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草,那就是靳月的命啊!


    隻是,女子軍和顧殷的人都拿不到的東西,又是誰拿到的?


    顧殷和靳豐年麵麵相覷,一時間還真的猜不出來。


    既然九尾草拿到,顧殷的一樁心事也算了結,出了客棧,上了馬車,瞧著車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京都城內已加強戒備,北瀾的使團很快就會進京都城,到時候又是一番好熱鬧。


    “侯爺?”餘暉驅車,“現在去你?”


    去哪?


    去哪都成,隻要不是回夜侯府就對了。


    “北瀾的使團若是要和親,皇帝和太後應該會很頭疼。”顧殷揉著眉心。


    餘暉笑了笑,“北瀾倒也罷了,怕就怕南玥。”


    “南玥……”顧殷苦笑,“南玥太難纏,當年合眾人之力尚且不能平息南玥之禍,每每燕王府出馬,都能馬到功成,嗬……知道又如何?帝王隻需天下平,不論手段如何使。”


    餘暉歎口氣,沒有搭腔。


    內有外患的時候,帝王隻需太平,至於拿什麽換來太平,誰會在乎?百年後史書工筆,終不過一句“海晏河清,帝君聖明”罷了!


    此前得知靳月他們在回京都城的路上,如今算算時辰,應該是在北瀾使團進城之後罷!


    顧殷眉心微凝,“出城吧!城內的事……罷了!”


    他沒心思管,也不想去管。


    到了他這樣的年紀,該經曆的都經曆了,什麽都看破了,委實不稀罕什麽驚天地泣鬼神,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榮華富貴轉頭空,功名利祿盡隨風。


    宮裏都在準備著,迎接北瀾使臣的到來。


    慈安宮。


    太後眉心緊蹙,慢慢合攏手中的信件,“殺人?就傅九卿這樣的,一陣風就能刮走,還殺人?”


    “太後娘娘,消息是這麽說的。”芳澤遞茶。


    太後信手推開,緩步走出寢殿,瞧著紅磚綠瓦的宮牆,眉眼間帶著清晰的嘲諷,“若說宋宴殺人,哀家興許還能信上幾分。”


    “太後娘娘,公主隨傅公子在回城的路上,到時候還得先羈押京都府府衙,再行送往刑部重審,隻要在刑部定罪之前將事情查清楚,便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太後當然知道流程,隻不過……


    “哀家是擔心這一路上,宋宴那小子起壞心眼。”太後扭頭問,“人呢?”


    “已經出城去迎了,斷然不會有事。”芳澤忙道,“曆城那頭,小王爺前腳剛走,知府大人後腳便鏟了後患,這事兒最為要緊,所以咱們的人都集中在曆城,算算時辰,差不多也該回來複命了!”


    太後點點頭,瞧一眼灰蒙蒙的天色,音色哀戚的道一句,“終是阿鸞的事最要緊。”


    “太後娘娘,傅家的殺人案子,多半……多半是燕王府的手筆。”芳澤歎口氣,“眼下燕王府功勳顯赫,若是燕王府咬緊不放,隻怕傅公子難逃一劫。”


    太後斂眸,不語。


    “太後?”芳澤有些擔心。


    太後苦笑兩聲,“哀家想起了當年的阿鸞,不也曾信誓旦旦,那個男人會保護她,會給她一個家嗎?可最後呢?”


    最後還不是,連屍骨都找不回來?


    “您是說……”芳澤算是明白了,難怪太後猶豫不決,“傅公子到底是個商賈,即便再有錢,跟燕王府也是不可相提並論的。太後娘娘想看看傅公子有沒有能力保護公主,可也得看實際情況,他……”


    太後卻不在意這些,“但凡他是個男人,就該有這份心,連自己的枕邊人都護不住,要他何用?誰家閨女不是爹娘護在掌心裏的,難道嫁了人就不一樣了?嫁他,那是緣分使然;護不護得住,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他若沒本事護,便還給哀家,哀家替月兒找個能護得住她的。”


    芳澤噗嗤笑出聲來,“您這不是棒打鴛鴦嗎?”


    “他若是有本事,哀家樂於成全,誰都拆不散。若是沒本事,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省得月兒跟著他,下半輩子吃苦頭。”太後言辭鑿鑿。


    阿鸞不在了,她得替阿鸞看著女兒女婿。


    芳澤拗不過太後,尤其是涉及鸞姑娘的事兒,太後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且行且看吧!但願傅公子,能過太後這一關,否則太後若是起了棒打鴛鴦的心思,那……傅公子可就要有苦頭吃了。


    太後執意不插手這件命案,芳澤隻能著人悄悄跟著,總歸是公主的夫婿,萬一真的有所損傷,來日公主心疼,太後又得後悔。


    昔年憾事,絕不可覆轍重蹈。


    “皇上,您怎麽不進去?”海晟不解。


    宋玄青站在門口張望了一眼,瞧著自家母後仰頭望著牆頭,負手轉身,慢慢悠悠的離開,“母後有點難過,朕還是別進去為好。”


    哄完了後宮,還得哄母後,他累……


    不過,女人嘛……就是用來哄的。


    “皇上,芳澤姑姑說,太後娘娘最近這段時間,進食不多,您看……要不要請太醫再把把脈?”海晟知道,皇帝最是孝順,雖然母子兩個一見麵就磕上,實際上,極是在乎對方。


    宋玄青狠狠皺了皺眉,“是擔心靳月那丫頭,所以吃不下睡不好的。母後要強了一輩子,朕還真的沒見過,她如此珍視過一人。”


    “可也得顧著自個的身子。”海晟歎口氣,“皇上,您說要不要去勸勸?”


    宋玄青轉到去了承歡宮。


    顧白衣吐得昏天黑地的,這會躺在軟榻上,一張小臉慘白得厲害,奄奄一息之態,讓人宋玄青兩道眉快速擰在一起,拂袖退開了眾人。


    “這是怎麽了?”宋玄青愕然,“不是請太醫了嗎?怎麽……”


    顧白衣麵色蒼白的笑著,“把手給臣妾!”


    宋玄青瞧著自個的手掌心,順從的遞給她,“怎麽了?”


    “笨死了!”顧白衣握著他的手腕,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的小腹上,“臣妾故意讓太醫別說,就等著你過來,誰知等了這麽久才過來!”


    宋玄青原是一愣,俄而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她,唇角止不住顫抖,“是、是……”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顧白衣麵色憔悴,唇色蒼白,病容懨懨,一雙剪水秋眸,溫柔似水的望著宋玄青,“臣妾……有喜了!”


    宋玄青一把將人抱在懷裏,素來淡然自若的皇帝,此刻竟也有些語無倫次,“朕要當父皇了,朕、朕……這是朕的第一個孩子,你可定要好好的。”


    “臣妾遵旨。”顧白衣笑靨如花,指尖輕輕掠過年輕帝王的眉眼,“臣妾雖然不知道如何當一個好母親,但臣妾會好好去學!”


    宋玄青自然是高興至極,見著周遭無人,心頭暗喜海晟辦事甚伶俐。深吸一口氣,捧著自家的玉妃,狠狠啄了兩口,宋玄青長長吐出一口氣,將懷裏的人用力摁在懷中,似要將她烙在胸膛裏,嵌在心坎裏。


    “朕,甚喜!”


    千言萬語,不如一句歡喜。


    因為歡喜你,所以分外歡喜你所生兒女,誰都無可替代。


    好在後宮妃嬪不多,且無人爭風吃醋,宋玄青倒也不擔心孩子的安全問題,隻是……慈安宮那頭倒是個契機。伏在顧白衣耳畔低語兩句,宋玄青柔聲低問,“記住了嗎?”


    顧白衣連連點頭,“臣妾明白。”


    “要辛苦你一趟。”宋玄青瞧著她微白的唇,“若是吐得厲害,讓人來找朕,朕定然會陪著你。”


    顧白衣笑著垂眸,指了指平坦的小腹,“現在就這麽慣他,來日還不得上房揭瓦?皇上,不可慣子!”


    “朕不慣他,朕慣你!”宋玄青到底不能久留,“北瀾的使臣將至,宮中諸多事宜讓穎妃操持,你莫要太累,明白嗎?”


    生怕她記不住,拿母子兩個的安全玩笑,宋玄青緊了緊她的手,謹慎的追問,“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顧白衣笑嘻嘻的回答,“皇上快回禦書房,臣妾有身孕是好事,但若是因此而耽誤了國事,臣妾豈非成了紅顏禍水?”


    宋玄青點點頭,眷眷不舍的在她眉心淺淺落吻,“朕會回來陪你用晚膳,等著朕!”


    “嗯!”顧白衣頷首。


    待皇帝離開,顧白衣笑盈盈的垂眸。


    二月趕緊攙著她回到軟榻上,“娘娘可要小心,切莫再隨意走動,奴婢已經吩咐下去,眾人都會緊著您的肚子裏的皇嗣,您自個……”


    “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麽也變得這般囉嗦?”顧白衣打趣,“來日嫁了人,怕是更了不得。”


    二月嗤之以鼻,“奴婢才不嫁人,奴婢就跟著娘娘,到時候還得伺候小主子!”


    “幫我收拾一下,我去一趟慈安宮。”顧白衣輕輕撫過自己的麵頰,“是不是很憔悴?”


    二月一愣,“現在嗎?”


    “是!”顧白衣點頭,“太後娘娘近來心情不太好,皇上讓我去看看,若是有這個消息衝一衝,許是能讓太後娘娘高興起來。”


    二月點點頭,“奴婢幫您梳妝。”


    玉妃有孕,對太後而言,自然是最好的喜訊,如她自己所言,早些年對付先帝的後宮,那是因為想要為母子兩個掙得一條活路,但是現在……兒子的後宮,不管是誰生皇嗣,那都是她的皇孫,她沒必要那些歪心思。


    眼下顧白衣肚子裏的孩子,若然是個男孩,來日便是太後的長孫,皇帝尚未立後,是不是嫡長子還真不好說。


    因著顧白衣來了一趟,太後委實心情不錯,午後的小點心都多吃了兩塊,整個人都舒朗了,後宮很久沒有這樣令人高興的好消息了。


    “回去的路上慢些!”太後叮囑。


    顧白衣行禮,“是!”


    待顧白衣離開,芳澤笑道,“玉妃娘娘好福氣。”


    “心善之人,總歸是有福報的。”太後眉開眼笑,“芳澤,哀家有孫子了!”


    芳澤點點頭,“恭喜太後娘娘!”


    “阿鸞又比哀家晚了一步!”太後笑著笑著,便紅了眼眶,“她每次都輸給哀家,就像她每次下棋……”


    芳澤心神一震,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句寬慰的話。


    事實,的確如此。


    二月小心的攙著顧白衣走出慈安宮,“娘娘您仔細腳下,太後娘娘好高興。太後娘娘高興了,皇上肯定也高興,皇上一高興,娘娘您也高興,到時候……”


    顧白衣正笑著聽二月絮叨,見她忽然不說了,心下微微一愣。


    一抬頭,丁芙蓉就站在宮道盡處,大概正要去承歡宮找她,如今見著她在這兒,緊趕著便小跑了過來行禮。


    “妾身給玉妃娘娘請安,娘娘千歲!”


    顧白衣麵上笑靨漸淡,若有所思的與二月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丁芙蓉在外頭倒也恭敬,但是進了承歡宮就換了一副麵孔,上次顧若離因著宋嵐的事情而進了金鑾殿,顧白衣竟然袖手旁觀,此事丁芙蓉還記在心裏,自然不會給顧白衣好臉色。


    “二娘!”在夜侯府時,顧白衣便對其格外恭敬,入了宮,亦是教養隨身,不敢有絲毫的忘懷。生怕自己無禮,便是丟了父親的顏麵,丟了夜侯府的臉。


    丁芙蓉冷哼一聲,“你還記得我是你二娘?玉妃娘娘,您現在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高高在上的皇妃,想來早就忘了我是你二娘,你還有個妹妹吧?”


    二月咬著牙,知道是皇妃還敢這麽造次?!


    “二娘,您這麽著急進宮,是有什麽要事嗎?”顧白衣仍是溫和淺笑。


    丁芙蓉深吸一口氣,“你妹妹有了身孕,我想把她接回夜侯府養著,但是燕王府的人不許我進去,所以我想讓幫個忙。白衣,雖然我不是你親生母親,但我自問未曾虧待你,即便你我沒有血緣關係,妹妹總歸與你是同父同宗,這點事你不會不幫吧?”


    “二娘是說,若離也有了身孕?”顧白衣抿唇。


    也?


    丁芙蓉皺眉打量著顧白衣,今兒的顧白衣麵色蒼白,瞧著有些憔悴,方才她用了一個“也”字,不由的讓丁芙蓉想到了些許別的。


    比如……


    不過,丁芙蓉是個聰明人,宮裏還沒有傳出喜訊,她權當不知,“玉妃娘娘,妾身知道有些事您幫不幫都是情分,但侯爺離府多年,妾身獨自一人撐著夜侯府,終究也有撐不下去的時候。”


    說到這兒,丁芙蓉歎口氣,“罷了,妾身方才心急,失禮之處還望玉妃娘娘恕罪!”


    “二娘?”顧白衣抿唇,“此事容我思慮!”


    丁芙蓉知道,顧白衣能說出這話,事兒就成得差不多了,行了禮便退出了寢殿,“妾身告退!”


    待丁芙蓉離開,二月才幽幽的哼哼兩聲,“她這是吃定了娘娘您會幫她!”


    “如果若離有了宋宴的骨肉,按理說整個燕王府應該歡天喜地,應該會好好待她,何至於讓二娘把她接回去?”顧白衣身子一晃,若不是二月眼疾手快,怕是要栽到地上。


    二月嚇得冷汗直冒,“娘娘,您可別再操心了,還是顧著皇嗣要緊。再說了,侯爺不是件交代過嗎?讓您少管她們兩個。”


    顧白衣也被嚇得不輕,乖順的躺在軟榻上,闔眼小憩,“你讓人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娘娘?”


    “這是有古怪,我擔心二娘和若離她們會……”


    會有別的算計,到時候連累無辜的人,畢竟此路不通,她們就會走別的路,到時候劍走偏鋒,不定要給夜侯府惹出什麽事來。


    上次,顧若離算計靳月的事兒,顧白衣至今心有餘悸。


    “是!”二月點點頭,“那您好好休息,奴婢讓人去打聽。”


    顧白衣呼吸均勻,方才還說這話,這會竟然睡著了。


    二月釋然輕笑,嬤嬤所言不虛,有孕之人……嗜睡!


    悄然退了所有奴才,二月麵色微沉的合上寢殿大門,“蘭茵你過來。”


    蘭茵疾步上前,“二月姑姑?”


    “聽我說,你現在出宮一趟!”二月伏在蘭茵的耳畔低語。


    不瞬,蘭茵快速離開。


    小姐心慈手軟,二月卻不同,夫人的一飯之恩,她銘記在心,定然不會讓那對占了夫人位置的賊母女,傷害小姐分毫!


    京都城內,愈發熱鬧。


    靳月坐在馬車內,還有兩日的行程才能趕回京都城,隻不過這兩日傅九卿的身子時好時壞,昨兒還有些發燒,情況似乎不太好。


    “小王爺?”程南恭敬的遞水,“前麵鎮子上可以暫且休息一下。”


    所謂休息,其實是看在靳月的麵上,若是公主的夫婿出事,回到京都城內,太後必定不依不饒。


    “真是沒用!”宋宴冷冷的睨著,領著霜枝和明珠,去溪邊打水洗帕子的靳月,“就這麽個病秧子,還費這麽大的心思,混賬至極!”


    話雖這樣說,心裏卻也不敢大意。


    “少夫人,公子如何?”霜枝洗了幾條帕子。


    靳月洗了手,“燒退了,但是很虛弱,此番長途跋涉,委實……”


    “委實什麽?”宋宴立在她跟前,居高臨下的睨著她,唇角微微勾起,極是不屑的眼神,蓄滿嘲弄:看呢,這就是你非要護著的相公,簡直就是廢物一個。


    靳月用力的甩著手上的水漬,“委實辛苦!”


    “為了這麽個病秧子,值得你搭上一輩子嗎?”宋宴冷然。


    “你們先下去吧!”程南上前。


    明珠和霜枝想開口,卻因著宋宴一記眼刀子,極是不甘的退回馬車邊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著此處,若是宋宴敢妄動,非得把聖旨砸他腦門上不可。


    “想說什麽?”靳月才不吃宋宴這一套,若無其事的攏了攏衣襟,她隻是想拖著時間,讓傅九卿多休息一會。


    從曆城出來,長途跋涉,舟車勞頓,別說是傅九卿,饒是她身強體健,也坐得屁股疼腰疼,渾身僵硬,畢竟誰都不是鐵打的。


    “他這副樣子,你都看到了!”宋宴還準備遊說她,他現在已經恢複了男人的雄風,所以……絕對能給予她幸福,“就算他緩過勁來,你跟他能白頭偕老嗎?若是他哪日病死,你年紀輕輕的便要做寡婦,你甘心嗎?”


    靳月勾唇笑得涼薄,“如小王爺這般不安分的,怕是不能明白,什麽叫許一諾,終一生。”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拋向不遠處的細柳。


    一路上,可沒少見著細柳進出宋宴房間。


    宋宴有些心虛,“你吃醋了?”


    “我家相公潔身自好,沒醋可吃,小王爺真是抬舉他了!”靳月翻個白眼,“還有什麽事嗎?若是沒有,煩勞在這兒等等,我去林子裏方便一下。對了,不許再跟來,免得到時候又是風又是雨,這次是細柳,下一次可不知是什麽野花野草!”


    宋宴被她堵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瞧著靳月不緊不慢的朝著林子裏走去。


    霜枝和明珠對視一眼,急忙跟上。


    “少夫人?”霜枝低喚,“您沒事吧?”


    “跟我懟,也不想想我爹那嘴皮子,能懟他個九曲十八爛穿腸!”靳月嗤之以鼻,“安啦安啦,我沒事,就是拖延時間,讓傅九卿多歇會。”


    進到林子裏,確定身後沒人跟著,靳月如釋重負的伸個懶腰,“我的腰……都快石化了,快幫我捶捶!”


    “是!”霜枝趕緊上前。


    然則下一刻,明珠忽然抽劍,“小心!”


    “別慌!”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有陌生男子從樹後緩緩走出,掀開臉上的假皮麵,露出本來麵目,“月兒,是我!”


    “安師爺?”霜枝愕然。


    安康生淡然輕笑,帶著幾分如釋重負,“沒事就好!”


    “你怎麽會在這裏?”靳月既詫異又欣喜,俄而快速回過神,環顧四周,忙衝霜枝明珠道,“你們快些去看著,免得燕王府的人靠近。”


    霜枝與明珠頷首,快速退到入口處,躲在樹後觀察外頭的動靜。


    靳月張了張嘴,其實想喊一聲哥,可話到了嘴邊,又帶了幾分羞赧,終是紅了眼眶問一句,“你怎麽來了?是擔心我?”


    “不太放心,所以跟來瞧瞧。”安康生皺了皺眉。


    氣氛有些尷尬,分明是至親之人,卻有些近鄉情怯,不敢相認之感。都盼著對方平安無事,又怕因為自己的靠近而為對方帶來災禍。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靳月挺直腰杆,“我有太後的金牌護著,又有皇上的聖旨,還有……”


    她回眸看了一眼出口方向,還有傅九卿護著她,現在的她不僅僅是個大夫的女兒,而是個無堅不摧、已經出鞘的劍。


    安康生何其聰慧,她一個動作,他便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九尾草我拿到了,回到京都城之後,先去找靳大夫知道嗎?眼下天氣寒涼,用冰塊能保存一段時日,但若是耽擱久了,怕會前功盡棄。”


    靳月愕然瞪大眼睛,“你闖了燕王府。”


    “換你一條命,值得!”安康生輕描淡寫,將此前的激烈廝殺一筆帶過,那些東西原就不該讓他心愛的妹妹沾染分毫,隻恨燕王府手段狠辣,折磨了她半生。


    靳月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心中百感交集。


    “來的路上,我讓人探查過了,無礙!”安康生又道,“放心的回京都城,我在府衙等你。”


    靳月狠狠點頭。


    “北瀾使團入城,京都城內很熱鬧,也很亂,你自己注意安全。”安康生細心的叮囑。


    瞧,這才是做哥哥的樣子,生怕妹妹吃虧,生怕妹妹吃苦。


    怕靳月嫌他囉嗦,安康生扯了扯唇角,笑得艱澀,“話已至此,你謹記在心,我……先走了!”語罷,他轉身就走,不敢回頭。


    靳月紅著眼眶站在原地,嗓子裏就想卡著一塊火炭,灼得人難受至極,尤其是看到安康生轉身離去的背影。


    “哥!”


    安康生驀地頓住腳步,身子駭然繃直,不過他沒有回頭,幹涸如枯井的心,忽然湧出一股清泉,刹那間漫至全身,路上的艱辛酸澀似乎消弭無蹤。


    呼吸微促,安康生緊了緊袖中的拳,唇角止不住的顫抖,他該回一句什麽呢?


    回什麽?


    千言萬語,終是隻剩低沉的回應,“嗯!”


    隻一個字。


    是他極力壓抑著內心深處的波瀾,所能給予的,最平靜的回複,他不敢轉身,怕極了一轉身會看到靳月臉上的淚,卻不知自己的那一聲哽咽,早已紅了她的眸。


    哥……


    嗯!  安康生走了,悄悄的來,就是想確保她是否周全,她不知她前往英州之時,他輾轉難眠,徹夜不能閉眼,他怕啊……是真的怕啊,就怕她折在了英州,希望她查出點真相,又怕她查到了太多被滅口。


    燕王府一戰,委實折損了不少精銳,可都是值得的。


    安康生善意謀算,當夜有人分批進入燕王府,他如黃雀在後,終於等到了良機,良機就是妹妹的命,他怎敢不拚命?


    靳月回到馬車的時候,眼睛是紅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個人坐在軟榻的邊邊角,倒也沒哭,就是心裏難受得厲害,一句話都不想說。


    “是宋宴?”傅九卿皺眉低咳兩聲,然後淡然自若的掖好墨氅,修長如玉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扳指,半倚在軟榻上睨她。


    靳月搖搖頭,別開視線望著窗口方向,“你別跟我說話,我怕我忍不住。”


    “若是好事,為何要忍著?”傅九卿音色涼薄。


    靳月回看他,咬了咬下唇,“哭起來太難看,不想哭!”


    “那就笑。”修長的食指衝她勾了勾。


    她便乖順的挪過來,挨著他坐著,“笑不出來。”


    “藏好自己的情緒,不至於在危險的時候,成為致命的傷口。”他冰涼的指尖,輕輕攫起她精致的下顎,迫使她與他對視。


    涼涼的觸感,就像是危險的蛇信子,讓她的身上忽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刹那間汗毛直立。


    “什麽時候有了保護身邊之人的能力,再亮起獠牙不遲!”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教誨,傅九卿的眸底泛著幽冷之色,寒意徹骨。


    靳月盯著他,眉心微微擰起,連呼吸都變得略微急促。


    “九尾草,拿到了!”她朱唇翕合。


    傅九卿鬆了手,別開頭不去看她,白皙的指尖微微蜷起,掩唇低咳。


    顯然,他知道。


    “你知道?”靳月皺眉,“我現在日日同你在一起,也沒見著你收到消息,你為何什麽都知道?”


    傅九卿勾了勾唇,眸色妖冶,如同盛開在暗夜裏的曼陀羅,幽冷陰邪,“下棋之人,從布局到落子都做到心中有數,既知結果,又測未知。懂?”


    棋?


    得,靳月對下棋不感興趣。


    倒也不是真的不感興趣,實在是臭棋簍子一副,自己都嫌棄得要死。


    “不懂!”靳月搖搖頭。


    傅九卿滿臉嫌棄,眸色鄙夷,“你倒是實誠。”


    “自然是要實話實話的,免得又被懲罰!”她小聲嘀咕。


    可惜,他聽到了。


    狐狸眸中滿桃花,眼角眉梢皆是情。


    靳月隻一眼,便看得心頭砰砰亂跳,這該死的狐狸,勾人的妖精啊!


    涼涼的指腹輕落在她的手背上,就這麽一圈、兩圈、三圈……繞著數不盡的圈圈,繞得靳月麵紅耳赤,也繞得她險些坐不穩。


    可惜她不是男兒,否則這柳下惠,誰愛當誰當去,她是真的想扒了狐狸皮,吃了狐狸肉,順帶……讓他生幾個狐狸崽子!


    馬車內的溫度似乎在快速攀升,靳月覺得嗓子有些冒煙,舌從唇上舐過,那淺淺的粉色,就這麽將他的心思,也卷進了嘴裏。


    傅九卿單手抵著頭,邪邪的瞧著她,真香嚐嚐她嘴裏的滋味!


    事實上,他也是這麽做的……


    靳月皺了皺眉,招惹什麽不好,偏要招惹這成了精的狐狸,待她解了毒,她能預知自己的下場……如何如何的慘烈!


    路上,誠然如安康生所言,委實一直太平,沒有再出什麽意外。


    走走停停的,原本兩三日能到的行程,愣是被靳月拖出了四五日,瞧著宋宴那張黑化的死魚臉,靳月笑得沒心沒肺,管你有沒有氣成內出血,反正她是挺歡樂的。


    進城的時候,剛好趕巧,北瀾使團進城,宋宴隻能領著車隊從側偏門進城,遠遠的避開了正大門那頭。


    靳月趴在車窗邊,“人太多,什麽都瞧不見,相公,你說北瀾人是什麽模樣?”


    音落瞬間,有溫涼的胳膊忽然勾住了她的脖頸,生生將她從窗口拽了回來。心下一驚,靳月愕然揚眸,不解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傅九卿,麵容俊美,清雋矜貴。


    “怎、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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