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許久,傅九卿終於鬆了口,可是某人卻是軟噠噠的伏在了他懷裏,麵頰緋紅如雲霞,讓人瞧著更想狠狠的欺負她。


    “還學不會換氣?”他伏在她耳畔,音色戲虐。


    靳月耳根子發燙,仰頭瞧他時,眸色迷離,“你、你……我原以為你性子涼薄,是個正人君子,誰知道竟也是登徒子!”


    “你是吾妻,占你便宜才是君子之道。”他一本正經的開口,磁音溫柔至極,“所謂妻兒,先有妻再有兒,為夫會一步步實現。”


    靳月咬唇,紅著臉背過身去,“不理你了!”


    哪有人會當麵說,這般露骨的話?


    傅九卿伸手,從後麵圈住她的雙肩,將她扣在自己懷中,下顎抵在她的肩胛處,“喜歡這個姿勢?”


    靳月愣怔,有些不明所以。


    “等你解了毒,為夫都成全你。”他的嗓音裏,帶著清晰的蠱惑。


    靳月張了張嘴,竟無語反駁,隻睜著一雙明亮的眸,羽睫止不住顫抖,腦子裏反反複複響著他那一句:待你解了毒,解毒……


    解了毒會如何?


    嗯,身嬌體弱扶牆走……


    好半晌,靳月才回過神,找回自己的聲音,旋即推開了他,“對了,既是指腹為婚,為何不曾聽你提起過?還有還有,你為何會跟北瀾的大將……軍之女有婚約?傅九卿,你莫誆我!我不是三歲的孩子。”


    “嗯,靳兩歲?”傅九卿立在原地,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眼神平靜至極。


    靳月鼓著腮幫子,撇撇嘴不理他。


    “與我母親有關。”傅九卿的聲音有些涼,好似極不情願提起“母親”二字。不知是因為忌諱,還是因為不屑,麵上的冷漠便是最好的證明。


    靳月愕然,“婆婆?”


    “她是北瀾的人,昔年與北瀾的拓跋一族有過交情,所謂的指腹為婚也隻是隨口一說。”傅九卿眸色幽深,他很少跟人解釋有關於母親的事情。


    靳月當然知道,有關於傅九卿的母親,整個傅家都是諱莫如深,閉口不言,可見怪異非常。


    “婆婆竟然是北瀾的人?”這倒是讓靳月有些意外。


    不僅是北瀾的人,還跟北瀾的拓跋一族有交情,那得是什麽身份,才能有這樣的際遇?要知道拓跋一族在北瀾,算是名門望族,曆代為將,頗受北瀾臣民的敬重與愛戴。


    “是!”傅九卿沒有否認,極是認真的回答她,“因為是他國之人,所以傅家對於她的存在,很是忌諱,父親下令誰都不許提及。”


    這倒是能說通了。


    靳月點點頭,“我會保密。”


    “我對她的記憶,早已很淺薄,關於她的事情……”傅九卿薄唇緊抿,唇角略顯銳利。


    靳月扯了扯他的衣袖,“既然不願提及,那便不提,故交也好,舊情也罷了,眼下最重要。”


    隻要拓跋家的那位姑娘,不是傅九卿臨時招惹的桃花外債,她靳月亦不是不講道理之人,孰對孰錯,還是能分得清的。


    想了想,她主動握住傅九卿的手,笑盈盈的哄著他,“隻要相公心裏有我,我必不會在意那些,還望相公坦誠,若然有半句虛言,我必定……”


    “必定如何?”他眸色妖冶的瞧她。


    靳月還真的沒想過,傅九卿若是騙了她,她又該如何?事實上,她覺得……依著傅九卿的本事,饒是騙了她,她都未必會知道。


    “那你最好能騙我一輩子。”她認真的回答,“我所希望的夫妻關係,是榮辱與共,生死相守,而不是浸泡在謊言與傷害之中,若我做得不好,你隻管告訴我,我改!傅九卿,我心眼小,容不下背叛。”


    傅九卿勾唇,涼薄的唇角貼在她的額角,音色清冷的回應,“吾亦如是!”


    容不得背叛!


    “現在她來找你了,你該如何是好?”靳月有些擔慮,“我瞧著她那副樣子,大有誓不罷休之意,萬一她上稟皇帝,要拉你回北瀾成親,那我怎麽辦?”


    靳月愁啊,真的是愁,萬一噩夢成真,那她豈非賠了相公又丟人?


    “可惜你是個男兒身,你若是個女子,我倒是能讓你懷個寶寶,想來誰也不願做這買一送一的買賣。”靳月顧自嘀咕。


    傅九卿的眉心,狠狠皺了皺。


    “或者可以換著來,比如……”他指尖輕挑,瞧著她微仰的容臉,天人公憤的麵上,浮現出勾魂蝕骨的魅惑,“讓為夫往你肚子裏塞個小月兒,看誰敢讓我拋妻棄子?”


    靳月連退兩步,一臉驚恐的眨著眼,“你別用這種表情瞧我,我瘮得慌!”


    總覺得很快就要被這狐狸精,拆骨扒皮,然後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傅九卿直起腰,極盡清冷矜貴,隻是這眼底的欲色,再也遮掩不住。


    他恨不能現在就把她吞了,免得出了這個門,她的腦袋裏又塞進去一個說書先生,將不存在之事,想得有板有眼,最後委屈至極的,在心裏罵他是負心漢。


    還真別說,若她是以前的靳月,定然是做不出來的,但現在的靳月,心態不一樣,處事不一樣,活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小女子。


    如她當日跳崖前所期許的那樣,做一個最尋常不過的女子。


    靳月被自家的口水嗆著,麵頰紅得能滴出血,“誰、誰要給你生孩子?”


    言罷,她一跺腳,跑得沒影。


    傅九卿淡然佇立,唇角微微彎起,瞧著那抹嬌俏的身影,跑出自己的視線。如今倒是矜持了,當日是誰說要給他生一窩小狐狸來著?


    “公子?”君山行禮。


    傅九卿斂眸,“盯緊拓跋家的人。”


    “是!”君山頷首。


    從天牢跑出來的時候,靳月站在大牢外頭,捂著麵頰偷笑。


    霜枝和明珠心照不宣,公子和少夫人的感情真好,她們隻盼望著二人能永遠如此,莫要再起周折,畢竟這段感情來之不易。  “走,你們家少夫人我,今日心情甚好,請你們去天香樓大吃一頓!”靳月美滋滋的開口。


    明珠旋即跟上,“少夫人,都完事了!”


    “人呢?”靳月問。


    明珠環顧四周,“花緒姐姐被帶去療傷,其他姐妹們……隻要還能喘氣的,都已逃離燕王府的地牢,全都進了離魂閣的總舵,由月照姐姐妥善安置。”


    “如此甚好。”靳月鬆了口氣,“大家都平安無事,可以好好過個年,真真是最好不過。”


    明珠點點頭,“虧得少夫人您……”


    “別謝我,我什麽都沒做,是你們去救的人。”靳月如釋重負,“我不求太多,惟願身邊的人,安康順遂,國泰民安。”


    天香樓內。


    掌櫃的將靳月領進原來的閣樓,夥計將瓜果點心悉數奉上,懂事的退出房間。


    霜枝轉身去暖了爐子,瞧了一眼麵色微恙的明珠。


    “少夫人,公子如今還在大牢裏,您是怎麽想的?”霜枝低聲問,“如今是有北瀾使團在京都城,知府大人拖延了時間,但若是使團一走,那公子……”


    靳月坐在窗前,視線從虛掩的窗戶縫隙裏望出去,正好能瞧見底下的街道。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生熱鬧。


    “當日在曆城,傅九卿束手就縛,你們不覺得很奇怪?”靳月回過神,慢條斯理的吃著桂花糕,“都別忙活了,過來一起吃。”


    霜枝和明珠依言上前,沒人的時候,三人往往是廝混在一處,無所不談。


    “當時公子是為了少夫人……”霜枝頓了頓,“好似……是有些不太對。”


    靳月輕輕拍著麵頰,總覺得餘熱猶存,“這家夥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會乖乖進去。”


    肯定不隻是為了保存那些證據,畢竟傅九卿是狐狸啊,一隻狡猾的狐狸,怎麽可能把自己送進狼嘴裏?保護證據所以甘願鑽進宋宴的圈套,現在證據得以送到京都城,那狐狸該怎麽逃出生天?


    三人托腮,麵麵相覷。


    很顯然,三個臭皮匠未必能頂得上一個狐狸精。


    “奴婢想不出來。”霜枝搖頭。


    明珠附和,“奴婢……也想不出來。”


    靳月兩手一攤,“算了,我也沒轍。對了,漠蒼呢?回到京都城便消失了,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回頭讓大家留意著,他到底是南玥的人,萬一被逮著便不大好了。”


    “是!”明珠頷首,“對了少夫人,您進大牢探視公子的時候,有人來報,說是拓跋家的那位,去了醫館找靳大夫,究竟是什麽事,卻也沒說。”


    “找我爹?”靳月詫異。


    霜枝起身,去將滾水拎起,仔細泡了三杯茶。


    “是!”明珠想了想,“靳大夫沒事,就是……好似生了氣!”


    靳月沒說話,眉心微擰,生氣了?雖說爹那個臭脾氣,委實容易生氣,但對於一個陌生人而言,爹沒理由動氣,除非爹瞧出了什麽。


    霜枝奉茶,“奴婢瞧出來了,那人就是衝著公子來的,見麵就打聽穗子的事兒,一個勁的往少夫人身邊靠,擺明了不懷好意,少夫人可得小心。”


    “眼下能找上靳大夫,改明兒就能找到傅家,到時候登堂入室……”明珠順著霜枝的話,繼續往下說。


    靳月揉著眉心,“我也想到了!”


    “少夫人,您不著急嗎?”霜枝問,“要不,您去請教太後娘娘,請太後娘娘給您支個招。好歹人家也是坐鎮三宮六院的,給您支個招,肯定夠您用一陣。”


    靳月定定的看她,“鬥死她?”


    “得鬥!”霜枝道,“您不能認輸,不能眼睜睜看著人,把公子搶走不是?”


    靳月翻個白眼,“我將對付她的功夫,都花在傅九卿身上,不更好?跟人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值得!她是來找傅九卿的,不過呢……找到又怎樣?傅九卿是我的!”


    霜枝噗嗤笑出聲來,“少夫人所言極是。”


    好吃好喝待在天香樓,直到天黑,靳月才領著霜枝和明珠往外走,之所以不願回傅家,正如明珠所說,怕拓跋熹微找到傅家,到時候糾纏不休,惹人厭煩。


    年關將近,又逢著北瀾使團在京都城,入夜之後的不夜城,繁華而喧囂,到處都是歡聲笑語,時時可聞絲竹管弦之音。


    “少夫人?”明珠皺眉,“別回頭。”


    身後,有人跟著。


    靳月心下一怔,“真是活見鬼。”


    “去漪瀾院。”明珠低聲開口。


    趁著街頭人潮湧動,明珠護著靳月,快速擠進了漪瀾院。


    二樓雅閣,負琴正欲行禮,卻被明珠一個眼神製止,“有人跟著我們。”


    “你們在這裏待著,我去看看!”負琴披著單薄的紗衣,扭著細腰往外走。


    房門合上,靳月立於窗前,微微推開一道窗縫,剛好能看到大堂內,東張西望的拓跋熹微。


    今兒的拓跋熹微,穿得一身大周男兒的長衫,愈發清秀俊俏,即便是在人堆裏,亦先得出挑而紮眼。北瀾的女子較之大周,骨骼更粗一些,身材更高挑,不似大周女子的嬌俏玲瓏。


    老鴇子笑盈盈的上前招呼,拓跋熹微根本不為所動。


    “媽媽!”負琴俏生生的依著木欄杆,媚眼如絲,打量著眼前的拓跋熹微,風月場上的女子,什麽人沒見過,若是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又如何坐到這花魁的位置?


    “喲,負琴,看上了?”老鴇子笑道。


    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老鴇子便領著人退去,招呼旁人,不再理睬拓跋熹微。


    “公子是第一次來吧?”負琴笑問。


    拓跋熹微點頭,“這是……花樓?”


    “尋歡作樂的地方。”負琴扭著細腰走到拓跋熹微跟前。


    一旁的客人吃醉了酒,伸手便去摸負琴的腰,負琴隨手一推,便有姑娘順勢將醉客拽到了一旁,鶯聲燕語,似水溫柔。


    “我來找人,你可看到三個女子,她們從這裏進來?”拓跋熹微問。


    負琴笑了笑,“這兒都是女子,不知公子要找的是哪位?”


    說話間,負琴伸手撫上了拓跋熹微的肩膀,修長如玉的指尖,染著鮮紅的蔻丹,就這麽輕輕的撫過拓跋熹微的麵頰,“公子……”


    拓跋熹微快速閃開,麵上暈開些許紅暈,“你幹什麽?”


    “溫柔鄉,英雄塚,你說我在幹什麽?”負琴冷不丁握住拓跋熹微的手,“既然公子是第一次來,那奴家……定是要好好伺候公子。至於公子要找的人,咱們可以慢慢找!”


    拓跋熹微快速甩開她的手,“不用了,我自己找!”


    聞言,負琴雙手環胸,鼻尖一聲輕哼,“這地方,公子說了不算。”


    周在有彪悍的護院在巡視,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著拓跋熹微,這意思……不言而喻。


    拓跋熹微不願與人起衝突,隻得順著負琴上了樓,進了一間雅致的閣樓。


    “好酒好菜,招呼著!”負琴吩咐。


    龜公行了禮,疾步離開。


    不多時,好酒好菜上桌……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負琴重新推開自己的閨房門,“少夫人,搞定了!”


    “醉了?”靳月往外走。


    負琴笑道,“在咱們這個地兒,不是隻有灌酒,才能把人放倒的。不過是用了點小手段,讓她能安安生生的睡一覺,沒下重手。”


    凡事,還是等大小姐發落為好,負琴不敢擅作主張。


    房內。


    拓跋熹微伏在桌案上,睡得那叫死沉。


    “分量不多,但足夠她一覺睡到天亮。少夫人,您要怎麽做都可以!”負琴恭敬的開口。


    靳月撇撇嘴,瞧著拓跋熹微沉睡的模樣,心裏倒是有些不忍,“她終是沒傷著我,隻是糾纏著讓人很是煩惱,我也不想傷她,到底是北瀾的使者,萬一有什麽損傷,亦會招致兩國爭端,委實麻煩。”


    “那您想怎麽做?”霜枝不解,“送回使臣行轅?”


    靳月想了想,“自然是要送回去的,左不過送回去之前……”


    眾人麵麵相覷,送回去之前要怎樣?


    馬車揚長而去,載著睡得深沉的拓跋熹微。


    “一個人都不帶,還敢在京都城瞎逛,倒也厲害!”霜枝搖搖頭。


    便是這樣一句話,讓靳月心頭一怔,好似有靈光閃過。


    一個人都不帶?


    不想驚動使團裏的人?


    不想驚動大周的朝廷?


    若隻是簡單的婚嫁,何至於如此小心謹慎?


    難道說……拓跋熹微要找的人,身份不簡單,不可隨意曝露在眾人麵前?


    眉睫駭然揚起,靳月站在原地,半晌都沒能回過神,若真的如此,自己該怎麽辦?傅家隻是生意人,饒是財富不少,但也不至於……不至於讓人忌憚成這樣。


    有別的緣故?


    “少夫人?”霜枝駭然,“您怎麽了?臉色不太好,是哪兒不舒服嗎?”


    明珠愕然,“是擔心北瀾的使團會追究?”


    “沒事!沒事!”靳月連連搖頭,“我暫時不回傅府,去醫館找我爹!”


    “是!”


    “是!”


    負琴皺眉,大小姐這是怎麽了?難道說,忌憚拓跋氏回過頭來報複?可瞧著大小姐的麵色,似乎不像這般思慮,莫非是這北瀾的女人,看上了姑爺?


    眉心突突跳,負琴呸呸兩口,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街上熱鬧至極,醫館大門緊閉。


    明珠上前叩門,“靳大夫?”


    這個時辰,四海定然回了家,醫館裏應該隻剩下靳豐年一人。


    然則,明珠叩了許久的門,裏頭都沒有動靜。


    “怎麽回事?”霜枝不解,“靳大夫出診了?”


    靳月掉頭就往後門走去,心裏忽然慌得厲害,連聲音都變得急促起來,“這幾日爹忙著配置解藥,定然不會大晚上的出診。”


    明珠翻牆而入,開了後院的門。


    靳月快速跑進門,後院內黑漆漆的,藥廬內似有羸弱的火光。


    “爹?爹!”


    靳豐年沒跑出來,漠蒼倒是出來了,胳膊上纏著繃帶,透著清晰的血色。


    “哥,我爹呢?”靳月駭然,“你怎麽了?”


    漠蒼麵色青白,唇角還沾著血漬,“月兒,你莫著急,靳大夫在屋內,他……”


    推開漠蒼,靳月兩腿發軟的衝進藥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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