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月的腦子有點懵,看著他端起了粥碗,不緊不慢的喂著她,“吃完飯之後,我有事同你商量。”


    說是商量,可這口吻卻帶著幾分下達命令的意味。


    言簡意賅,不容置喙。


    一碗粥下腹,靳月便吃推開了粥碗,“不吃了。”


    “飽了?”他問,取過一旁的帕子,輕輕擦拭她的唇角,“走!”


    傅九卿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君山遠遠的跟著,不敢靠得太近。


    進了房,霜枝不在,靳月皺眉環顧四周,終於將手縮了回來,壓著嗓子低低的喊了兩聲,“霜枝?霜枝?”


    人,確實不在。


    “喝杯茶,莫要著急。”傅九卿坐在窗邊,默不做甚的翻著桌角的書冊,神情淡淡的,好似什麽都知道似的。


    君山奉茶,順帶將一碟堅果放在了桌案上。


    這是什麽意思,靳月心知肚明,好在有東西吃,她便能打發時間,不用與傅九卿麵對麵幹坐著。堅果盤裏有瓜子、花生、核桃還有炒豆子,她倒是目的明確,伸手便去剝了花生。


    嚼著花生仁,靳月美滋滋的抬頭看他,窗外的光籠在他執書的手上,那雙白淨修長的手,就跟白玉雕琢似的,極是好看。指尖盈盈潤潤,帶著一點血色的紅,微光裏仿佛能看清楚,那細細的血管和絨毛。


    想起上次就是這隻手,替她剝了花生,靳月覺得作為禮尚往來,應該也剝回去才是,便將茶盤裏的碟子取出,慢慢剝著花生仁。


    好不容易剝好了一小碟,靳月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外便傳來了動靜。


    “靳大夫,您慢點。”霜枝的聲音響起。


    一聽靳大夫,靳月手上動作一頓,當即站起身往外走。


    外頭,霜枝正領著靳豐年往屋內走,靳豐年的身上還掛著藥箱,可見今兒是進城給人看診的。


    “爹?”靳月瞪大眼睛,趕緊將父親迎進屋內,“您怎麽來了?快坐下,霜枝,去備茶。”


    “是!”霜枝行禮,快速離開。


    傅九卿低咳兩聲,緩步走過來躬身行禮,“嶽父大人!”


    “賢婿不用客氣,我是路過,所以來看看月兒。”靳豐年將藥箱放下,細細瞧著眼前的靳月,“氣色還算不錯,可見傅家待你極好,月兒可要珍惜,不可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為,知道嗎?”


    靳月點點頭,麵帶微笑的連聲稱是。可聽著聽著,總覺得這話好似不太對,隱隱有點不知名的意味在內,不由的皺了眉,將父親拽到一旁,低聲問,“爹,是不是最近出什麽事了?”


    靳豐年一愣,“沒有啊!怎麽了?”


    “我聽著你這話怎麽怪怪的?”靳月不解。


    聞言,靳豐年瞧了眼,站在旁邊低咳的傅九卿,“是這樣的,爹最近可能要離開一陣子,所以特意來看看你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爹,你一個人要去何處?”靳月急了。


    幽然歎口氣,靳豐年坐定,示意小兩口也坐下,“因著之前的事情,衡州城內外,幾乎沒有了我的立足之處,所以我想換個地方!”


    說著,他拍了拍桌案上的藥箱,“這吃飯的家夥,陪了我大半輩子,委實丟不得。”


    靳月原是要勸兩句,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那件事究竟是怎麽發生的,她到現在也沒明白,明明是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出了醫館就倒地不起了呢?


    可爹就是探個脈,給了兩顆促消化的丸子,那丸子就是山楂、陳皮這些最尋常不過的東西碾磨揉成的,怎麽可能吃死人?


    “嶽父大人現在有什麽打算?”傅九卿嗓音清冽,說話的時候,濃密的睫毛半垂著,倒不似平日裏的陰鬱。


    “我在京都有師兄弟,近日給我來了書信,說是開了一家醫館,正好卻人手,問我是不是能過去幫忙?我尋思著,要走就走遠點,隻是……我有點舍得不月兒。”靳豐年眸光閃爍,顧著垂著頭,不去看靳月。


    靳月隻當父親是太舍不得她,所以難受得緊,“爹,京都距離衡州太遠,能不能不去啊?您年紀大了,也該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我會常回靳家莊看你的。”


    “爹不想碌碌無為,曬著太陽等死。”靳豐年輕歎,“我這雙手,原就是用來濟世活人的,若是就此廢了,我自己都不甘心,更無顏麵對恩師的教授之恩。”


    靳月蹙眉瞧著傅九卿,他平時不是挺能說話的嗎?怎麽這會又不說了?


    “罷了,爹先回去了!”靳豐年起身,拎起了藥箱,“此事不用再說了,爹已經下定決心,大概這兩日就會啟程離開衡州,月兒要跟五公子好好過日子,知道嗎?”


    提起傅九卿,靳月麵頰微熱,呐呐的點頭,然後親自送了父親出門。


    門口停著一輛青布馬車,應該是父親進城時雇的。


    “不用送了,回去吧!”靳豐年笑道,“爹孤身一人反而方便趕路,家裏也沒什麽東西要收拾的。”


    君山將一個包袱遞上,“公子吩咐了,您帶著路上花,仔細身子。”


    “不用不用!”靳豐年心驚,慌忙拒絕。


    靳月二話不說就將包袱塞進了馬車裏,“你女婿給的,您就大大方方的拿著,養的閨女都被人連盆端走了,可不能虧了您自個!”


    靳豐年哭笑不得,老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終是衝著傅九卿拱拱手,“多謝,告辭!”


    “爹?”靳豐年上了車,靳月還扒拉著窗口,“您什麽時候去京都?”


    “最早明天,遲則後天。”靳豐年輕歎,“月兒,保重。”


    “爹!”靳月苦著臉,“你就這樣走啦,我怎麽辦?”


    父女兩個相依為命,現在爹要去那麽遠的京都,她頓覺得自己是個孤苦無依的可憐人。爹在,家就在,爹不在,她仿佛連最後的退路都沒了。


    望著馬車漸行漸遠,靳月眸色微暗,靜靜的站在原地,爹說走就走,真是半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她尋思著,男人是不是都這樣,一個個都獨斷專行!


    “少夫人?”霜枝忙不迭輕喚,“該回去了!”


    靳月回頭,傅九卿已經進了府門,沒有等她,果然是性子涼薄之人。


    進了房門,靳月的臉上寫滿了不高興三個字。


    君山和霜枝自然不敢吭聲,知情識趣的退到房門外。


    “舍不得?”傅九卿還是在窗邊坐著,修長如玉的指尖掐著一粒花生,幽邃的眸子泛著寒光,就這麽涼涼的盯著她。


    靳月如實的點頭,訕訕的坐在他麵前,心裏盤算著該怎麽開口才算妥當?


    比如說,跟著去照顧父親?


    不成,她是傅家的兒媳婦,想走可沒那麽容易,傅九卿是不會放人的。


    可是讓父親獨自一人上路,萬一路上遇見什麽事,她定會後悔一輩子。


    思來想去,怎麽都不妥當。


    最後還是傅九卿開了口,“想去京都?”


    心事被猛地戳中,靳月駭然盯著他,眸中帶著幾分懼色,他竟然能猜到她在想什麽?極是幽涼的眸子,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看得她心裏發怵。


    傅九卿斂眸,若無其事的翻著書冊,好似壓根沒放在心上,白玉似的指尖撚著一頁紙,慢慢的翻了過去,薄唇微啟,唯有兩個字,“哄我!”


    如同晴天霹靂,靳月以為自己聽錯了,定定的瞧了他半晌沒敢說話。


    那指尖忽的落在桌麵上,清脆的敲擊聲驟然響起,瞬時將靳月從發愣的狀態下拽了回來。


    哄?


    哄男人要怎麽哄?


    她之前跟爹相依為命,壓根就沒想著要出嫁,所以爹也沒教她如何去討男人的歡心,是以這哄人的技巧,她委實不太擅長。


    挨著傅九卿坐下,靳月瞧了一眼他手中的書冊,仿佛是兵書,隻是那些之乎者也的,她也瞧不明白,訕訕的將視線縮回來,“若是你真的能讓我去京都,大不了,以後……都不反抗了。”


    敲著桌案的指尖猛地一頓,這代價倒是不小,看得出來,她的確很有誠意。


    “你真的能做主嗎?”靳月有些懷疑,“畢竟……你爹那頭,未必會讓我走。”


    她臉上的懷疑之色,讓傅九卿很不痛快,可一想起她說的,以後都不反抗了,喉間不由的微微一緊,他放下書冊,端起杯盞喝了口茶,方緩和了些許,“記住你說的話,若敢食言,知道後果。”


    靳月睜大眼睛,一臉欣喜的望著他,旋即點頭如搗蒜,“我素來一言九鼎,答應的事情從不反悔!”


    他放下杯盞,斂眸道一聲,“好!”


    這便是約定?!


    雖然條件有些苛刻,但隻要能陪著爹去京都,免父親孤身一人上路,她便覺得這是值得的。


    傍晚時分,傅九卿去了一趟主院那頭,回來的時候便讓底下人收拾東西,這兩日便可準備啟程去京都,這倒是把靳月給嚇著了,這麽容易就辦成了?


    夜幕降臨,靳月沐浴更衣之後便躲進了被窩裏。


    傅九卿進門的時候,衣袂帶風,吹得案頭的燭火左右搖晃,隔著屏風瞧了一眼,倒也自覺。


    “我來葵水了!”靳月笑嘻嘻的開口,望著傅九卿那張極是好看的容臉,忽然間變得烏雲密布,長睫下的眸色愈發陰沉可怖,泛著瘮人的寒意。


    身子一縮,靳月硬著頭皮繼續道,“是真的!”


    “故意的?”他冰涼的指尖,緩緩捏住她的下顎,透過肌膚滲入的寒意,快速蔓至四肢百骸。光滑的指腹,就這麽輕輕的摩挲著。


    靳月心頭漏跳一拍,用力的推開他的手,“這種事,誰能猜得到?慣來不準,今兒剛到。你也曉得,我睡覺素來不安穩,萬一不小心沾到你身上多不好?不如你這幾日回你的院子去?”


    瞧,她這張嘴,其實挺能糊弄人的。


    風從窗戶的縫隙裏鑽進來,涼颼颼的,靳月下意識的往被窩內鑽了鑽,“那就、就這麽說定了,我先睡了!”


    “自己說過的話,還是要作數的。”傅九卿嗓音清冽,比窗外的風更涼,他的掌心輕輕貼在她的脊背上,彎腰伏在她耳畔,“反正我也用不著。”


    靳月的眸駭然瞪大,身子瞬時繃得筆直。


    薄唇挽出淡淡的弧度,鼻尖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甚是好聞!


    第二天一早,靳月麵色發白,眼下烏青,傅九卿假意皺了皺眉,優雅的走出房間。


    “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她咬咬牙,用被子裹緊了自身,那淡淡的紅痕若是被人瞧見,還以為他們昨天夜裏……


    可事實呢?


    霜枝進來幫著更衣,瞧著少夫人身上的印記,想著公子近來是不是心情不好,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少夫人身子單薄,莫要折騰壞了才好。


    院子內外都開始忙碌起來,靳月出了門才知道傅家要舉家搬遷,當即愣在原地半晌,傅九卿竟有這般能耐,說服傅老爺舉家搬遷到京都?


    禁足令早早的解了,她此前為傅家的事兒鞍前馬後,如今誰不把她這位五少夫人,當成活菩薩供著?


    湖邊。


    傅東寶頭戴花,又蹦又跳。


    “五弟媳婦來了!五弟媳婦最漂亮了!”見著靳月過來,當即屁顛顛的跑上去,快速將耳鬢間的花取下,一把塞進了靳月的手中,“五弟媳婦戴花,好看!”


    掌心仿佛被燙了一下,靳月心頭一怔,“這花是哪兒來的?”


    一朵顏色鮮紅的薔薇。


    紅薔薇?!


    “五弟媳婦很喜歡哦?”傅東寶招招手,“來,我帶你去摘花,好多好多,可漂亮了!五弟媳婦,我帶你去,你乖乖跟著我,不要走丟了!”


    靳月點點頭,竟真的跟在了傅東寶身後。


    在旁人看來,五少夫人怕是有點瘋了,竟然會跟著傻子玩,能跟傻子玩的,怕也是個腦筋有問題的。


    “少夫人?”霜枝愣了愣,“這地方……這好像不是明輝閣。”


    周遭假山林立,一條鵝卵石小徑,彎彎繞繞的,這是傅家的後院,隻不過……有些偏僻,尋常不會有什麽人過來,附近沒什麽好風景,除了一群假山林,便是一片小竹林。


    竹林陰翳,秋日過後落葉鋪滿地,瞧著很是荒涼。


    傅家的好風景都在湖那邊,誰還有這閑情雅致,跑這兒來看蕭瑟之景。


    “就在這裏!”傅東寶繞過假山,“到了到了!”


    靳月疾步走出假山群,眼前豁然開朗,這一片空地上,薔薇爬滿牆頭,一朵朵嫣紅色的花朵,嬌豔得幾乎能滴出血來,陽光照耀下,紅薔薇如同血薔薇,迎風招展。


    “少夫人?”霜枝也愣住,“奴婢也不知道,這兒怎麽會……”


    怎麽會有如此多的薔薇花?


    “你來過嗎?”靳月問。


    霜枝搖頭,“不曾。”


    “五弟媳婦!”傅東寶跑到牆角下站著,摘了一朵薔薇回來遞給她,“好看好看!”


    靳月心驚肉跳的接過,若是以前,她自然心無旁騖,覺得這風景委實極好,可經曆過刺客一事,拿著手中的薔薇花,腦子裏便浮現出那個刺客的死狀,指尖的花好像活了一般,快速生出藤蔓,緊緊的勒住了她的心窩。


    “啊!”靳月手一鬆,薔薇花“吧嗒”落地。


    一隻黑貓忽然從牆頭躥下,若非靳月速度快,當即身子一撇,隻怕貓已經鋪在了她身上。


    “哪來的貓?”霜枝慌忙撿起地上的枯枝,“去!去!一邊去!一邊去!”


    通體漆黑的貓,眼珠子黑漆漆的,它前掌撲地,用力的抻著身子,發出淒厲“喵”叫聲,驚得霜枝的麵色都變了,握著枯枝的手不自覺的抖了抖。


    傅東寶“哇”的哭了,“娘,好嚇人!嚇死人了!救命啊,有貓啊……”


    哭聲傳出去甚遠,最後是傅東寶的貼身小廝——守望,急急忙忙的趕來趕貓。


    黑貓猛地竄上牆頭,又沿著牆頭的琉璃瓦走了一遭,居高臨下的睨著底下的人,這才躥到了牆那頭去,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霜枝如釋重負的鬆口氣,慌忙轉身去查看,“少夫人傷著沒有?”


    “倒是沒傷著。”靳月站在原地,瞧著跌落在腳下的紅薔薇,心裏生出莫名的怪異,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麽。


    “公子不哭,公子沒事了,貓跑了!”守望柔聲寬慰,“沒事了!”


    “是不是大哥回來了?”傅東寶抹著眼淚,哽咽著問。


    靳月愣了愣,“大哥是誰?”


    傅家的大公子嗎?


    “五少夫人,公子胡亂說的,您莫往心裏去!”守望很是緊張。


    靳月再想開口問點什麽,霜枝卻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問。如此,靳月隻能訕訕的閉了嘴,瞧著守望領著傅東寶離開。


    拎起裙擺,緩步走到牆下,靳月眉心微蹙,“這裏的薔薇開得真好。”


    耳畔似乎又傳來了貓叫聲,霜枝攔住了靳月,嗓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顫,“少夫人,咱們還是先回去吧,若是出來久了,公子找不到您,怕是要生氣的。”


    傅九卿那脾氣,確實是……


    靳月點點頭,三步一回頭,瞧著開滿整麵牆壁,蔓延至牆頭的紅薔薇,也不知是誰種在這裏的?


    “少夫人,今日之事,莫要多問。”霜枝上前,低聲開口。


    靳月原是想問為什麽,腦子裏忽然冒出了守望的驚慌的容臉,下意識的明白,傅家大公子之事,乃是傅家的傷心事。


    傅家大公子傅東臨,乃是傅家的嫡長子,是傅夫人孫氏親生,可惜胎中不足,出生之後身子孱弱,終是沒能養下來。


    為此,孫氏日夜傷心難過,傷及自身,以至於數年不孕,最後被柳氏鑽了空子。


    柳氏入門之後,連生兩子,在傅家的身份地位與平妻無異,隻是傅正柏始終沒開口,柳氏隻能繼續為妾,但心中難免不甘。  至於傅九卿的母親顏氏,府中之人諱莫如深,連成親那日也沒人提及。


    靳月不知其中緣故,更不知顏氏是生是死,她入府時日尚短,也不敢多嘴去問。


    轉個彎,回廊盡處,傅雲傑負手行來,視線就這麽直勾勾的落在靳月臉上,此前這丫頭滿麵脂粉,瞧著便是鄉下來的野丫頭,難看得很。


    現在……


    褪卻脂粉,如同洗盡鉛華,素姿怡人。


    靳月的五官不算很精致,但是讓人看著很舒服,非小家碧玉,亦非棱角分明的潑辣之態。未施粉黛,點墨般的眉修長而幹淨,乍一眼瞧著,竟帶著幾分異於尋常女子的英氣。長長的羽睫下,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陽光下就跟綴了華光似的,甚是純粹。


    未見妖嬈,卻猶似勾人。


    尤其是那盈盈細腰,瞧著很是緊致,緞帶輕繞,在腰間係著美麗的蝴蝶結,垂下的綹子隨風飄揚,翩然而惑,讓人容易……


    傅雲傑到底是二公子,按照輩分,她得跟著傅九卿叫一聲二哥。


    “二哥!”靳月俯首,平輩之間,躬身淺禮便是。  然則,傅雲傑卻在她跟前頓住腳步,唇角微微揚起,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沒想到那個病秧子,竟然娶了這麽個漂亮的媳婦。


    此前藏得這麽好,糊牆似的糊著她的臉,真是小氣得很。


    “弟媳這是去哪?”傅雲傑笑問。


    靳月應聲,“隨處逛逛!”


    “也是,明兒就要啟程離開衡州,舉家遷到京都去了,你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逛逛,委實可惜!”傅雲傑上前一步。


    霜枝倒是眼疾手快,當即衝著傅雲傑行禮,“二公子,我家公子等著少夫人回去呢,不能陪你閑話了!”


    靳月點頭,抬步就走。


    “欸?”傅雲傑手一攔,擋住了靳月的去路,“說兩句話而已,弟媳這般小氣作甚?五弟這人身子不好,平素不怎麽在府內走動,你可不能學他那般,應該多出來走走!”


    說這話的時候,他彎下腰,微微湊近了她。


    靳月眉心陡沉,人與人果然是不一樣的,傅九卿靠近她的時候,她心裏有些慌,但從來不會生出厭惡之感,因為她清楚,傅九卿終究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但現在……靳月滿心滿肺都是憎惡,尤其是迎上傅雲傑那張,刻意湊近的笑臉。


    霜枝急了,“二公子……”


    “滾開!”傅雲傑反手便是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霜枝沒防備,一個踉蹌撞在了欄杆上,額頭磕在柱角,登時頭暈眼花,麵色慘白如紙。


    “霜枝?”靳月疾呼,刹那間眸色猩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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