    “不會再見到了!”傅九卿音色淡然,神色淡然。


    靳月莞爾一笑,“我信你。”


    倒是安康生,委實愣怔了片刻,俄而滿臉釋然,毫不猶豫的信任,曾經發生過,他亦是見過的……


    “對了,沐老頭招了沒?”靳月問,“離魂閣的人說,事兒辦得妥妥的,連蘇大人都參與了,想來這事兒沒什麽紕漏,現在結果如何?那個二當家現在何處?”


    安康生淡淡的笑著,“你那麽著急作甚?老頭受了點傷,這會正在休養,總不能逼死他吧?老奸巨猾的東西,想讓他吐出真話,咱們就得有耐心,你說是吧?”


    “也是!”靳月點頭。


    底下人進來奉茶,行了禮又畢恭畢敬的退下。


    房門合上時,平地卷進一陣雪風。


    傅九卿掩唇低咳,原就蒼白的麵色,浮起些許不正常的血色,黑鴉羽般長睫,因著咳嗽而止不住輕顫,瞧著格外孱弱。


    “沒事吧?”安康生擔慮的望他。


    說是擔心傅九卿,還不如說他在擔心靳月,妹妹的幸福終是掛在哥哥心頭的刺,雖說傅九卿待靳月極好,是有目共睹之事,可安康生更關心……天長,地久。


    恩愛這東西,唯有長久才算幸福,否則就是悲劇是折磨,能讓人痛不欲生。


    “少夫人,蘇大人想見您!”明珠在外頭說。


    靳月瞧了一眼屋內的兩人,“那我……”


    “外頭冷得厲害,我就不陪你過去了,在這兒等你!”說這話的時候,傅九卿瞥了安康生一眼。


    安康生旋即笑道,“我陪著你家相公,這總放心了吧?”


    “好!”靳月點頭,起身往外走,“我很快回來。”


    傅九卿低低的咳嗽兩聲,未答。


    待靳月離開,房門重新合上。


    “有危險?”傅九卿端起杯盞,淺呷一口清茶,潤了潤嗓子。


    安康生執杯的手微微一滯,瞧著這張清雋俊極的容臉,心下有些微恙,“古人雲:慧極必傷,你有必要這麽聰明嗎?”


    “她遇過太多的豺狼虎豹,我若不學得聰明點,如何護她?”他不鹹不淡的回答。


    他原不喜歡解釋,但在對待安康生時,竟也帶了幾分敬重。


    安康生笑了笑,是真的高興,不管是誰,隻要是真心護著他妹妹的,他都報以十二萬分的感激,畢竟沒有人生來就該保護你。


    護你是情分,為己是本分。


    “二當家找到了?”傅九卿問。


    安康生搖頭,“暫時還沒有抓住人,但是快了,得設個局去抓他,能不能抓住尚且兩說,還望你能保密,暫且不要告訴靳月。這丫頭執念太深,太想抓住二當家,去了容易壞事!”


    也容易,出事!


    “好!”傅九卿應下,算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承諾。


    “聽說北瀾的人一直糾纏著你不放,你如何打算?”安康生知道自己不該問,可又擔心……擔心著靳月,怕她會吃暗虧。


    當然,他不懷疑傅九卿,隻是人無完人,沒人能做到十分周全,傅九卿不為所動,不代表其他人不會走歪路,明的不成就來暗的。


    傅九卿眸色幽沉,終是長長吐出一口氣,蒼白的麵上更添幾分冷冽,“大雪過後,你想做什麽?”


    “我?”安康生愣怔。


    忽然便明白了,他所謂的“大雪”是什麽意思。


    “雪後初晴,想活得像個人,堂堂正正的人。”安康生說,眉眼間暈開溫潤的光,“而不是藏頭露尾,連本家的姓氏都不敢宣之於口。”


    傅九卿點點頭,“等事情結束,能放下嗎?”


    “什麽?”安康生被他問得一愣一愣。


    傅九卿終是沒再多說,指尖沿著杯沿輕輕繞了一圈,側過頭將視線落在窗外,泛著雪光的窗戶紙,是那樣的蒼白!


    書房內。


    靳月瞧著正在批閱公文的蘇立舟,低聲喚了句,“蘇大人?”


    “公主殿……”蘇立舟起身將欲行禮。


    靳月緊忙抬手製止,“誒誒誒!說好的,您又忘了?這是知府衙門,沒有什麽元禾公主,隻有您手底下的靳捕頭。”


    蘇立舟笑了笑,“是!”


    “蘇大人,您找我有事?”靳月問。


    蘇立舟點頭,“坐下說。”


    靳月坐定,翹首望著一道坐下的蘇立舟,也不知他想說什麽?


    “那夜的江湖人,是你請的吧?”蘇立舟開口。


    靳月腦子一轉,便曉得他說的是離魂閣的人,但明珠來回複,說是大長老的人並未露出半分馬腳,並且蘇立舟也沒問過,這些人姓甚名誰。


    所以……


    “是!”靳月笑了笑,“我知道您在誆我,可我也不想瞞著您,是我請來的江湖朋友,安師爺和羅捕頭隻不過是配合我的人,演了一出戲而已。隻不過,蘇大人為何會懷疑到我呢?從始至終,都是他們出麵,我可是連臉都沒露哦!”


    蘇立舟點頭,“猜的。”


    猜的?


    才怪!


    羅捕頭有幾斤幾兩,蘇立舟心知肚明,而安康生雖也有可能,隻不過跟靳月的肯能性比起來,靳月的嫌疑更大點,畢竟當日在金銀賭坊發生的事情,蘇立舟也是有所耳聞。


    “是因為我在金銀賭坊抓了歪眼老四,所以您覺得……與安師爺和羅捕頭比起來,我跟江湖人的交道更多些對吧?”靳月抓起盤子裏的果子,塞進嘴裏,美滋滋的咬著。


    蘇立舟歎口氣,“比初初進來時,更聰明了一些。”


    “總不能一直原地踏步。”靳月算是承了他的誇讚,“蘇大人,您還有別的事兒嗎?就是問我這個問題?”


    蘇立舟勾了勾唇角,“原本還得問一句,可瞧著你這副神色,便不用問了。”


    “從我臉上,瞧出我爹沒事?”靳月嚼著果子,湊過去低聲笑問,“真沒別的要問了?”


    蘇立舟揉著眉心,“女人不要太聰明,小心你相公不要你。”


    “無妨,跟他比起來,我這算是傻的。”她含笑自嘲,忽的眼珠子一轉,咂吧了一下嘴,隻覺得滿嘴果香彌漫,“蘇大人,我這般坦白,對您沒有半分隱瞞,為何您要遮遮掩掩,委實不夠意思!”


    蘇立舟是誰,朝廷裏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練就一身圓滑的好本事,這會被一個小丫頭奚落,不免臉上掛不住,可眼底卻泛著欣賞,“你們得小心了!”


    靳月嚼著果子,不吭聲。


    “你和安康生是什麽關係?”蘇立舟問。


    靳月瞥他一眼。


    “你莫用這種眼神,安康生是什麽性子,本府心知肚明,你又是什麽做派,本府亦是心知肚明,能不避嫌的立在一處,人來便假裝客氣疏離,不是有鬼?旁人瞧不出來,本府可沒那麽好騙!”蘇立舟歎口氣。


    靳月眨了眨眼睛,“認了個兄弟而已。”


    “是嗎?”蘇立舟也不再拆穿她,“燕王府昨兒個,連夜將所有的記檔,無論是知府衙門還是刑部,亦或者天牢裏的存檔,但凡關於慕容家的,都掃得幹幹淨淨。”


    靳月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什麽?”


    “原因很簡單,燕王府出事了,未免雪上加霜,就得將曾經做過的,可能會出現紕漏的事情,徹徹底底的抹平,也就意味著……你們的努力很可能隻是努力,達不到預期的結果。”蘇立舟惋惜的搖頭。


    這下,靳月連果子都不吃了,心裏都是沒滋沒味的。


    “隻不過……”蘇立舟壓了壓眉心,極是為難的說,“本府經常有事沒事的,抽空的,將那些記檔……謄寫了一遍!”


    靳月愕然,“額?”


    “那麽詫異作甚?本府就是沒事幹,隨便拿了本冊子練練字而已,純屬吃飽了撐的。”蘇立舟滿臉鄙夷,極是不屑的瞧她。


    靳月湊過去,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低聲問道,“蘇大人,您就不怕嗎?萬一燕王府的人知道您在背後幫襯,會扒了您的皮!”


    “說你蠢,怎麽就這般不開竅?”蘇立舟以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腦袋,“本府不是說了嗎?燕王府出事了。既然是出事了,這個時候不落井下石,等著人家喘過氣來,將你們連同本府一鍋端嗎?本府這是、這是……”


    靳月故作恍然的“哦”了一聲,“您這是純屬自保!”


    “知道就好!”蘇立舟輕哼,“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靳月狠狠點頭,“對了蘇大人,沐老頭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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