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男女(1)


    “阿嚏!”


    先是想打噴嚏的感覺, 特別的酸爽。然後半夢半醒的時候,醞釀的人想睜開眼都難。好容易這個噴嚏噴出來了, 林雨桐蹭的一下就坐起來了。


    睜開眼, 感覺還不錯。


    眼前幾米外是哪裏的前台,像是酒店。大白天的大廳的燈都亮著呢, 三三兩兩的, 總有人在進出。前台的小妹穿著製服, 頭發梳的一絲不苟, 臉上是精致的妝容。再然後, 就是不等的在前台操作著什麽。坐在這個角度是看不到裏麵的, 但是想想, 除了操作電腦還能有什麽。看酒店的布置, 不算是太先進吧,但起碼也是差不多的。


    摸摸屁股下麵,是沙發。


    酒店大堂的沙發, 這姑娘怎麽睡這兒?


    還沒反應過來呢, 後麵就人道:“美女……醒了?”


    是個穿著保安製服的小夥子,手裏拎著一瓶礦泉水塞過去,“給了……這可怎麽好, 都打電話叫救護車了……我跟你說, 是你一進來就暈倒的,我們可沒人碰你……那個,我們是有監控錄像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怕自己訛上他們吧。


    林雨桐左手摁著右手的手腕, 把脈之後便知道,這是餓暈的。血糖低,沒別的毛病。


    年輕女孩減肥,餓肚子是正常的。


    沒什麽大不了。


    林雨桐起身,“沒事,給你們添麻煩了。”別在這裏了,省的人家以為被賴上了。


    結果保安還不讓,“美女,你再等等。救護車馬上就到,叫人家大夫說了,沒事了都好,我們也不用擔責任。你說,現在你回去了,等以後再來跟我們糾纏怎麽辦?就等五分鍾……”


    遇上這種事人家心裏也發毛,現在好人不好做。人之常情,林雨桐點頭,默默身上,好像沒帶錢包。


    那保安去了前台,轉身拿了個小帆布包來,“美女,這是你的包吧,檢查檢查,看看少了什麽沒有。怕人多手雜,再把你的東西給丟了……”


    林雨桐接過來,其實裏麵有什麽東西,自己哪裏知道。


    翻開來,裏麵一個錢包,翻開錢包,兩百三十二塊錢,一張銀行卡,一張身份證。


    有錢,這好辦。至少救護車來了,得自己認這個費用。


    銀行卡先放著,以後再說,現在給自己也沒用,密碼不知道呀。


    還有一張身份證。身份證的照片上瞧著還是個清秀的姑娘,這種照片能長的清秀,那就說明現實中拾掇拾掇算的上中上之姿了。


    再看姓名:林雨桐。


    出生年月:1981年8月15日。


    然後是戶籍地址:蒼山市東長縣西豐鎮橋頭村南三巷二號。


    林雨桐又眯眼看掛在大堂的酒店營業執照,上麵有‘蒼山市朝陽街’的字樣。


    那就是說,這姑娘人並不算是在外地。


    再翻找,先摸出來的是手機。不大,剛好放在手心裏。貼著膜,是智能手機,八成新吧,看得出來用的很仔細很小心。


    再看手機顯示的時間,2011年7月15日。


    也就是說,這姑娘……要是姑娘,這也是老姑娘了。


    三十了呀!


    如今這看人家是姑娘還是小媳婦的,打眼也看不出來。所以,她現在還是有點懵。


    剩下的別的東西,像是紙巾呀,備用的衛生巾,防曬霜護手霜這些,她大致的掃了一眼就得了。


    剛把東西歸置好,外麵救護車拉著特有的聲響來了,而剛放進包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她先接起了手機,“……林雨桐,叫你去五樓,你去哪了……怎麽不見你……”


    是個年輕的女人的聲音,來電顯示是大姐。


    這大姐也不知道是哪種大姐?


    親姐姐?大姑姐?還是……別的?


    她隻含混的應道:“我有點事……五樓是吧……我知道了。”然後利索的將電話給掛了。


    這邊手機還沒塞進去呢,醫生護士就過來了,一邊詢問保安什麽情況,一邊給林雨桐做最基本的檢查。


    “是不是沒吃飯?”


    應該是!她點頭。


    “血糖低,飯要好好吃。吃點糖,休息一會兒,馬上就好。你自己看要不要去醫院?”


    去醫院幹什麽?


    “沒事!我已經好多了。”


    然後付了人家八十塊錢的出診費。這事就算完了。


    前台小妹子好心的遞過來一個巧克力,德芙的,“給吧!我有時候也低血糖,吃這個就好。對了,你是要去五樓吧,那邊是電梯。”


    行吧!先上五樓去看看。


    摁了電梯,電梯打開,然後摁‘5’,卻半天忘了還能摁關閉的那個鍵。好長好長時間不用這玩意了,這會子腦子還嗡嗡嗡的響呢……她沒意識到,結果她站在那裏等電梯閉合呢,上來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的小夥子,發際線後移帶著黑框眼鏡,緊跟著進來了,摁了閉合鍵。


    電梯往上走,這小夥子不時的打量林雨桐兩眼,然後笑笑,“你也去五樓?”


    林雨桐‘嗯’了一聲,可不去五樓嗎?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色的運動鞋,很本分的牛仔褲,然後是白色的半色t恤,很樸素的打扮。電梯上內壁能模糊的照出人影,胖瘦適度,紮著馬尾。很利索的一個人。


    沒什麽毛病,電梯到了,然後開了。


    電梯門口鋪著紅地毯,四周用紅色粉色的氣球裝扮的跟婚禮現場似得。


    是誰家結婚嗎?


    還沒反應過來,門口兩個像是迎賓小姐的就利索的上前,給小夥子貼了一個藍色的標簽,上麵標注著九十八。


    林雨桐看自己的肩頭,那裏也被貼了個標簽,紅色,八十九號。


    幹嘛呀這是?


    再往前,穿過宮門,沿著紅地毯在往裏走,上麵拉著橫幅,幾個大字赫然醒目:千裏有緣一線牽。


    林雨桐腳步一頓,反應過來了,這是相親呀!


    她有心轉身走吧,心裏又琢磨,這要是四爺在裏麵怎麽辦?不是白白的錯過了嗎?


    進去……還是得進去的。


    她進去了。


    裏麵礦泉水飲料擺著,可以自己取。然後三三兩兩的坐著,誰也不特意跟誰說話。主辦方在前麵再調試屏幕,應該是快要開始了吧。


    林雨桐選了個好角度,想盡量看清楚全局,不過這姑娘好像有些近視,但是沒有佩戴眼鏡,所以看人吧,就有點模糊瞧不清楚。還得找機會近距離的看才行。


    不過這個相親也有意思,大齡單身不是沒有道理,提供了這麽好的便利,也沒有一個人主動出擊的,個個都是憑實力單身的呀。


    她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感覺座位差不多都快要滿了吧,時間也顯示是下午的兩點二十三分。


    估計也就是兩點半準點開始吧。


    她吃了巧克力,喝了半瓶礦泉水,見有水果,站在邊上吃了兩牙西瓜,又拿了一瓶芒果汁,這些東西都足以緩解血糖低的情況。


    轉過頭來,就見格子男又朝這邊看,等林雨桐看過去了,他又靦腆的笑笑。


    吃飽喝足了,前麵開始了。


    應該是兩百人的相親會,這會子來了一百□□。差不多都來了。


    人家安排的還挺好,都是長條的會麵桌子,一排能坐十個,大家相互輪換著麵對麵,交換一下各自的情況。然後再接著下一輪。


    如此省事了,挨個看一遍,是不是四爺不就知道了嗎?


    林雨桐來的比較晚,後麵隻有兩位,一個九十號,一個九十一號。


    第一位坐在林雨桐麵前的,瞧著還算利索,但不是四爺。她頓時沒了興趣,對方倒是問了一句:“哪個學校畢業的?現在在做什麽?年齡呢?”


    哪個學校畢業的?


    不知道!


    現在在做什麽?


    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年齡,“三十!其實已經算是三十一了!”


    啊?


    哦!


    然後人家不說話了。


    林雨桐秒懂,這是嫌棄年紀大了吧。


    看看邊上的姑娘,一個幼師,今年二十六。一個護士,今年二十五。


    三十……三十一……老姑娘嘍。


    他們沒興趣,我還沒興趣呢。


    但凡換過來的,隻要不是四爺,她總會來一句,“我今年三十一。”


    也有這種覺得年齡不差上下的,人家就覺得年齡無所謂,但是你這個學曆,這個職業……對吧!隻要這些好些,也能發展。


    但林雨桐不知道,沉默以對。導致的結果就是,大家一致認為她的學曆不好意思提,她的職業……是無業。


    相親嘛,奔著現實的結婚去的。你這條件,人家寧願找個相貌上比你差的,也不願意朝你跟前湊的。


    眼看再剩下一撥沒見了,要是沒有四爺,這就可以告辭了吧。


    結果四爺是真沒見,卻見到一個見了自己跟見了鬼似得小夥子。


    “你怎麽在這裏?”這小夥子壓低著聲音問。


    誰啊?


    林雨桐抬眼看,這小夥子斯斯文文的,桃花眼,薄嘴唇。高高瘦瘦的,白襯衫黑褲子,愣是給穿出了跟賣保險不一樣的氣質。


    他緊張的左右看看:“……你來幹什麽?我們分手了……我有再相親的權利……”


    前男友?


    這姑娘是跟著前男友來的?


    那之前那個電話裏的大姐,叫自己來五樓,就絕對不是這個五樓。


    林雨桐皺眉:“你有再相親的權利,我就沒有再相親的權利了?你找你的,我找我的!不過遇見你,今兒算是倒了血黴了……估計姻緣不在這裏……你慢慢找吧,睜大眼睛找著,我去別處再尋尋……”


    說完,起身就走!門口也沒硬攔著的道理呀。


    她沒急著走,而是去了衛生間。因為出了酒店大門,她都不知道該往哪裏去。這戶籍所在地和住址這是兩碼事。酒店的衛生間,還算幹淨。坐在馬桶上,從裏麵將門插好,然後閉眼,那紛繁的記憶一古腦的就湧了過來……感覺腦仁疼。


    在裏麵的時間並不長,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出來了。打掃衛生的阿姨還挺管事,“再不出來就喊人了。”


    “便秘,沒辦法。”林雨桐給了一個解釋,這才往出走。


    出來的時候,相親會正散場呢。男士的身上貼著紅心,女士的身上貼著藍心。有的人多,有的人少,有的人沒有。


    樓道裏擠滿了這樣等電梯的人。


    五樓又不高,走樓梯唄。


    她從樓梯下了,卻不知道那個格子男生正在主辦方那邊查呢:“……就是八十九號呀!怎麽沒有信息……”


    “就這些,來的沒來的,就這些了。有些人化妝跟不化妝判若兩人,你再仔細看看,肯定有的。”


    “她能給你醜照片嗎?能弄的灰頭土臉來相親嗎?”有差別也不至於那麽大,壓根就找不出來呀。


    之前眼看輪到自己跟她麵對麵了,結果人家起身走了。


    主辦方的大姐就說:“小夥子,我看你身上也貼了五顆心……五個姑娘呢,來咱們這裏的姑娘條件可都不錯……”


    那也不是我要找的呀。


    邊上還有幾對聊的熱火朝天,其中一對就是那個白襯衫黑褲子的,他對麵站著個姑娘,瘦瘦的小小的白白的,穿著一襲白裙子,清淡的妝容,瞧著純極了。


    他兩肩上都貼著紅心,二十個不止。一邊跟著姑娘說著話,一邊留神聽一看就是程序員的格子男在那裏打聽。


    八十九號!不就是林雨桐嗎?


    那邊工作人家還說格子男,“看見那個六十六號沒,他是省一院的醫生……可搶手了。”


    醫生?


    嗬嗬!


    林雨桐是一邊走心裏一遍嘀咕,這身份還不錯。


    這姑娘今年三十,未婚。也不能怪人家緣分遲,隻能怪現在這醫學生不容易。本來屬於上學晚了一點的,然後高考的時候學醫,本碩連讀,八年。之後再實習一年。


    二十一歲上大學,去年畢業,緊跟著是實習一年。如今還在實習期,眼看這不是實習期就過了嗎?這姑娘沒能弄到編製,隻能算是合同工。醫院願意跟她簽合同。


    而她的那位男友……兩人是大學同學,可醫學生太忙了,也就是從快畢業的時候才談的。在醫院實習,同一個醫院的,可科室流轉,來回的連軸轉,兩人是一個月碰不上一麵。本來熬出來也就好了,誰知道這位男友李典,人家是有編製的。


    這一有編製立馬不同了,在醫院據說是跟個漂亮護士眉來眼去的,傳的沸沸揚揚。於是兩人大吵一架,分手了。


    再然後,這姑娘從同學那裏知道,男友什麽事都沒說清楚,就單方麵被分手過來相親了,於是跟了過來。


    不過這身體嗎?當真不是減肥餓的。醫生這點概念還是有的。她是在醫院熬夜值班跟手術跟的。沒顧上吃飯,不是沒吃飯。


    本來今兒該回家休息的,卻不想急著過來找男朋友,給暈倒了。


    她這會子有些慶幸,還好!還好!


    出了酒店,她直接打車,“去南郊橋頭……”


    慶幸的是,這姑娘有家住。可以不用租房,那點可憐的實習工資還算餓不死。別看人家又是縣又是鎮又是村的,可也得看縣是什麽縣……


    這個東長縣,千年已經改成東長區了。橋頭村是靠近城區比較近的村子,如今那邊家家戶戶都是五六層的民房。住宿條件不算是好。但隔成小格子屋子,光是收房租一個月也能叫一家人吃喝不愁呀。


    從酒店打車,就到了村口。村口南邊,臨街的第二家六層的民房,就是這姑娘家。


    如今,這也算是城中村了吧。因著院子的位置好,前麵整個就是鋪麵。


    兩個鋪麵的中間,是一條窄過道,隻能容納一輛腳蹬三輪進出。


    兩邊的鋪麵,並沒有出租出去。一邊是個藥店,西藥中藥都帶著。開藥店並沒有那麽麻煩,隻要能找到有醫師資格證的人,這個店鋪不用投資多少錢就能開起來。


    另一邊呢,就是個小診所。這姑娘的媽以前是村裏的衛生員,打針輸液看個感冒咳嗽,還都行。再加上祖上有個治療燒傷和痔瘡的偏方,於是門口掛個燈箱,上麵有‘專治燒傷痔瘡’的標識。


    這村子是城中村,外來人口多。有個小病小痛的,這樣的小診所其實生意還不錯。


    自家的門臉,不要什麽費用。當媽的齊芬芳就在這邊支應著,誰來打針了,收兩塊的費用。誰來輸液了,要來三天,那就三五塊的看著給。偶爾逮著燒傷和痔瘡的,那就是一小瓶三五十成百的收,看人下菜的時候多。熟人或是熟人介紹的,要價低點。外地的,瞧著沒錢的,也少收點。瞧著收入還可以的,稍微上調上一二十塊的情況也是有的。反正,月月總有進賬。具體多少,說不清楚。因為收的錢這家裏日常開銷就流走了。沒法細算。


    倒是那邊的藥鋪,是那位大姐林雨苗在看店。


    林雨桐以回來,藥鋪那邊通往院子的後門就打開了,林雨苗從裏麵探出頭來,“你不是一早就回來了嗎?我叫你上五樓把五樓的衛生給打掃了……你不打掃你說一聲呀。不聲不響的跑出去半天……”


    林雨苗是家裏的大姑娘,當年生下來也是寶貝蛋蛋。爹媽比較嬌寵。


    生下老二,原以為是個小子,誰知道還是個閨女……這姑娘就屬於比較懂事的那種。平時內向不愛言語,發奮的學考出去了,爹媽也還都挺驕傲。但有時候這習慣就成自然了,林雨桐就說:“出去是有點急事。”


    別的再沒多解釋。


    穿過走廊,就是小小的院子,從院子裏抬頭,可以看見五六層上麵,一層層晾曬的衣物。很多還在滴水,因此,院子總是濕漉漉的。再進去,就是家裏住的地方了。三室兩廳的格局,四周都加蓋,導致的結果就是屋子不怎麽見光,白日裏黑漆漆的都得開燈。


    今兒屋裏是亮著的,老三林陽在廚房做飯,老四林雨蘋貼著麵膜正對著電視。


    “二姐回來了?晚上還去醫院嗎?”林雨蘋揚聲問。


    “不去!”林雨桐真不想去,在醫院熬一輩子,受別人管束,沒日沒夜的。很沒有必要。


    有條件,自己弄個中醫診所,清閑收入又不低,多自在的。高興了我開門做生意,不高興了我就關門停業。隻要有本事,排隊的人多了去了。叫等一兩個三五個月,人家都樂意等。在醫院,值夜班是家常便飯。從一個小醫生熬到主治,這得熬多少年?


    沒興趣。


    其實有條件的話,她更願意涉及一些沒怎麽親自做過的領域。比如麵部中醫針灸微調等等等等。


    她打算請假,然後找時間去醫院,把這該死的熬的人一把一把掉頭發的工作給辭了。


    家裏四個女兒,隻三個臥室。


    父母一間,已婚又離異的老大林雨苗帶著女兒林可可一間,剩下的沒出嫁的三個閨女一間。


    房間裏一個單人床,一個架子床。架子床的下鋪是林雨桐的,上鋪是老三的,單人床是老四的。


    老三叫林陽,跟姐妹幾個的名字都有點不一樣。


    林忍讓和齊芬芳將生了兩閨女了,想再生個兒子,結果那時候的b超也有看錯的時候,孩子生下來是個閨女,就送人了。送到了鄉下一對沒兒女的夫妻那裏。


    送走了十三年了,人家那養母把孩子送回來了。原因是養父死了,養母要改嫁,不能帶著養女。十三歲才回來,都已經是懂事的年紀了。那邊也姓林,這名字也就不該了。這邊想了好些辦法也沒把她的戶口弄回來,還一直在鄉下放著呢。在城裏上學,算是借讀,考大學的時候回原籍。這孩子比較爭氣,考了省城的師範大學,比林雨桐小兩歲,研究生隻讀了兩年就實習了。如今剛應聘到附近新辦的私立中學任教。如今正是暑假,她在家呢。


    至於老四,也每個什麽正經的事情。大學沒考上,去學什麽美容了。之前說是跟誰弄了個美容院,後來不知道怎麽的,錢沒賺到,兩人還鬧崩了。最近又磨著說要去學什麽爵士舞,考個什麽資格證。回來辦個舞蹈培訓班……說是光是學下來帶考個什麽韓國舞蹈協會還是哪裏都認可的資格證得兩萬多。再加上服裝費生活費等等的,沒有三萬不行。


    躺在床上,腦子裏將事情過了一遍。心裏尋思著,四爺在哪呢。


    在醫院?病人還是醫生亦或者是其他的工作人員?


    同學?要是同學那倒是好辦了。之前就有qq群,剛興起用什麽wx,同學有wx群,自己的名字沒變,四爺看見了不管怎麽樣都得來確認一遍的。


    這姑娘的圈子就這麽大,還能在哪裏?


    她翻了個身,覺得褥子潮濕,枕頭都是潮乎乎的……突然反應過來,這是一樓,不見光的一樓。這不是樓上還有租戶嗎?


    會是租戶嗎?


    保不齊啊!


    這地方,現在的租金那最小的黑咕隆咚的房子,一個月才幾十塊錢而已。四爺不會淪落到這種程度吧。


    可想想……這也保不齊。


    原主的身體太累了,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一覺起來就是晚飯,大小六個女人圍一桌子。


    男主人林忍讓不在家,他不在家吃飯是常態的。一個月裏難碰上幾麵。那也不是沒營生的人,他當年就是開工程車的,後來貸款買工程車,再後來以車養車,正趕上好時候,那錢掙的……誰知道有多少呢。


    反正是不少。


    這村裏的老住戶都知道,林忍讓有錢。但有錢人家不亂花,吃喝嫖賭,嫖不沾,賭不染。就是吃吃喝喝的。叫上三五一群的狐朋狗友,哪裏好吃吃哪裏。


    四個丫頭片子,將來誰養老呀!這都是攢下來的養老錢。


    家裏吃的呢,卻也就是家常飯。一碟子小蔥拌豆腐,一碟子肉絲炒豆芽。一盤子西紅柿炒雞蛋,一個醋溜土豆絲。再剩下的,就是米飯。


    要湯……紫菜湯,自己給自己衝泡。紫菜蝦皮一把蔥花用開水一衝,點上香油就行。誰喝誰弄。


    “吃飯!”林芬芳看似閨女,“多大了,吃飯沒個規矩。”


    林雨蘋咬著筷子:“這也不是下飯的菜呀!你這豆腐別涼拌行不行……好歹弄個麻婆豆腐呀。”


    林雨桐皺眉:“想吃什麽自己做去!有現成的吃就不錯了。”


    “媽,你看我二姐。”林雨蘋端著碗又放下,“我不吃了,減肥。”說著,就看齊芬芳,“媽,報名的事……得趕緊!人家有截止日期的。”


    “你爸說,那跳舞都不算是正經的營生,他不答應。”齊芬芳眉眼都不抬,“說你要是願意,給你弄個快遞站點……你弄那個去……”


    “不去!”多丟人呀,“再說了,我跳舞怎麽就不是正經的營生了?隻學三個月,以後每年定期進修,就是帶著孩子學跳舞……咱家可可報的那個班,一學期還好幾百呢。人家行,我怎麽就不行了!不管,反正我要去。”


    “沒錢!”齊芬芳耷拉個臉,“你要學,自己想辦法弄錢去……要麽,你自己找你爸要去,我是沒有。”


    齊芬芳不樂意了,“你們叫大姐白用著家裏的鋪子,給她開了藥店。叫我二姐讀醫學院,一讀就是八年。還有我二姐,她上了七年的大學……我呢?學美容學了半年……給人家當學徒都是我在店裏推銷產品賺的錢才開起來的。我說把小診所關了給我開美容院,媽你非不願意……”


    “給你大姐白用鋪子,那是因為你大姐當年結婚早,當年為什麽結婚早,還不是為了將來拆遷能多分一套房子的。當年那拆遷沒弄成,你大姐跟你大姐夫也沒過下去……她沒學曆,年紀又不小了,還帶著個孩子,我跟你爸能不管?”齊芬芳甩下筷子,“你二姐讀書,那是你二姐能考上!你要是考上我也樂意供你,可你自己不好好學,這也怪我跟你爸?至於老三,人家也是自己的本事!一個爹媽生的,你打小受的教育比老三還好呢。你怎麽不說說你自己的問題。學啥啥不成,幹啥壞啥……你說你想怎麽辦?給你找個稍微出點苦力就能掙錢的,你不樂意!埋怨起為什麽不把診所改成美容院。我為啥要改,診所掙了錢,我才有錢吃飯。改成美容院,我能見一分錢不?沒有我那診所掙錢,你們四個,吃什麽喝什麽……要麽,自己好好掙錢去,要麽,就好好的給我找個男人嫁了。大的大的三十多了。小的小的也都二十六七了。你說說你們……誰家有這麽多老姑娘在家裏,爹娘心裏能舒坦呀!出去問問,誰不笑話咱家?”


    這後麵的話可不光是對著林雨蘋說的,其他姐妹三個都不自在。


    林雨桐暗歎一聲,自己包裏那二百多塊錢,今天已經霍霍掉一半了。剩下也就一百來塊錢了。銀行卡是有一張,可惜呀……裏麵隻剩下五塊五毛二了。


    而且,更加不樂觀的是,自己還處在實習期。所謂的簽訂合同,成為合同工,這還都是剛公布,正式的合同還沒簽訂。


    要知道,在醫院實習,不僅沒有工資,之前還要給醫院支付實習費用。所以,現在,這姑娘的狀態就是啃老!


    在這一點上,她甚至不如林陽。林陽是打大學開始,就在外麵做家教的。這不,吃了飯,人家不洗碗了,她晚上在外麵的輔導班還兼職代課,去上課賺課時費去了。屬於那種不怎麽收家裏管的人。


    吃了飯,前麵的鋪子還得開著。還得有人去看店,林雨蘋先拉了可可,“我陪可可。”


    得!那洗碗收拾廚房的活就是自己的了唄。


    這又不費事,十來分鍾就收拾利索了。


    收拾完之後,想想包裏那點錢,林雨桐回房間,把床下的鞋盒子拿出來一個,拆了開裁好,找了外甥女的彩筆,在上麵寫了兩行字:


    推拿按摩,


    一次五塊。(前兩天免費)


    然後跟給醫院的主管醫生請假。


    她現在是在急診輪轉,醫生是個更年期的女大夫,脾氣超不好,“……隻要合同沒下來,就還有變動的空間。急診中心有多忙……你要請假……”


    “是在去不了!”愛變就變去,反正她不伺候了。


    拎著排排去了前麵的診所,往櫃台上那麽一支。


    齊芬芳抬眼看了一眼,然後就起身,往後頭歇著去了。小診所這些打針換藥輸液的活,自己都能幹。


    能過來輸液的,一般都是村裏的老住戶了。後來,也有在這裏租用村裏的店鋪長期在這邊做生意的人。住上三五年的,也都熟悉了。


    今兒打針的,就有隔壁開個小旅館的阿姨,他們家是上麵開旅館,下麵開麻將館,兩口子包了一個院子。原本的住戶,人家在周圍小區了買了房子,整個的租出去,由著別人經營照管。因此,這隔壁在這邊也算是有七八年了吧。


    旅館阿姨就問:“這可是高材生,才收五塊!你是學西醫臨床的,按摩會嗎?”


    林雨桐就過去,看了看她的輸液瓶,然後順手就給她把肩膀背後按摩了,“打牌打的,頸椎病又犯了吧……”


    手一搭上去一使勁,旅館阿姨就呻|吟一聲,不知道是難受還是舒服。邊上也有幾個打針的,一個個的都笑,“小點聲,不知道還以為你怎麽著了呢……”


    “不行……舒服……舒服……”


    真的?


    有沒有那麽舒服呀?


    四五十歲的,幹活幹慣了的,誰身上還沒有個病痛。三五個人試了一回,都不要意思不給錢。那好就是好嘛,也就是五塊錢的事,還不夠吃一碗麵的呢。


    旅館阿姨給了十塊,五塊是輸液的,五塊是給林雨桐的,“明兒你還在家不?去阿姨那邊唄。那邊每天幾十個……打麻將的,誰能多舒坦……”


    林雨桐不去:“隻給女士按,男士就先算了。”


    在醫院,那女醫生怎麽著都無所謂。現在一個沒結婚的小姑娘,在小診所裏給人按摩,說閑話的多了去了。


    她就是賺點吃飯的錢,以後的以後再說嘛。


    哪怕是隻先開一個女性調理的中醫診所也行,名聲大了,掙的其實是一樣多的。人每天的時間都是一樣的,隻是咱們自己挑選了病人而已。


    這麽一說,第二天一早,來的人更多了。村裏靠著房租過日子的閑人多著呢,尤其是以中老年女性居多。在村裏的早飯鋪子吃了早飯,就趕緊趕場子打牌。今兒聽說了就順腳過來,五塊錢按上十分鍾,舒服多久是多久。對於這些房東而言,這錢不算多少。


    一早上齊芬芳沒營業,倒是叫林雨桐掙了七八十。


    “你是想練手呢?還是不想在醫院幹了?”齊芬芳表情不是很對,“醫院的工資是低,可這沒有醫院的資源,你在外麵想怎麽著?研究生畢業就為了跟我一樣在診所混日子?”


    也是!一個學臨床醫學的,突然擺弄起中醫,誰信?家裏人都不信。


    “我自學的……回頭我自己去學校找老師,再考個中醫的資格……”她說的輕描淡寫,“主要是,我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從家裏要錢了。”


    “你沒錢你說呀!”齊芬芳氣道:“我昨晚那是說蘋蘋呢,你吃什麽心呀!”說著,就拿出電話往出撥,“你又死哪去了?趕緊回來……怎麽了?你二閨女能耐了,不想在醫院幹了……”


    叫林忍讓回來。


    林雨桐這會子卻沒注意這個,她急著跑出去,剛才從側門一閃而過的人……那人的表情……她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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