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神遊(68)


    “端貝勒, 新開的一店兒,賣驢肉的,味兒不錯。”永珹熟稔的在下麵招呼, “不來一口?”


    弘暉笑了笑, “剛吃過,還不餓。要不……上來坐?”


    永珹嗬嗬的笑,“這火燒啊,就得趁熱的吃。要不然皮不脆了。”他直接上了馬車,自行車交給後麵的隨從負責。


    等坐穩了, 弘暉就叫安喜趕車。


    城外的路如同城裏一樣平整, 因著行人少,馬車也不多,路上稍微有些快。


    永珹吃著火燒,看見桌子上的板栗, 就笑道:“又給弟妹買的吧?”


    弘暉沒接話,隻問說:“今兒去書院,是有事?”


    “唔!”永珹將最後一口咽下, 端著茶喝了一口, “明年成了親, 我這不是就得分府出來嗎?府邸改建這事, 得跟大哥好好的說說。他前幾天叫人捎口信了, 問說,府邸改建有什麽意見沒有,現在改圖紙還來得及。我能有什麽意見呀?他是行家, 怎麽瞧著好怎麽弄吧。但大哥問了,我這不得過去一趟,順便去醫館一趟……”


    分府呀?


    這還沒指婚呢,就考慮開府的事了?


    弘暉就道:“是看上哪家的閨秀了?要過去求皇太後娘娘的吧。”


    “皇祖母要能幫著相看那當然好了。”永珹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現在也無吧講究了什麽滿漢出身,對吧?”說著,就深深的看弘暉,眼神不曾移開。


    弘暉眼皮都沒動。這幾年,滿漢通婚越發的平常了,大臣們之間,百姓之間。好些普通旗人還願意把不參加小選的姑娘嫁給漢人,因為漢人家自由很多。旗人現在看著好似高人一等,但其實很多限製。謀生啥的並不方便。但跟漢人家結親,尤其是商戶人家,入了暗股,完了一樣分成。所以,因為利益的驅使,本以為最反對的旗人反而沒有那麽大的反應。


    既然滿漢通婚了,那所謂的血統出身就不如以前重了。


    如果這個不重要,這導致的結果就是,皇子們是不是滿人肚子裏出來的有什麽要緊?這就導致了,每個皇子除了嫡庶之分再沒別的差別。


    永珹為什麽冒出來,原因就是這個。


    按說皇宮裏有嫡皇子的,人心該文檔。前兩年人心也確實算穩。可那是皇上還顧念這皇後。


    雖然皇後跟弘曆的關係一般吧,但這皇後的肚子實在爭氣。這幾年又連著生了一女一子。乾隆十八年,生了五公主。乾隆二十年,生了十三阿哥永璟。


    自從進入乾隆二十年,可以說是帝後關係就已經出現了惡化。在皇後查出又懷了龍嗣的時候,被冊封為忻嬪戴佳氏也被診出有孕,月份還比皇後更大一些。而後,忻嬪先生下六公主,之後皇後才生下十三阿哥永璟的。


    可巧的是,六公主生下來還沒滿月,便大病了一場,燒的孩子耳朵失聰了。


    其實,自打有了女醫,京城這地界已經很少出現說孩子夭折了或是嬰幼兒得病了來不及醫治,就連產婦難產丟了命的都幾乎快絕跡了。皇家醫館已經開了,占地最大的一片,是婦嬰區。在這邊生孩子,有錢人家的婦人,可以住好一些的院子,費用當然比較昂貴。因為也會給產婦最好的照顧,最快的恢複身體。若是生計艱難或是日子難過的,那就直接過去,可以在那邊生產,生產後要是沒問題,觀察了一兩天就能出院,這個是不要錢的。也因為如此,京城小老百姓家,都很少見到說哪個婦人沒了,哪個孩子不成了。


    再加上孩子生下吃母乳,按照額娘的說法,這個階段的孩子是最不容易染上別的病的,因為母體的抗體能保證孩子安然的度過最初的那個階段。


    在這種情況下,京城周圍的百姓家都很少出現這種情況了,偏偏皇宮裏,六公主就發燒燒的厲害。


    而巧合的是,忻嬪覺得孩子情況不對,叫奶嬤嬤告知了皇後,說想要叫人帶出宮去給皇太後瞧瞧。可皇後當是剛生了十三阿哥,人疲乏的很。下麵的人幫著料理了,覺得忻嬪就是故意給六公主找靠山,想壓五公主一頭。這大半夜的往莊子上跑,又是寒冬臘月的天。再加上那時候已經是年前了,這樣的事以前都不敢驚動太後的。就怕老人家覺得晦氣不吉利,因而隻催著宮裏的太醫去了一次。太醫看過了之後也覺得應該沒有大礙,跟皇後這邊稟報了一聲。皇後也沒深問,隻叫太醫院派人盯著。誰知道早上起來,孩子就沒了。


    忻嬪咬死了皇後害了她的六公主,她說:“……誰不知道太醫對小兒的病症不拿手。紮針紮不得,藥又吃不得。我是孩子的親額娘,難道我會害了孩子。便是出宮不方便,或是當時就請個女醫來呢,孩子便不至於受了那麽大的罪。孩子生下來的時候皇上特意叫女醫幫著看了,說孩子壯實……這要是不耽擱,至於毀了孩子一輩子嗎?”


    宮裏有禦醫,為何之前宮裏的孩子屢屢夭折。確實是在這方麵不是太行。再則,若是孩子生的弱,在民間沒辦法了,那也隻能是接受自然的淘汰,體弱的自然就活不下來。


    皇後是百口莫辯,當時是知道孩子會沒事才沒叫驚動皇太後的。再說她是在宮裏的嬤嬤處理完之後才知道此時的,太醫說沒事,那就沒事。


    這事皇後咬死了不是她的意思,可也很巧。就在這種時候,幫著皇後處理這事的宮嬤嬤死了,畏罪吊死了。太醫吃醉了酒,半夜三更睡在外麵活活凍死了。


    兩個當事人死完了,皇後說她的理,忻嬪說她的理,各人都很有理。


    但不管怎麽說,皇後管著後宮,便不是她的意思,她宮裏的人擅自做主,也是她這個主子的不對。因此上,皇上對外沒治皇後的罪,可對外,跟皇後的關係那是很疏遠了。


    反倒是忻嬪,皇上憐惜六公主,倒是多有關懷。如今在宮裏,唯她與令妃風頭最勝。


    令妃這兩年也冒頭了,去年生了七月十五生了七公主,今年七月十七又生了十四皇子永璐。


    其實不難看出,皇宮的格局變了。皇後推出來的忻嬪戴佳氏,反水了。跟皇後站在了對立麵倒是跟令妃走的近了。自打六公主失聰了,令妃接連懷孕。忻嬪如今肚子裏又懷了一個,算著日子,正好是令妃懷十四阿哥月份很大的時候忻嬪懷上的,這個孩子據說是預產期在年跟前了。往前推算,也就是忻嬪懷上的時候,應該是令妃懷著十四阿哥六七個月的時候的事了。


    而今,十四阿哥才幾個月大,聽說令妃又懷孕了。能傳出來,就證明月份得有三個月了。按照寶儀的推算,說是令妃的第三個孩子預產期還在來年的七月半左右。


    一年一個,連著三年懷三個。每個都生在七月半左右。這說明什麽?


    說明令妃的榮寵別人根本就撼動不了。一個沒出百日,皇上就臨幸了。生完孩子的女人不好看,可令妃還能有此榮寵,為何?非感情不能解釋。


    因此,從宮裏到宮外,幾乎沒有看好皇後以及嫡皇子的。若是令妃沒有兒子還好,可令妃生下了十四阿哥,以現在的醫術水平,孩子夭折的可能性不大。那這麽說,皇儲最後會落在誰身上?


    若是給嫡皇子,上麵這些阿哥也就認了。身份在那裏擺著呢,不惹嫌了。


    可明顯不是呀!再叫令妃這麽榮寵下去,最後皇儲的位子非落到十四阿哥身上不可。


    如今宮裏已經隱隱有些傳言了,說是當年多爾袞便是太|祖努|爾哈赤的第十四子。言下之意便是,當年據說是皇位是傳給多爾袞的,最後被搶了。若是太|祖多活幾年,還不定給誰呢。又說康熙爺的十四子如何如何……當年也確實是傳說皇位是傳給十四爺的。


    話沒那麽說完,但意思就是隻要皇帝足夠長壽,很多事情不好說的。可大家都知道皇上的身體,那真是棒棒的。弘曆也有意叫人家知道,常不常的透漏幾句,說是皇太後說了,朕這壽數至少在九十上下。


    要真是這樣的,前麵這些大些的阿哥都沒戲。隻要令妃不倒,十四阿哥的可能性確實更大些。幾乎是板上釘釘的。


    這些小念叨永珹知道,弘暉也自然聽過。這明顯就是有人在暗暗的對付令妃,隻是不知道這人是皇後呢?還是別的人?


    後宮的事,聽聽就算了。難道真有誰因為這點子風吹草動就要露頭?


    沒這麽蠢的吧。


    今兒知道了,還真有這麽蠢的。


    以前置之身外的永珹,因為滿漢通婚,對血統要求逐漸淡化,心思變不有的活動起來了。


    弘暉都不想跟這蠢孩子說話,你說你要什麽沒什麽,你折騰什麽呢?現在還在念書,也不當差,手裏銀錢沒幾兩,人手沒幾個,你撲騰什麽呢?


    如今跟自己說,這是想招攬自己的意思吧?


    你說弘曆這生的都是些什麽孩子。永璜老實疙瘩,永璋沒有立場誰說什麽都行。永珹吧,平時瞧著挺正常的,結果一辦事就冒傻氣。反倒是五阿哥,別看人家沒考上書院,但是人家當時真是沒考上還是真不想考上,這還在兩可之間。沒考上叫人生氣,可不想考上更叫人生氣。當時的五阿哥有避皇後鋒芒的意思,可因著這個自汙……皇阿瑪當時把弘晝罵了好一頓,覺得是弘晝沒給下麵帶個好頭。


    這兩年那個永琪怎麽樣弘暉也沒怎麽關注,長大的這四個阿哥實在是不出色的很。


    也不知道弘曆一天到晚的都忙什麽呢?


    想想康熙爺教育的皇子,再看看他教育下的皇子,就這點心眼還想治人,不被人治的死死的才怪。


    永珹並不知道弘暉一瞬間把前因後果都想了個明白,還殷切的看弘暉。覺得要是將此人籠絡了,那至少皇祖父和皇祖母心裏就有他的分量了。在立儲的事兒上,皇祖父說話皇阿瑪會思量的。之前以為皇祖父跟皇阿瑪會處的不好,可這幾年變化實在是大,百姓們挺愛戴皇家的。就像是之前自己腰裏纏了黃帶子,賣火燒的看見了都不收自己的錢。為啥呢?因為他家的媳婦在皇家醫館生的孩子,母子平安,一文錢都沒有花,人家心裏感念。人家不要,但他當然不可能不給,不僅給了還給的多的多,於是,皇家的名聲隻會更好。


    皇阿瑪每次微服出宮,心情都很好。然後會叫人送許多貢品去莊子上,他瞧著,人家父子關係處理的特別好。因此,他才特別篤定,皇祖父是能影響皇阿瑪的。


    可自己的段位湊近皇祖父,隻怕一露麵,肚子裏有幾兩油都被看穿了。因此,他找到這個比他小的弟弟。這是唯一一個在爭奪儲位中對自己沒有威脅且最具有價值的兄弟。


    當然了,這位非常聰明。但聰明……又什麽用呢?學的再好,考的再好,你被過繼出去了,你還能怎麽樣?你不還得擇一方而站嗎?


    弘暉被逗的想笑,緩緩的點頭,“四阿哥說的是,不管是滿漢還是別的民族,都是大清國的子民,無分貴賤。”


    永珹眼睛一亮,對的!要的就是這句話。既然隻要是大清子民無分貴賤,那自家額娘的出身就不是問題了。朝|鮮過來的人現在是大清的朝鮮族,跟藏啊、蒙啊這不都一樣嗎?若是更想突顯無分貴賤,那對著自家額娘施恩到了盡頭,可以施恩到自己身上嘛。


    他突然覺得聰明是有用的,跟聰明人說話特別省勁兒。他之前說的那個意思,對方就領悟的很好嘛。


    今兒有這些收獲就足夠了,不能一下子把人給嚇回去。於是他果斷的跳過話題,說起了別的。比如,蔡新。


    “蔡大人怕是今年還回不來,你跟蔡姑娘的婚事,隻怕還得往後排。”


    又說傻話了不是?


    沒發現這兩年宗室的婚禮基本都達到了男十八女十六的標準嗎?要不然為什麽迄今為止你的婚事都沒有定下來。


    永珹沒覺得弘暉冷淡,這位端貝勒一直就比較冷淡,他是知道的。因此隻自顧自的說自己的,“皇阿瑪本來打算今年南巡的。可那邊的路說是還有一段沒有打通。今年怕是差不多了。聽那意思,皇阿瑪想開了年就南巡去。這也幾年了,義學如何,紡織又如何,還有廣州的沿海港口到底怎麽樣,皇阿瑪都想去看看的。今年南下的路該是好走了一些。沿著水路南下,船舶司那邊從去年開始就造船了,新船的速度很快,之前見了貨船,那個速度遠遠看著就極快的,這要是客船,隻怕更快。可惜無緣一坐……”


    一路嘰嘰喳喳都是他的聲音,弘暉偶爾應一聲。


    到了醫館附近,永珹叫停車,“今兒先不去給皇祖父和皇祖母請安了,我來這裏有點事辦。”


    醫館占地極大,裏麵有長期住醫館的病人,為了方便針灸,就在醫館住的。這一片對門,就是通往書院去的路。現在這周圍都是小攤小販,有些臨街叫賣,有些做生意做的晚,弄個帳篷支在路邊。裏麵是桌椅板凳炭盆子,在這邊吃一碗羊肉湯或是吃一碗麵條滋味還都不錯。生意也特別好。以此為中心的這一片,比一般的小縣城都熱鬧繁華。


    再靠著園子那邊,早年建的幾條街如今早已經是喧鬧的所在。但那邊是大茶樓子大戲園子,賣個古玩文房四寶之類的,都是些有格調的店。


    轉出來就是煙火人間,啥都有賣的。


    住在這裏原來是偏僻,如今是一出書院是鬧市,一進書院可以說是鬧中取靜。


    永珹在這裏下車,不知道是不是去醫館看望病人。好些老太太老大人,身上有些毛病的,都願意在這邊住一住。弘暉也沒問。


    回去的時候林雨桐正在暖棚裏,上來一茬韭菜,本來想包韭菜餡兒的餃子的,結果弘暉帶了羊肉回來。


    那就吃羊肉餡兒的。


    叫人把羊肉先剁餡兒,林雨桐去調味兒,然後才去屋子的桌子上包餃子,“去看了張廷玉了?”


    弘暉臉上露出幾分悵然來,“能熬過這個冬天,抗不過來年春天。”


    這幾年張廷玉大部分時間在書院,身體調理的挺好的。到現在也不是病了,就是一日比一日的精神不如以前了,正說話呢,都能睡著了。這是自然老了,人力不可逆的。他自己也覺察到了,便跟四爺提出要回家。死要死在家裏去。


    四爺沒攔著,君臣相對,氣氛有些傷感,臨了了,是四爺親自把張廷玉給送家裏去的。林雨桐給了許多的丸藥,可是……攔不住要走的人的腳步。


    張家在路政司的兩個孫子,也都被調回來了。叫兒孫們守著,守最後一程吧。


    弘暉今兒又親自去瞧了,“精神比上一次瞧著還短一些。”


    這個話題叫人有些傷感。


    林雨桐就道:“張廷玉如今八十六了……” 年紀也不算小了。曆史上張廷玉活了八十四歲。如今的雖然沒多活多少,但是晚景好了很多。不再淒涼了!他回家養著了,但四爺每次休沐都去瞧瞧他,跟他說會子話。今兒是有事絆住了,去不了,弘暉沒言語,替他阿瑪跑了一趟。


    張家人自己也說了,平時都沒什麽精神,隻每次休沐,知道四爺要去,他的精神比往日能好一些。


    如今很多事情慢慢的正規了,可一些人也慢慢的變老呢。


    就像是十四,哪怕身體好,如今也不比前兩年精神了。他也不回府裏去,就在這邊的院子裏住著,林雨桐現在做飯得給他送一份。還得考慮到人家老人家的牙口現在不好,煮餃子都得煮的軟爛一些。


    做好了,弘暉親自去給送。從那邊一出來就碰上要到後麵見自家阿瑪的富察明亮。


    富察明亮二十出頭,已經是個青年了。他腳步匆匆,顯然是有急事。見了弘暉疾走了兩部,“之前叫人去見端爺,說是您進城了?”


    “剛回來了。”弘暉帶著他往裏麵去,“怎麽了?這麽著急?”


    富察明亮低聲道,“皇上剛才給我指婚了,指了內務府總管吉慶家的女兒……”


    弘暉看了富察明亮一眼,“旨意已經下了?”


    富察明亮點頭,“是!”


    弘暉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腳下也不由的快了兩分。阿瑪還沒回來,他低聲給額娘說了一遍。


    林雨桐都以為聽錯了,“吉慶就是那個魏清泰的兒子,令妃的哥哥?”


    是!


    也就是說,要把令妃的侄女嫁給傅恒和孝賢皇後的親侄子!


    這裏麵不是說富察家看得起看不起對方的事,這是要把富察家和令妃往一塊捆綁的意思。那乾隆心裏的儲位人選便已經有了。這個孩子得是從令妃肚子裏爬出來的十四阿哥永璐。


    要命的是,富察明亮之前被履親王看中,乾隆自己也是點頭了,隻要兩家定下來,他就給賜婚。這事後來因為履親王出事了,一直也沒人提。富察家肯定記著呢,但不知道皇家的態度,富察明亮也都二十二了,富察也沒說給說親,這是等皇家的表態呢。林雨桐倒是記著呢,可那履親王家的大格格,這不是才過了十六嗎?今年年底提,明年春上成親也不晚的。


    結果倒是好,富察家沒反悔,也沒敢做那個落井下石的人,可乾隆把這事直接給忘了,不知道怎麽想的突然賜婚了。


    這聖旨都下了,能怎麽著?


    說實話,富察家很不高興這個賜婚,從富察明亮急匆匆的來就知道了。富察家自大清開國以來,世代勳貴。地位不同凡響,到了乾隆朝更是如日中天。當年的令妃不過是孝賢皇後的洗腳婢。如今叫兩邊聯姻……這是對富察家的羞辱!門當戶對呢?您是覺得富察家跟魏家能門當戶對了嗎?


    林雨桐還沒說話呢,外麵就稟報說,和敬求見。


    這又是一個被刺激到的。


    和敬急匆匆的進來,進來的時候眼圈都是紅的。二話不說就撲在林雨桐懷裏,“皇祖母——皇祖母——”


    把令妃放在和孝賢皇後同等的地位上,和敬這個親閨女就先受不住了。


    林雨桐摩挲她的後背,這幾年和敬其實做的還不錯。尤其是在義學的基礎上,極力的推廣女子義學,這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事。


    “好了……沒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皇阿瑪,他就是那樣性子的人。”


    愛上來了就愛的不得了,當年的高氏是如此,後來的孝賢也是如此,如今對令妃,不都一樣嗎?


    令妃也不知道是怎麽攻略的,之前也沒見好到哪裏去。現在卻跟老房子失火似得,兩人恩恩愛愛的。


    可這‘女人戀前夫,男人愛後妻’,這種事沒有道理可講的。


    不管這個聖旨傷了誰,以及誰家的體麵,這都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的是,他釋放出的這個政治信號意味著什麽。


    十四阿哥還是個不滿半歲的嬰兒——看著吧,風波要起了。


    四爺回來的時候和敬正委屈呢,“我以為阿瑪會一輩子念著額娘,這才幾年呐?”


    林雨桐就提醒她,“在這裏發發牢騷就罷了,出了門你得歡歡喜喜的,不可再如此了。你額娘再是如何,也已經去了。你皇阿瑪的性子你該了解。他喜歡的你隻管去喜歡就好,他認為對的你隻管去做就行。你是公主,你現在做的事不便於摻和到任何事情裏去。可懂嗎?”


    懂!


    但這令妃,心也太大了。如今宮裏的那位皇後是死的嗎?


    四爺叫幾個人上桌吃飯,“吃了飯再說。”


    富察明亮一直麵色也沒放晴,他不想娶魏家的女兒,一點也不想。家裏沒一個人願意這門婚事。他也知道,這事推不得,今兒過來就是表態來了。意思是就算了娶了魏家的女兒,也不會跟令妃那邊牽扯的太大。


    和敬吃了飯也走了,今兒來本身就衝動。要是呆的時間長了,回頭皇阿瑪會問的。


    等人走了,四爺才喊了德海,“去給履親王送個信兒去。”


    弘曆啊,你十二叔還沒死呢。他再是千不好萬不好,可當年也是為你立下汗馬功勞的人。他膝下隻一女一子,女婿是他親自挑選的,你這轉臉不認婚事了,把人家孩子擱在空裏了。京城中不知道多少人看那孩子的笑話呢,你這不是挖你十二叔的心嗎?


    弘曆他——就是欠點教訓。


    十二圈著呢,孩子能進出自由,但是他不行。但隻要孩子好好的,他也不仕途要什麽自由。這幾年養的,身體反倒是比之前好了。突然收到一個信兒,他當時就愣住了。


    府裏怕孩子出嫁受委屈,拿出一半的產業置辦嫁妝,如今每年庫房裏的嫁妝還都拿出來刷一遍漆呢。畢竟府裏這個樣子,得叫孩子有拿的出手的。他也想著,四哥四嫂做事周全,今冬不給孩子辦婚事,春上必得辦的。


    可怎麽也沒想到,叫一個包衣奴才給打了臉了。


    他當時就覺得喉嚨裏一股子甜腥之氣,活活給氣的!


    自己當年輔佐弘曆,是存了私心。但別管什麽心,他這個皇叔是不是為他幹過別人都不敢幹的事?他怎麽做他都能忍得下,隻唯獨這事,當真咽不下這口氣呀。


    他——到底是怎麽敢的?


    弘曆卻當真沒覺得如何,晚上去令妃宮裏,她一臉柔和的抱著孩子,“看咱們十四阿哥隨了誰呢?”


    邊上的老嬤嬤湊趣兒,“跟當年萬歲爺生下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老嬤嬤是內務府特意找回來的,說是當年在王府裏伺候過的。


    令妃歡喜的什麽似得,“那咱們十四阿哥將來長大了也必然是個英武的男子。瞧瞧咱們的小臉多俊呐。”


    正說著呢,見了皇上了,忙湊過去,“咱們十四阿哥給皇阿瑪請安了。”


    弘曆笑著將人扶起來,看了這孩子一眼。還真覺得跟他像的很,“咱們十四阿哥是個有造化的。”


    “能做您的兒子,可不有造化嗎?”令妃將孩子給嬤嬤,“他啊,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給您做兒子了。我們十四阿哥有世上最好的阿瑪,是不是?”


    弘曆很受用,但腦子還不糊塗,看向那老嬤嬤,“你見過朕小時候?”


    令妃的眼瞼下垂,一下一下的給乾隆捏著肩膀。


    那老嬤嬤忙道:“老奴當年在王府後院做管事,收生嬤嬤進出都是老奴帶著呢。因此阿哥爺下生之後,老奴肯定是見過的。”


    “當時……太後可還好?”弘曆眯著眼看對方。


    這嬤嬤說的都是真的,後來她離了王府跟兒子往南邊去了。這兩年才被找回來的。


    弘曆就是太後生的,她進去的時候產房才剛收拾幹淨,因此她把見到的都給說了。


    這叫弘曆的心裏更沒底了。照這麽著的話,太後是沒有機會調換孩子的呀。


    可令妃最主要的其實還不是叫乾隆懷疑這事,而是另外一件更為要緊的事,“這嬤嬤打小就在王府裏當差。雖不是大人物,可到底是當年潛邸的老人了。”


    這嬤嬤忙接話道:“是!老奴是老聖人……當年的四貝勒開府的時候從內務府分過去的奴才。奴才之前還在街上碰見一少年,那少年長的倒是特別像是雍王府的大阿哥……當年大阿哥沒的早,要不是年歲對不上,老奴當真以為眼花了。那少年得有六七分像是當年的大阿哥呢。”


    乾隆就知道了,那必然是永琅了。當年過繼永琅的原因就是皇額娘覺得永琅長的像是弘暉。


    可永琅不可能是弘暉!沒人失心瘋的會這麽想。可她們是這些言語裏暗藏的意思是什麽呢?


    她們這是懷疑永琅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皇阿瑪和皇額娘的?是啊!要不然,又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自己的兒子怎麽可能像自己的兄弟呢?


    她們是這個意思吧!


    乾隆起身,“朕過來看看孩子,既然無事,那你便帶著孩子歇吧。朕還有奏折沒批……”


    “是!”令妃趕緊起身,“恭送皇上。”


    直到人出去了,令妃才籲了一口氣。


    邊上的嬤嬤忙道:“娘娘,奴才惶恐!”


    “你說的是實話就行了,有什麽好惶恐的?”令妃輕笑一聲,彈了彈指甲,“本宮也是很想知道,怎麽就那麽像呢?”說著就吩咐道,“盯著那個佟氏,她身上必有問題。”


    嬤嬤應了一聲,慢慢的退出去了。


    寢宮裏隻剩下心腹,就有宮女一邊給令妃卸妝一邊道,“娘娘,此人到底是那位太後叫找的人,心向著誰還不一定呢……”


    令妃擺擺手,“不要多言,本宮心裏有數。那老聖人和皇太後瞧著比皇上都顯年輕。本宮也想討這兩人歡喜,可惜,皇太後不是太後啊!太後是有兩千兩銀子,她就能給你三月好臉色。可皇太後,那是骨子裏高高在上。看著特別親和,可本宮在她眼裏,隻怕從沒被正眼看過。”說著,她就失笑起來了,“你之前勸的也有道理。本宮如今這心態確實是不一樣了。以前還能做低伏小,可現在吧……不想再彎著腰了。本宮低一頭,本宮的公主和阿哥就永遠抬不起頭。既然對那邊,不管怎麽討好都沒用,那就不去討好了。甘露寺那邊……那位太後不甘寂寞,賭咒發誓她就是皇上的親額娘,把當年伺候過的,見過她的人一個個的羅列出來送來叫本宮查,這是想跟本宮聯手。若真證明太後就是皇上的生母,千真萬確的話。本宮可不信在之前的謠傳裏,真沒那位老娘娘什麽事……她當真就一點也沒有推波助瀾!本宮要的不多,隻要皇上不那麽信老聖人和皇太後就行。不能因為他們的話毀了咱們十四阿哥的一生啊。至於那個永琅……到底怎麽回事,跟咱們有什麽關係。不過是找出莊子那邊的一句謊言,就能叫皇上疑心——那邊說了無數句謊言。僅此而已!再者說了,本宮也沒做什麽!皇上沒說廣甘露寺的太後不是生母,那本宮當然一視同仁假裝不知。太後要找當年的舊人,本宮孝順太後順便找來了錯了嗎?太後憐惜孫子,打發舊人來伺候十四阿哥,那是太後的心意,跟本宮有什麽幹係。至於這個舊人……我這身懷六甲,還有兩個孩子要撫養,那些話都是那嬤嬤自己說的,本宮年輕,見識淺,對當年王府的事從來怎麽聽過。本宮哪裏知道深淺?”


    反正橫豎都跟咱們無幹便是了。


    乾隆一路往回走,問吳書來,“令妃跟太後走的親近?”


    吳書來低聲道:“娘娘孝順。”


    乾隆搖頭:“這就是朕覺得哪個都不及孝賢皇後的原因。”他的語氣有些悵然,“不管有什麽話想說,大大方方的跟朕提便是了。何必這麽繞著圈子。太後想證明他是朕的親生母親,令妃呢,也有點圖謀。至於說永琅……身份怎麽說都能叫人找出漏洞來的。她們這是要給朕和皇阿瑪中間下蛆呀!”


    吳書來低頭不敢說話:若不是皇上多疑,真對那些話存了幾分懷疑的心思,隻怕令妃早就玩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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