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人第一時間包圍了王家,大批的衙役湧入後院,羅捕頭和安康生衝進了二房的院子裏。


    大概是沒料到衙門的人會去而複返,二姨娘和王初雨愣是沒反應過來,直到安康生指了指,一旁還在咕咚咕咚冒氣泡的藥罐子,二房母女驟然變了臉色。


    “人在哪?”安康生問。


    王初雨搖頭,二姨娘也是搖頭。


    安康生是個君子,不會對付兩個婦人,何況王初雨還懷著身孕。


    羅捕頭就不一樣了,平地一聲吼,“王陌何在?再不把人交出來,我就把你們都帶回衙門好好審問!”


    一聽這話,二姨娘和王初雨又開始了之前的戲碼,母女兩個抱頭痛哭,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羅捕頭是個鋼鐵漢子,聽得直皺眉,一把拽過安康生,“你說怎麽辦嗎?”


    “你急什麽?”安康生滿臉嫌棄的撣落他的手,“靳月不是去找她爹了嗎?等王鐸醒過來了,不就什麽都清楚了?就在這兒守著吧!”


    羅捕頭一拍腦門,“你看我這腦子!”


    安康生優雅落座,瞧著哭聲暫歇的母女兩個,唇角揚起溫和的笑,“你們繼續哭,不用管我們。”


    二姨娘白了一張臉,扭頭望著同樣麵色慘白的王初雨,可見……這兩人心知肚明,故意隱瞞。


    不過,都不重要了。


    大牢內。


    靳豐年拔出銀針,“等著吧,最多一盞茶的時間,立馬能醒!這毒雖然詭異,但還不到枯等的地步,這一日日的吃藥排餘毒,得等到什麽時候?早點找我不就沒事了?”


    “靳大夫,醫者仁心!”蘇立舟道。


    靳豐年搖搖頭,“蘇大人這話就錯了,我這人沒什麽仁心,此事純粹是衝著我閨女。王家的案子不破,我閨女大半夜的還得東奔西跑,你讓我這當爹的,心裏怎麽想?”


    這麽一說,蘇立舟頓時麵露尷尬之色,扭頭瞧了靳月一眼,“這……倒也是!”


    “爹,這大半夜的還把你叫來,你莫生氣。”靳月嬉皮笑臉的湊上去,“回頭我再給你送點今年的新茶,上好的嫩芽尖!”


    靳豐年瞪她一眼,“姑娘家家的,沒日沒夜的往府衙跑,整日跟這些男人混在一起,成何體統?”


    “爹?”靳月拽著他的袖口,輕輕搖了搖,聲音細弱而輕緩,“爹……”


    閨女撒嬌服軟,當爹的還能有什麽法子?自然是有求必應。


    “行了!”靳豐年輕歎,“再忙,也得當心身體。”


    “是!”靳月連連點頭,一副乖乖女的好姿態,“哎,爹,你說他中的是什麽毒?”


    問起這個的時候,靳豐年麵色一緊,“江湖上的一些旁門左道罷了!”


    “那到底是什麽?”蘇立舟也跟著發問,“不是鶴頂紅也不是砒霜,慢性劇毒……以後該如何防備呢?”


    “聽過餘味嗎?”靳豐年問。


    蘇立舟的眉心狠狠一皺,倒是……好像在哪聽過。


    霜枝發現,明珠的臉色瞬間變了,那一刹的目光狠戾,連袖中的拳都握得輕微作響,可見明珠是知道這東西的,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對了,是、是多年前那個、那個叫什麽來著?”蘇立舟隻覺得話到了嘴邊,就差那麽一星半點,怎麽都吐不出來。


    “離魂閣!”靳豐年坐在了木板床上,重新去給王鐸搭脈,“離魂閣的毒都是極為詭異的,這毒……我也是很多年沒遇見過了。來得緩,去得快,所以隻要救治及時,就沒什麽大礙!”


    蘇立舟麵色凝重,尤其是聽到了“離魂閣”三個字,在當年可謂是聞風喪膽般的存在。


    “餘味!”靳月眉峰微挑,“名兒倒是起得很雅致!”


    靳豐年繼續說,“一開始江湖人心驚膽戰,後來就找到了法子,直接可破這毒,離魂閣便掀不起大浪來了!”


    所以他才會說,好多年沒見著這毒了!


    “離魂閣的東西,怎麽會冒出來呢?”蘇立舟沉思,“斷骨手,餘味,離魂閣,莫非這王陌跟當年的離魂閣有什麽關係?”


    若真的如此,那這事可就鬧大了!


    “王陌……會斷骨手?!”靳月雙手環胸,摸著自個的下巴,思慮頗深,“爹,你說離魂閣會不會有餘孽猶存?所以現在,又冒出來了?”


    靳豐年愣了愣,“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何止,離魂閣向來秉承著“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處事風格,這要是再冒出來,那還得了?不知要死多少人。


    眾人麵麵相覷,靳月的視線驀地停留在霜枝臉上,小丫頭一個勁的盯著明珠看。順著霜枝的目光望去,靳月也瞧明白了緣由。


    明珠的臉色不太好,青中泛白,額角略有薄汗,整個人繃得很緊,以至於脖頸處的青筋微微凸起,雖然不是太明顯,但……足見其內心波瀾。


    離魂閣?


    明珠?


    靳月抿唇,斂了眸沒再說話。


    須臾,風吹燭影搖動,王鐸終於睜開眼,睡得久了難免腦子糊塗,一時半會的沒回過神來,不知自己身處何地,隔了好一會才醒過神來。


    “大人!”王鐸慌忙行禮,“我這是……”


    “是靳捕頭和靳大夫救了你一命。”蘇立舟鬆了一口氣,“你中毒至深,若不是這兩位,此刻你便是在閻王殿前,跟閻王爺行禮了!”


    王鐸駭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難怪自己渾身無力。


    記憶快速倒灌,他終於想起來自己昏迷前的痛楚,那種抓心撓肺,渾身酸痛無力的痛苦,他想叫救命,可是……嗓子裏如同含了炭似的,灼痛如火燒,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我中毒了!”王鐸驚呼,“是他!一定是王陌,是王陌!”


    “你是如何中毒的?”蘇立舟忙問。


    靳月急了,“蘇大人,現在該問的是後院地道。”


    “哦,對對對!”蘇立舟急忙改口,“王鐸,本府問你,你可知道你王家後院地道的入口在哪?”


    王鐸先是一愣,俄而好似想到了什麽,“你們找地道作甚?那是我爹留下的,以防萬一所用。”


    “少廢話,想不想抓住王陌?”靳月問,“王陌可能在地道裏躲著。”


    一聽“王陌”這兩個字,王鐸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吃力的扶牆站立,“我要跟你們一起去,抓住王陌這個吃裏扒外的王八犢子。”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蘇立舟咂吧著嘴,“王家的人,除了王初雨母女,都被王陌殺完了。大夫人現在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其餘的人……屍體都在府衙的停屍房裏。”


    王鐸原就受了傷,麵色蒼白,這會更是白得脫了色,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我娘……”


    “我最後問一次,入口在哪?”靳月音色冰涼。


    …………


    王家。


    靳豐年在王家大院裏待著,閨女來抓窮凶極惡之徒,他自然不放心,死活要跟著,若是待會真的要交手,他也能拽著她,第一時間跑出門。


    管他勞什子的緝拿歸案,誰的命能有她金貴?


    王鐸還是親自來了,指了指後院的參天大樹,“看到樹根地下的那塊石頭了嗎?掀開它,入口就在這個位置。不過,我沒下去過,爹就是這麽一說,所以底下有什麽,我也不知道。”


    “交給我!”羅捕頭命人掀開了石塊,底下露出黑黝黝的入口,拾階而下才是地道,“做得還真隱蔽!拿火把來,後麵的人跟上!”


    這大概就是藝高人膽大,羅捕頭率先入了地道,衙役緊隨其後。  安康生瞧著站在回廊裏的二房母女,眉眼間帶著些許冷戾。


    靳月正好側目,心下微微一驚,她甚少看到安康生用這樣涼薄的眼神看人,可今兒是怎麽了?除非他發現了什麽?二房母女做了什麽嗎?


    二姨娘瑟瑟發抖,王初雨低頭嗚咽。


    瞧著,似乎沒什麽異常吧?


    不對!


    靳月狠狠皺了眉,湊到靳豐年耳畔低聲道,“爹,你能不能隔空診脈啊?”


    “你爹是開醫館的,不是街頭算命的。”靳豐年翻個白眼。


    “不是啊,爹!”靳月扯了扯他的衣袖,“喝保胎藥的可能是有孕,也可能沒有身孕,你說呢?”


    靳豐年原本還要訓兩句,然則話進了耳朵,忽然拐了個彎,將腦子給拐清醒了些。冷風擦著臉,額角的青筋突突跳,他順著閨女的視線望去,瞧見了回廊裏的王初雨,“那個?”


    “對!”靳月抿唇。


    靳豐年眼睛毒,趁著王初雨沒注意,上下一打量,眉心便皺了起來,“月份小,瞧不出來也有可能,不過,我看她顴骨青赤,身上可能有傷!”


    “傷?”靳月眨了眨眼睛,“我之前沒發現她身上有傷。”


    “廢話,都讓你瞧見了,你這急性子還不得馬上衝過去撲人?”靳豐年想了想,“不如這樣,你帶我過去看看?如何?”


    靳月點頭,“那你機靈點,別砸我場子!”


    靳豐年嗤之以鼻,閨女讓爹機靈點……這像什麽話?


    “王姑娘?”靳月笑了笑,“你身上不舒服,這裏風大,要不要回屋休息?”


    王初雨眼眶紅紅的,但沒有眼淚,瞧著一副淒楚可憐的模樣。


    靳豐年一看,哎呦我的心肝哦,這不就是第二個顧若離嗎?果然,壞心之人都生得一般無二,活脫脫的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表情,見識了一個便足夠!


    “多謝靳捕頭,我沒事,我隻是擔心大哥他……”王初雨嗚咽著,“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好好的一個家,眨眼間都沒了。”


    靳月扭頭衝著明珠使了個眼色,再歎口氣衝王初雨道,“你別站著了,趕緊坐下。”


    王初雨以帕拭淚,“我……”


    明珠指尖輕彈,一枚小石子快速脫手,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


    天色黑,任誰都不會看見。


    然則……


    王初雨徐徐坐下,麵不改色,安然無恙。


    一旁的灌木叢“嗖”的搖晃了一下,靳月的心旋即揪起,所有的表情都凝結在臉上。


    不過是刹那間的事,地道裏傳來衙役的高喊,“找到王陌了!”


    靳豐年一把扣住靳月的手,一溜煙的竄回院子裏,回到安康生邊上,此處衙役最多,最是安全不過。何況,明珠的手,已經搭在了劍柄上。


    冷劍,隨時準備出鞘。


    安康生瞧著麵色發青的靳月,低聲叮囑,“稍安勿躁!”


    靳月回了他兩個字,“知道!”


    “這孫子……”羅捕頭罵罵咧咧的從地道裏出來,之前是肩膀掛了彩,這會額頭上頂著鬥大的包,瞧著就跟長了角似的,“要不是老子本事好,今兒我這羅家的九代單傳,就斷送在你手上了!”


    “怎麽樣?”安康生迎上去。


    羅捕頭摸了摸疼痛難忍的額頭,“沒事,被這孫子一腳踹得,磕在了牆角。”


    “王陌!”安康生冷著臉,“你也有今天!帶走!”


    重鐐加身,重犯便是這樣的待遇。


    “你上次不是說王陌很厲害嗎?怎麽這次,如此輕易就束手就縛了?”靳月不解。


    羅捕頭洋洋得意,“那還不是老子功夫好?!”


    “說人話!”安康生沉著臉。


    “這小子不知什麽緣故,好像有些手腳發軟,沒用全力。”羅捕頭一掃方才的洋洋得意,咬著後槽牙瞪著王陌的背影,“惡人自有惡人磨,老天爺都沒放過他。”


    可靳月卻不這麽想,在王陌被帶走,穿過回廊的時候,他扭頭望著嚇得瑟瑟發抖,滿臉是淚的王初雨,眼神極為複雜。


    “二姨娘,王姑娘,眼下王家能主事的就隻有你們了,煩勞兩位同我們回去一趟。”安康生說得委婉,砌詞很是溫和,未有任何異樣。


    二房母女對視一眼,王家的案子要結,她們不去也得去。


    所有人走在前麵,靳豐年死死拽著靳月的手,拖著她在後麵慢慢走,“死丫頭,慢點!別走太快,別逞強知道嗎?”


    “爹都瞧出來了,我難道還沒明白嗎?”靳月壓著嗓門低聲語,“爹,你是不是也會功夫,怎麽……”


    靳豐年白了她一眼,“你爹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什麽沒見過,你跟明珠一對眼,我就知道你們兩個要幹什麽。偏偏,明珠什麽動靜都沒有,我就知道不對勁了!”


    “王初雨,可能會功夫!”靳月望著明珠。


    明珠頷首,“奴婢沒有失手,是王姑娘躲開了。天色那麽黑,奴婢的速度又快,而且奴婢自認為下手很準,就算是湊巧,也不至如此這般。”


    這點,靳月深信不疑。


    明珠的身手,她是親眼所見,王初雨瞧著柔弱,可……


    “爹方才說過,王初雨身上可能有傷,所以我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測。”靳月抿唇一笑,“爹,你閨女是不是特別厲害?沒給你丟臉。”


    如此,靳豐年鬆了手,長長吐出一口氣,差點沒把他嚇死。


    “知道就好,我就怕你貿貿然衝上去,萬一被人拿捏住當了人質,可怎麽得了?”靳豐年歎口氣,“不行,我還得跟著你去衙門,萬一那女人撕破臉,爹還能帶著你躲一躲。”


    靳月眉心突突的跳,“爹,你帶我躲哪兒去?”


    “沒心肝的東西!”


    靳豐年和靳月剛上馬車,誰曾想安康生也擠了進來,父女兩個齊刷刷抬頭,不約而同的發怔,動作整齊至極,乍一眼,極是父女相。


    安康生麵色有些尷尬,“我沒打擾到你們吧?”


    “我就知道你有話說。”靳月笑了笑,“坐吧!”


    安康生頷首,溫雅坐下,“你如何知道我會過來。”


    “之前你看王初雨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我知道你心裏定是有事,但當時不好直說,又來你讓我別亂來,我就明白了……安師爺,藏著掖著可不是君子所為!”靳月笑著調侃。


    安康生拱了拱手,“抱歉抱歉,未能即使周知,兩位見諒!”


    “現在可以說了?”靳豐年有些不高興,藏著掖著,讓靳月去出頭,他這當爹很不高興,一不高興他就想懟人。若不是靳月衝他皺眉,憑著他這副唇舌,必定要讓安康生下不來台。


    安康生點頭,“之前你們說是保胎藥,我就派人走訪了所有的藥鋪,終於找到了,醫館裏的人說,她們就抓了一貼保胎藥,我便覺得不太對。後來又問是否抓過別的藥,夥計說有,但隻要了兩味藥!”


    “兩味藥?”靳月不解。


    安康生從懷裏取出一張方子,“靳捕頭可能瞧不明白,但我相信靳大夫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心下狐疑,靳豐年快速接過,打眼一瞧,便明白了安康生的意思,“我就說嘛,這女人身上有傷,看吧,這都是治傷的傷藥!”


    “是的!”安康生解釋,“我又親自去問了所有的醫館,每個醫館都隻要兩味藥,根本沒有引起他人注意,後來咱們去搜王家的時候,她們才拿了那保胎藥煎煮,誤導了咱們。”


    “我覺得吧……”靳月搖搖頭,“那帖保胎藥不是用來誤導我們的,畢竟她們未必知道,我能聞出來,應該是用來誤導王陌的。”


    她這麽一說,安康生瞬時眼前一亮,宛若醍醐灌頂,“你……你這麽一說,好像真的是……”


    “王陌被帶走的時候,他看了王初雨一眼,那眼神很是奇怪。”靳月細細的回想,“所以王陌被抓,這裏頭可能有王初雨的緣故。”


    安康生頷首,“問題,可能就出在王初雨身上。”


    “毒婦!”靳豐年咬牙切齒。


    靳月扭頭看他,“爹,你這麽義憤填膺作甚,人家又沒把你怎麽了。”


    “我……”靳豐年張了張嘴,盯著靳月半晌,終是歎了口氣別開頭。


    這一番折騰,東方撕開了一道口子,泛起了魚肚白。


    京都城的百姓聽說抓住了,殺死王家眾人的凶手,緊趕著都圍攏在大堂外頭,就等著知府大人升堂問案。


    靳月有些困,在廂房的桌上趴著眯了一會。


    “別讓她累著!”靳豐年叮囑,“我先回醫館裏交代一聲,待會就回來,還有還有,千萬別讓她靠近那個壞東西,別讓人傷著她!”


    明珠和霜枝連連點頭。


    “你們兩個在,我能放心,畢竟都是她相公親手挑的。”靳豐年交代完了,攏了攏衣襟往外走,“對了,晨起天亮,她起來的時候讓她先喝碗湯,暖了身子再出門。”


    “是!”霜枝俯首。


    靳豐年抬步就走,真是操碎了心。


    隻不過……


    案子到了這兒,瞧著是雨後天晴,其實……難關才剛剛開始,王初雨不會承認任何事情,而王陌則會攬了所有的罪責,所以就算知府大人升堂審案,這案子還得僵持一陣子,至少不會現在就結束。


    靳月沒想到自己這一眯眼,竟然已經是午後,還是被外頭的喧鬧聲吵醒的。伸個懶腰,走出門,外頭那張熟悉的冷臉,讓她麵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靳捕頭!”程南站在院子裏。


    靳月的視線快速繞過他,環顧四周。


    “小王爺正在休養,沒有過來!”程南手一揮,身後的丫鬟快速將幾個托盤送上,“這些都是小王爺為您準備的。”


    靳月挑眉,“傅家不缺東西。”


    這是拒絕。


    “傅家不缺,但是入宮不是小事,怕是傅家不知規矩,所以有些東西還是咱們提前準備為好。”程南垂首,“東西已經送到了,告辭!”


    明珠和霜枝麵麵相覷,各自黑著臉。


    東西被擺在台階上,齊刷刷的鋪開。


    蘇立舟和安康生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瞧見這一幕,“這東西你最好先帶回去,等事情結束再送回王府不遲,小王爺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小王爺的性子我不知道,但是傅九卿的性子我卻是明白,若是我拿了這些東西回去,他一定會不高興!”靳月翻個白眼。


    他一不高興,就會拿她下手,她可不想被他折騰!


    夜晚,是用來睡覺的,可不是用來相互折磨的。


    “那你打算如何?”安康生忙問。


    靳月想了想,“不如暫時留在府衙裏吧!待我出了宮,再送回王府不遲。”


    “哎哎哎,你這燙手的山芋自己拿回去,不要擱在本府這兒,回頭本府吃不了兜著走,那可如何是好?”蘇立舟直擺手,“拿走拿走,快點拿走!再不拿走,本府親自給你送傅家去!”


    “那你送罷了!”靳月抬步就走,“反正不是我拿回去的,相公就不會生氣。”


    “你這女人……”蘇立舟氣得跺腳,奈何他堂堂知府大人,怎麽可能同一個女人撕扯?何況這些東西……雖然不知道布下覆著什麽東西,但燕王府送的,能是便宜貨色?


    安康生笑了笑,“大人,怎麽辦?”


    “會下雨嗎?”蘇立舟問。


    安康生低頭,“暫時不會。”


    “下雨再說!”蘇立舟背著手,哼哧哼哧的離開。


    “師爺,大人這是什麽意思?”一旁的衙役湊上來,瞧著擺在台階上的東西。


    安康生瞧了瞧今兒的天色,“我夜觀星象,這幾日應該都不會下雨,找兩個人輪流看守,不要丟了東西便是!莫要移動,否則死路一條,知道嗎?”


    衙役心驚,連連點頭。


    還沒見過燕王府送東西,結果被人拒收,還擺在台階上風吹日曬的。


    撓撓頭,真是活見鬼!


    案子擱置,靳月回了傅家。


    沒想到一進門就瞧見了桌案上擺放著的衣裳,款式與料子,與她平素所穿大相徑庭,瞧著很是暗沉,極為老氣。


    等等,這料子怎麽這樣熟悉?


    “哎哎哎,霜枝,你說這個是不是、是不是……”靳月舌頭打結,“是不是那個……”


    霜枝一拍腦袋,“少夫人,這不就是上次顧側妃送來的,然後被您用茶水打濕了,擱在庫房裏的那些東西嗎?怎麽都擺出來了?”


    君山在門外行禮,“少夫人!”


    “進來!”靳月正好想問個緣由。


    這東西出現在這裏,沒有傅九卿的允許,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這東西是傅九卿拿出來的?且瞧著這衣裳的尺寸,倒是和她挺合適。


    “少夫人,公子今兒不回來了,明兒晌午時分,會有人送您入宮。”君山躬身轉述,“這些東西都是燕王府送的,您且將就著用,公子說這便是您的護身符,到時候您別客氣就是。”


    客氣?


    靳月皺眉,“我不喜歡燕王府的東西。”


    “公子知道您不喜歡,可公子說了,您會有意外收獲,一定會身心順暢。”君山笑得溫和,“少夫人,您信不信公子?”


    靳月點頭。


    沒千年的道行,成不了這樣的狐狸精。


    信,打破砂鍋信到底!


    “所以您放心的去!”君山笑道,“宮裏有很多您喜歡吃的小食,您到時候多吃點。”


    靳月咂吧著嘴,“這倒是極好的!”


    “可奴婢不放心!”霜枝撇撇嘴,“那燕王府的人,時刻盯著少夫人,萬一入了宮,她們使壞怎麽辦?”


    君山輕歎,衝著桌案上那些東西努努嘴,“不是說了嗎?這些東西就是少夫人的護身符。”


    靳月摸了摸鼻尖,“他……為何不回來?是不是生氣了?”


    “最近布莊那頭出了點事兒,所以公子和老爺得出京都城一趟,暫時不會在城內。”君山解釋,“少夫人,您莫要擔心。”


    提起布莊,靳月便想起了林氏繡莊。


    不過……


    “罷了,你趕緊去追他,我這裏會自己打點。”靳月深吸一口氣,將衣衫披在身上,“尺寸正合適!”


    “是。”君山俯首,“少夫人的尺寸,公子閉著眼睛都能……”


    咽了口口水,君山幹笑兩聲,慌忙行了禮退出去。


    靳月抿唇,眉心突突的跳,下意識的攏了攏衣襟,傅九卿你個臭流氓!


    夜裏,傅九卿委實沒回來。


    翌日一早,靳月便穿上了灰突突的衣裳,隻覺得這一身暗沉,將發髻上的木槿玉簪都給掩得沒了光澤,心裏對這樣的裝束,愈發生出厭惡的心思。


    靳月有些煩悶,坐在院子裏剝花生吃,一直到了晌午時分,管家來請她入宮,她才站起身,黑著臉跟著管家往外走。


    明珠麵色鐵青的盯著前方的靳月,仿佛連魂都丟了大半。


    “你怎麽了?”霜枝低聲問。


    霜枝想不明白,明珠這是怎麽了?


    一大早就是這般神色,跟見了鬼似的,瞧著挺嚇人的。


    明珠搖搖頭,渾身都在顫抖,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害怕。


    像……


    不,就是她!


    就是她!


    這要是入了宮,見到了皇上和太後,那還得了?!


    宋宴早就等在了宮門口,心內極是激動,他已經好幾日不曾見到她,如今滿心滿肺都是期待。


    “主子?”琥珀低喚。


    顧若離搖搖頭,“我們先進去!”


    這種場麵,她若留下來隻能自取其辱,交給宋宴是再好不過的。


    宋宴,一定會把靳月帶進宮的。


    待進了宮,那就是羊入虎口,再想脫身……難如登天!


    “靳月”車外一聲喚。


    靳月心下咯噔,壞了,又是那個討厭鬼!明知道在宮裏定會遇見,可早早的遇見,早早的被惡心,真是讓人渾身都不痛快。


    她在車內僵持了很久,終究還是歎了口氣,走出馬車。


    早晚是要見的,不是嗎?


    然則她一出來,宋宴瞬時如同五雷轟頂,僵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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