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決雲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見過大世麵的人, 對人心險惡有著深刻的認識,豐富的知識儲藏庫裏擺放著各種可以上818熱門加紅貼的案件劇情,可最後, 還是比不上對麵這兩位研究過人類倫理的大師。


    他將自己的驚訝穩穩控製住, 捕捉著腦海中片段式閃過的問題,問道:“可是為什麽梅詩詠會去做這個親子鑒定呢?”


    穹蒼飛快進入角色, 眼尾一吊,包袱一甩,正宮娘娘般嘲弄道:“‘你想讓我離婚?可以。不過你要先證明你肚子裏懷的真的是我丈夫的孩子。你這樣的人,我沒有辦法相信。’, 很簡單的一句話。”


    賀決雲:“……”倒也不必如此入戲。


    賀決雲別開視線,回憶了一遍穹蒼正常時的樣子, 又問道:“可是田夫人報警,警方會受理嗎?隻要他們聯係梅詩詠,確認一遍, 就無法立案吧?”


    “如果是醫院報的警呢?”穹蒼思路清晰, 應答如流,“田夫人是田兆華的妻子。如果她跟那位婦產科醫生說,梅詩詠是被田兆華傷害的, 田兆華想用金錢買通她,既然現在孩子的dna出來了,證據確鑿, 醫務人員有責任幫病人報警, 她願意大義滅親,出場作證。”


    賀決雲仍舊覺得哪裏有說不出的矛盾,跟個小刺似的,一直抓撓他的神經:“那他們兩人可以當場解釋, 畢竟性侵比出軌嚴重多了。可田兆華還是在警局被關了兩天,像是因為證據不足才對其釋放。”


    穹蒼點頭,說:“可是你別忘了,田兆華還有一個女兒。”


    賀決雲愣了下。


    穹蒼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那淺淺的弧度分明表現了她的諷刺:“現在的結果是,絕大多數人都默認,是梅詩詠陷害田兆華。她勾引在先,敲詐在後,見計謀沒有得逞就狗急跳牆想跟他同歸於盡。包括田芮也是如此認為。在這些人裏麵,梅詩詠的名聲才是最臭的一個,沒有人為她說過話。”


    賀決雲發現自己總是忽視梅詩詠這個人,大約是她在事件裏的表現實在是太低調了。


    “那麽……”問題又回到了遠點,“田兆華為什麽要開車去撞柳忱呢?”


    “這個可不一定。”方起架著腿在半空輕晃,“田兆華是一位知名外科醫生,手指靈敏是最重要的優勢,同時為了支持長時間的手術,還要保證足夠的體力。所以一般外科醫生都會比較注重身體的保養。他會突然開始無所顧忌抽煙,就說明他的情緒已經很不平靜。”


    “夜裏休息不好精神疲憊,壓力過大注意力無法集中,最引以為傲的外科技術也因為這些事的影響而出現了意外,導致被人訛上。在各種難以喘息的壓迫下,內心突然被某個邪惡的念頭所壓倒,采取了極端的手段,也是正常的事。”


    明明他說出的話很正常,可是配上他的語氣,總是莫名有種討打的感覺。


    穹蒼順著方起的話題補充道:“按照醫護的證詞,柳忱不應該知道田兆華出軌的事,他是從哪裏得知的?他私下又對田兆華進行了怎樣的騷擾?會不會,在他跟蹤田兆華回家的過程中,見到了田夫人,而後與那個同樣希望田兆華身敗名裂的女人達成了合作?”


    賀決雲這次沒有出聲,身形往後一靠,臉上是思忖的神色。


    穹蒼說到興處,自己也肯定起來:“就算田兆華會憎恨自己妻子的無情,但出軌的愧疚仍舊殘留在他心裏,加上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女兒。對比起責備自己的愛人,他或許會遷怒於柳忱的無理取鬧。”


    這倒推起來,好像還真是無懈可擊?動機跟邏輯都滿足了,甚至連事件過程都還原了出來。


    賀決雲很沒有立場地被說服了。


    方起不禁得意:“平平無奇小天才。”


    賀決雲斜睨道:“少抖雞冠子。”


    方起怒道:“你腦袋上的才是雞冠子!”


    “其實想求證——”


    穹蒼加重聲音,想將二人的話音壓下,說了一句之後發現聲帶拉扯過於用力引起不適,又放棄了。


    對麵兩人已經順勢看了過來。畢竟比起對方,穹蒼的臉明顯要賞心悅目得多。


    “想要求證,其實很簡單。之前來找我們調查的人是田芮,我想她並不知道當年那些事的真相,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瞞著她的母親。”穹蒼幹咳了下清嗓,“如果推測沒有錯誤,田夫人本人肯定不希望我們繼續往下調查。你們兩個可以明天去找她,試探一下她的態度。”


    方起關注的重點總是精確到位:“們?”


    穹蒼指了指自己喉嚨,說:“五百隻鴨子,去別人家裏探訪,你認為合適嗎?”


    賀決雲與方起的視線在空中對觸,維持了一秒之後,皆是苦大仇深地轉開。


    賀決雲堅決道:“成年人辦事又不是小女生上廁所,用得著人陪我?還是你在懷疑我的能力?”


    方起嘿嘿發笑:“你這麽說,就沒有自知之明了。你放心,畢竟我和穹蒼交情一場,她都這麽請求了,我也不是不能答應的。”


    穹蒼默默補充了一句:“方起不是你們三夭的人,如果雙方發生了衝突,你可以把他拉出去推卸責任。而且他脾氣不好,又深諳倫理八卦,讓他去跟田夫人交涉,很容易試出東西。”


    這話說完,對麵兩人的表情都僵住了。穹蒼淡定地端起桌上的番茄湯,優雅抿了一口。


    方起出離憤怒了,他猛地站起來湊到穹蒼的麵前,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揪她的衣領,大罵道:“穹蒼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你還想把工具人貫徹到底啊?你到底有沒有點良心?!”


    穹蒼一臉你怎麽才發現的表情道:“你不是一直在問這個問題嗎?怎麽還沒找到答案?”


    賀決雲在一旁揚眉吐氣地大笑,看方起的也覺得順眼起來。


    方起抄過桌上的衣服,掛在手臂上,賭氣道:“我走了!”


    賀決雲在後頭叫道:“自己的東西自己帶走!來探病就留一桌垃圾你說得過去嗎?”


    方起用力將門踹上:“我特麽今天就來見了個沒良心的東西!垃圾留給她反省一下,誰都別來煩我!”


    方起是走得轟轟烈烈,可是沒多久,穹蒼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穹蒼一麵感歎著男人微薄的尊嚴,一麵安慰他受傷的自尊心,確保方工具人明日能正常上崗。


    第二天是雙休日,田夫人沒有工作排班,田芮也在家休息。早上八點,賀決雲還是跟方起一起站在了田芮的家門口。


    兩人的表情都有點臭,但在別開視線之後,快速恢複了友好,看起來像是一對關係不錯的搭檔。


    賀決雲將胸口處的設備擺正,按下門鈴。


    沒多久,田芮踩著脫鞋,一路小跑著過來開門。


    這位尚帶著稚氣的女生還不懂得掩飾,剛一打照麵,就迅速暴露了自己的情緒。她先是瞳孔一震,大張著要說話的嘴卡在半道,而後快速回頭看了眼客廳,確認沒人出來,才稍鬆了口氣。


    田芮下意識地把大開的門合上一點,隻從縫隙裏探出一個頭,小聲道:“你怎麽過來了?你怎麽找到我家的?這個人又是誰啊?”


    穹蒼略帶慵懶的聲音從耳麥裏傳出來:“她表情的變化告訴我,她很震驚,還有點慌張。恭喜你,劇情探索度漲了一大段。”


    賀決雲不動聲色地笑了下,說:“小看三夭的情報網?你既然知道這個案子公安機關一直在高度關注,那麽就應該做好,你的身份信息已經被調查得一清二楚的準備。畢竟你是主動入局。”


    田芮嘴唇翕動,欲言又止,片刻遊移後,說:“那你們也不應該直接來我家呀,好歹先給我打個電話……等等,我們出去說。”


    她把門虛掩在身後,想要出來,結果還是被屋裏的人發現了這邊的動靜。


    田夫人急促的腳步聲快步靠近,高聲問道:“芮芮,誰啊?”


    田芮緊張答道:“一個同學!”


    賀決雲瞥向室內,回了一句:“你好,我是三夭的工作人員。想找你們求證一下有關信息。”


    田芮身上的肌肉瞬間緊繃起來,她用力瞪了賀決雲一眼,氣得說不出話。然而已經無用,田夫人快速走近,拉開了門板。


    這位中年女性的年齡應該已經將近五十歲,但保養得十分得當,所以很顯年輕。她臉上畫著淡妝,穿了一件修身的連衣裙。


    說實話,賀決雲看見她的時候驚了一下,但那種眼神隻是一閃而過,很快恢複了彬彬有禮的態度。


    “你好。”賀決雲笑道,“三夭最近想做一個專題,需要你的配合調查。”


    “你是誰?”田夫人並不吃他這一套,側立的身體帶著明確的抗拒,“我們不接受任何的調查,請馬上離開!”


    “咦?”耳麥裏的人驚訝了一聲,“她的性格跟人物側寫不大一樣。”


    幾人分析中的田夫人,應該是個冷靜自持、手段老辣、行事滴水不漏的人。而第一眼,田夫人就給了他們不一樣的感覺。


    穹蒼說:“方起,你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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