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歲月(60)


    “好了!”李昭接著來了一句, “金家確實是好人家,康王費心了!”說著, 沒看許時忠和文氏, 隻轉臉問康王,“聽說準備了小戲, 很有幾分看頭。叫上來吧, 朕也看看稀罕!”


    將這個話題直接給跳過去了。


    話裏的意思含混, 對這親事沒說成也沒說不成。


    許時忠和文氏對視了一眼, 然後都退下了。


    許時念隻覺得不管是許時忠還是文氏, 看她的眼神都有幾分涼意。她心裏哂笑, 手放在肚子上輕輕拂過, 本宮現在身懷龍子, 還有何畏懼?


    林氏,你跟本宮的羞辱,本宮會一一的跟你討回來。


    她的嘴角帶著笑, 手裏端著蜜水一點一點抿著, 很有些慵懶和漫不經心。正喝著呢,感覺到一道異常銳利的視線盯著她看,她一愣, 因為哥哥和文氏看她的眼神都是克製的, 這個眼神叫人的感覺就像是要把人盯穿一樣,她側過臉去,卻正好看到英姐兒,她此刻正一臉的笑意, 垂著眼睛像是在聽邊上的小宮娥說話。那個方向還有別人家的家眷,以及伺候的人。到底是誰像是要生吞活剝她的看著她,她現在也無法判斷。隻招手叫了身邊伺候的小太監,“告訴英姐兒,叫她小心點。這宮裏宮外的,對本宮不滿的多了去了,小心有人拿她做筏子,發泄她們對本宮的不滿。”


    這話說的太直接!


    小太監不敢耽擱,湊過去低聲說了。


    英姐兒笑了笑,然後還迎著許時念的目光看過去,臉上不見絲毫陰霾。


    許時念沒注意到英姐兒的表情,但是一直注意著許時忠的文氏,卻將英姐兒看許時念的眼神看在了眼裏。她有些愕然,這孩子到底是有多恨這個姑姑,以至於叫她那樣一種混雜著厭惡乃至憎恨的情感來。


    因此,整場宴會,她關注英姐兒的時候反而多些。因著那天晚上的事,她一直以為英姐兒跟皇後是一起的,英姐兒是給皇後在打掩護,可現在看,好似不全是這個樣子。


    文氏的觀察,英姐兒又怎麽會察覺不到。她中途離席,誰都以為她是更衣去了。許時念正跟幾個長公主說養胎的事,注意力壓根就不在別人身上。文氏也就悄悄的起身出去了,除了李昭注意到了文氏,別人都不甚在意。


    從大殿裏出去,繞到後麵,拐角處果然站著英姐兒,邊上伺候的都被打發的遠遠的。文氏愣了一下,還是走過去,“英姐兒,怎麽不進去?”


    “二舅母,我在等你。”英姐兒臉上沒有多少嬌憨,眼裏帶著幾分深沉,臉上的笑意泛著幾分苦澀。


    文氏一愣,差點認不出眼前這孩子,“……你這是……怎麽了?”她走過去,抬手摸她的頭,“要是有什麽事,你不要瞞著。給金家送信去,你舅舅們不會不管你的。要是不方便跟你舅舅們說,跟我和你小舅母說是一樣的……”


    英姐兒鼻子一酸,是!金家不會不管自己,這才是自己最後的退路。她抬眼看眼前的這個人,眼裏帶著幾分迷惑。


    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她最看不明白的,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女人。


    說她背叛了二舅,不完全是。


    說她跟二舅情深義重,她也看不出來。


    所以才說,她看不懂這個女人。但今兒,她打算冒險一回,在她站出來為璿姐兒說話的時候,她打算試著相信她一回。放心曾經的偏見執念,改變心態試試。


    因此,她打斷她的話,“我沒什麽事,就是在等二舅母,有些話,我覺得不說清楚,怕是二舅母要誤會我的……”


    文氏一笑,“你還是個孩子,有些事……要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二舅母!”英姐兒低頭淺笑,“從我娘死了,我哪裏還是什麽孩子……”


    這話帶著很多深意,將她身上因為重生帶來的違和全都掩蓋起來,而又透漏了另一層意思……文氏果然馬上就變了臉色,“你娘她……是因何而死……”


    英姐兒苦笑一聲,“進宮見了皇後一趟,回來就病的有點重了,再後來就沒了……”


    文氏心裏泛起涼意,這就解釋了為何英姐兒看向皇後的眼神是那樣的,“這事……你得確認,可不能瞎猜。別人能恨她……但你到底是她的血親……”


    英姐兒看文氏,“要是真沒有這樣的事,我爹……會那麽對我姑姑嗎?”


    文氏便不說話了,抬手想摸摸英姐兒的頭安慰一二,卻見英姐兒朝後退了兩步,然後鄭重行禮,“先跟二舅母致歉……之前那天晚上我去找二舅母,就是想攔著二舅母的。這件事,是我有意為之,利用了您對二舅的感情,是我的不對。”


    坦然的這麽認了。


    “但是……”你這個費勁心機的,促成許時念懷孕,“又是為了什麽?”


    英姐兒展顏一笑,眼裏的寒意讓人不由的打顫,“……那是因為她肚子裏的孩子壓根不是李昭的……”


    什麽?


    文氏驚的不由的朝後退了兩步,“你剛才說什麽?”


    英姐兒笑的純良極了,“就是這樣的,二舅母別不信呀!”


    “怎麽會?”文氏搖頭,“許時念……不會這麽愚蠢……而且,她也沒有這樣的機會……”說著,她話語一頓,“是哪個侍衛?不對呀!侍衛都是金家的人,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英姐兒從這話裏聽出了文氏對金家的信任。那種信任那麽理所當然,好像本就該如此一般。


    她笑了笑,“侍衛當然不可能……”


    那是誰?


    文氏盯著英姐兒,“你在宮外,你又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英姐兒看著文氏的眼睛,“因為這個男人是我安排的。是我安排這個男人引誘了她……”


    啊?


    文氏強忍著才叫自己沒往後退,“為什麽?”


    “恨呀!”英姐兒說的輕描淡寫:“我恨她……我要報仇……可她是國母呀,她還是我父親的妹妹,我父親在我母親被害的事情上選擇了退讓……你說,我要複仇還能靠誰?金家沒等我靠,就被我父親發配到遼東去了……你說,我能靠誰!誰也靠不住,可此人偏偏是皇後。怎麽能要了皇後的命呢?下du嗎?這方向不錯,我也想過。這種事,要借別人的手,我不能放心。而且,她再如何也是皇後啊!吃的穿的,身上用的都是經過嚴格的篩查的,不是誰都能將有毒的東西送到她的口裏的。再者,一旦人死了,凡是跟她的死有關的,都得陪葬,我……不想叫那麽多人跟著搭進去性命。我自己動手的話……我喂的東西她肯定吃,但是查起來我也藏不住。要讓我爹知道我下手弄死我姑姑,我跟我爹的父女之情也就保不住了。於是,我就得另外想個法子才行。剛好,我還別的目的,又恰好,正好有個有野心,有跟我有仇的家夥撞到我手裏,那我就順水推舟好了……於是,計劃就成形了。皇後偷人,懷了野種……此人能留嗎?”


    盡管後來詳細的過程她沒說,可文氏還是聽明白了,“隻怕在你的計劃裏,我也是你的棋子。”


    “不!”英姐兒搖頭,“在今天之前,我從沒想過拿你做棋子。今兒,也不是要拿您做棋子。我隻是想試著去信你,才告訴你始末的。至於你會怎麽做,你自己去選。”說著,她輕輕一笑,“您說……要是皇後堅信她肚子裏懷著的是個皇子,她會怎麽做?”


    文氏心裏一寒:她會想辦法,一點一點的要了李昭和太子的命。


    不!甚至躺在那裏的大皇子也會有危險!


    許時念做事向來隨心所欲,衝動上來壓根就不顧後果。偏還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緊跟著英姐兒又說了一句,“皇後是您請回來的,您在不知道她懷著別人的孩子的時候請她回來,那個時候,您將她請回來,是幹嘛的?您知道許時念的性格,知道她一旦懷上了孩子,隻怕就容不下李昭了……你想借刀殺人……現在,其實您依然可以借刀殺人……等她把人殺的差不多了,吊著一口氣的時候……我今兒跟您說的事,就是壓死許時念的最後一個稻草……彼時,李昭活不成了,許時念也死了……那個時候,是您扶持太子上位,還是要等著大皇子妃給您生下皇孫上位……那都是您的事……”


    “那你可知道,一旦讓定了許時念的罪,你……還有你父親,就都會被牽連!”難道你就不怕!


    “二舅母何必嚇唬我?”英姐兒嗬嗬一笑,“您不會叫人牽扯到我和我父親的。因為權利隻有在我舅舅的手裏,才會有人無限的包容我二舅在遼東的一切行為……您會叫皇後有個體麵的死法,我相信您,您就是這麽一個周全的人。”


    “那你……從中得到了什麽?”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隻為報仇?文氏可不敢將這個孩子真當一個孩子,孩子是算計不出這麽複雜的一個套子的。她信她說的這部分都是真話,隻是這個真話不怎麽全。後麵一定還隱瞞了什麽,她一句都沒往出吐。


    英姐兒燦然一笑,“我報仇了呀!”


    “不止吧!”文氏搖搖頭,“孩子,這樣太累,你想要什麽,該跟大人商量。能滿足你的,不管是你父親還是你舅舅們,隻要你開口要,都會捧到你麵前的。”


    但前提是‘能滿足你的’,可自己要的,往往他們覺得荒誕。


    所以,說出來,一點意義也沒有。


    英姐兒攤手,“我以後還想幹什麽……這個二舅母未必一定要知道。隻要記得,我送給您的這個消息,恰好是您需要的,且對您是有利的就好。不管怎麽說,您不會害金家,但是我姑姑會!所以,我希望贏的人……依舊是您!”


    什麽叫依舊?!


    這話說的好生古怪!


    不等文氏再問,英姐兒擺擺手,帶著個其貌不揚的丫頭轉身走了。這是朝宮外去的路。隻聽英姐兒一邊走一邊安排,“……告訴我父親一聲,就說我身體不適,先回去了。”


    文氏追了兩步,“去一趟金家,告訴你小舅母,璿姐兒的婚事這邊沒有什麽明確的說法,叫她不必太憂心,我會從中斡旋,這事必是不成的。”


    英姐兒回身笑了笑,這事當然不成。


    其實,不用英姐兒專門跑一趟的。今兒在大殿的話才一落,李誠就叫人把這些話遞出來了,路六爻親自回來說了這事。


    許時忠攔了,文氏攔了,順王府沒說話,不是說不想說。實在是李昭現在的性子,有些左。你們所有人反對的,我偏要去做,就跟跟誰較勁的孩子似得,你拿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更不是不敢激怒了他。往後他要是還想提這一茬,那在背後否了他沒事。千萬不能叫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說出來,那就完蛋了,這麽多人呢,抗旨是個什麽罪過。哪怕是最後沒成,不也落了話把了嗎?


    所以說這皇後是個蠢東西。你要是誠心想給金家添惡心,那你今兒就發狠,把事情給做死了。鐵板釘釘的,誰也不能違抗的……這也蒜泥有幾分本事。可這麽不上不下的,平白得罪了金家,不知道她是為的什麽。


    路六爻將事情跟四爺和桐桐說了,兩人都不怎麽往後心裏去。這事成不了!另外又叮囑路六爻,“這事連琳姐兒也瞞著吧,省的回來一說,一家子跟著添了心事。”


    這倒也是!


    緊跟著英姐兒就來了,林雨桐知道必然說的還是這事,隻叫四爺跟路六爻在前麵說話,她去後麵招待英姐兒。


    英姐兒一進來,就疾步朝林雨桐走過來,“舅母已經知道消息了吧!您放心,這事成不了。”


    當然是成不了的!宮裏的侍衛都是金家的人,金家不想叫李昭見人,那誰他也見不上。


    金家這段時間表現的太像一個忠臣了,所以叫他忘了皇城的掌控之權在金家手裏,在外,金老二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真逼急了提槍殺回來,要比韃子滅你便捷的多。


    林雨桐遞了烏梅湯過去,“大熱天的,喝點吧。這風風火火的,也不嫌棄熱。”


    英姐兒一笑,端起來咕嘟咕嘟就喝了,“我就是怕家裏擔心,才著急回來的。”


    “這事咱們知道就行,在家裏就被提。璿姐兒膽小,再給嚇著了。橫豎咱們家要在家祈福七七四十九天,有個點時間,什麽風聲就都散了。”林雨桐安撫她,“你要是沒事,也在家呆著吧。屋裏一直給你放著冰,有人照看呢。要不,你先回去午睡一會子。起來吃了飯,跟她們姐妹去園子裏玩去。”


    好啊!正好躲躲清靜。


    英姐兒應著,就往出走,走到一半,突的想起什麽,回身問道:“……其實我覺得,這事最保險的法子,還是給表妹定的親事。不知道舅舅和舅母可有人選?”


    她這話的語氣明顯鄭重的多,這不由的叫林雨桐一愣,“說親呀!我和你舅舅正在物色,你二舅之前來信,提了一句,說是別急著給璿姐兒定下來,他那邊有好的人選,不過是剛好趕上打仗,這事暫且沒提罷了。”


    英姐兒一喜,“那就更不怕了。若有這麽一個夫婿做借口,皇家還好意思搶人?人家兒郎為了大周的江山拋頭顱灑熱血的,他們在後麵卻搶了人家的妻室……”


    是這個話!


    便是李昭真就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賜婚,隻把這理由往出一扔,李昭他不把他說出來的話吞進去才怪。


    老二確實是說過這話,而且四爺和桐桐也知道老二指的人是誰。這事兩人沒鬆口,但若是發展的順利,這未嚐不是一個好人選。


    這些話當然也就無法跟英姐兒說了。


    英姐兒是特別放心的去午睡了,下午起來跟金雙幾個在花園子裏,也不是玩耍,金雙和金傘是顧不得玩耍的。這倆姑娘屬於時刻不忘賺錢的那種性子,打從知道種花種草要是培育的好了也掙錢之後,兩人就在後院裏忙活開了。夏天是趕不及了,還等著秋天的時候賣一茬菊花和金桂呢。


    文嵐兒靠在一邊做針線,手裏拿著的是給綏姐兒的鞋麵。璿姐兒在邊上幫著久兒磨藥粉,久兒說要配一種熏蚊蟲的香料,試的都是路邊隨處可見的草或是草根。她在這邊磨,久兒蹲在一邊翻醫書,把璿姐兒看的心裏發毛,“你這配出來的行嗎?”


    不知道啊!我得等晚上的時候在園子裏試試才知道。


    璿姐兒朝後躲,“半夜我可不跟你出來喂蚊子。”


    “我也不去,等弄好了,我就叫四哥把這些散給街上的乞丐,效果好不好的,叫四哥問問不就知道了。”久兒頭也不抬:“不過應該有用!娘說叫我去匯慈庵的,這次又耽擱了,其實去山上試藥最好……”


    英姐兒看著久兒眼裏就有些熱切。


    徐氏眼神太直接了,看的久兒回頭看她,眼裏帶著幾分詢問之意。


    英姐兒一轉視線,看向在亭子外麵抓著幾根草葉蹲在一邊玩鬥草的舞兒和柳兒……久兒以為她是讓自己看這兩人呢,這一看之下,她的眉頭就皺起,然後站起身來,“五姐六姐,你們在幹嘛?不是在幫著大姐二姐分苗嗎?”


    舞兒愣了一下,然後吐吐舌頭,“這就去……”


    柳兒卻一把拉住了舞兒,“叫兩個丫頭去了,那活用不了那麽些人。”


    說著話,蹲在原地並沒有動。


    璿姐兒皺眉,就要說話,文嵐兒一把拽住了她,輕輕搖頭。璿姐兒不解,但是到底是給了這個準二嫂麵子,沒搭話。隻朝剛過來的英姐兒笑了笑。


    見有外人在,久兒也沒說別的,隻道:“那邊活要是不多,過來幫我用這下腳料縫上幾個小藥包,不講究針腳,不露藥就行……”


    “那得用細紗布!”柳兒起身踮起腳尖探頭看了看文嵐兒邊上小籮筐裏的小布片,“那布太碎了,縫不了。用了也是白費功夫!再說,你那藥粉細的的跟塵似得,包在什麽裏也不行啊!”


    “放藥丸子的。”久兒又解釋了一句,“您別管我做什麽用……”


    柳兒還要說話,倒是舞兒先跑過來了:“我看著縫吧。”


    柳兒沒再說話,跟過來站在簸籮邊上,挑了這個挑了那個,好似沒一塊叫她滿意的。反倒是將文嵐兒那原本十分規整的簸籮翻的亂七八糟的。文嵐兒是個細致人,布頭也不亂放,顏色差不多的規整到一處,用一個竹夾子夾著,大的夾在一邊,小的夾在一邊。十分好挑揀。她手裏這雙小鞋子是給綏姐兒做的,才過了周歲的孩子剛走路,鞋底子要軟,鞋麵也不能太硬。那麽點的小鞋子,用不了多少布料。她之前做裙子剩了不少這紫煙羅的料子,給綏姐兒剛好做一條小裙子,剩下幾塊巴掌大的布料,她覺得好看,這才撿了出來,想順道給孩子做雙鞋。


    剛才在這裏的時候,久兒聽見她跟璿姐兒說話說了這麽一茬。


    家裏綏姐兒不比誰金貴?還是文家這位表小姐,家裏的準三少奶奶拿不住好料子給綏姐兒做一雙鞋?


    這才吃了幾天飽飯,就挑揀起布頭不布頭的了。


    記在族譜上,住在侯府裏,給了丫頭婆子,不是說她們幾個真就是侯府千金了!


    她的眼裏慢慢就沒了溫度,思量著這幾天一定得找機會跟大姐說一聲。這個時候,偏大哥不在。金舞和金柳這是要造反呀!


    英姐兒過來笑了笑,將那布頭又重新開始歸置,“這都是好料子,鮮亮的很。”然後拿出兩塊比帕子略小些的布料來,翠綠的,不知道是做什麽剩下的,她主動跟文嵐兒和久兒搭話,“你們看兩塊怎麽樣?”


    文嵐兒笑了笑,“難為表妹看的上……你要喜歡,這幾天我得空了,給表妹做雙便鞋可好?”


    金家的便鞋都是林雨桐給的樣子,大致就是拖鞋的模樣。這麽大的兩塊,剛夠做鞋麵的。


    英姐兒一拍手:“還真想到一塊去了。這個做便鞋剛好。那就麻煩表姐了!”


    這邊說著話,舞兒的臉羞的通紅,柳兒低著頭沒言語。不等舞兒把布頭挑好,就隻說不舒服,要回去休息,然後人走了。


    這氣氛就很不對了,文嵐兒起身叫英姐兒和璿姐兒,“要不去我那邊,挑幾個花樣子來。我想給綏姐兒的鞋上繡兩隻蛐蛐,卻總也不得好圖樣,你們誰能畫,正好央你們畫兩張來。”


    英姐兒就笑:“求我呀!這個我在行!回頭給你花一整套的蛐蛐毛蟲來。”一邊說著,一邊拽著不放心久兒的璿姐兒走了,還跟久兒道:“那你收拾好你的藥瓶瓶藥罐罐也過來……”


    久兒應著,等人走遠了,卻拉下臉來。


    那邊璿姐兒問文嵐兒,“怎麽不叫我說話?”


    文嵐兒搖搖頭,“叫你說話……你要說什麽?”


    什麽?


    文嵐兒教她:“你說什麽都不合適。你出言勸住久兒,可這就助長了舞兒和柳兒的脾氣,以為她們那樣做就是對的。你沒發現她們已經有些騙了。隻看到了侯府的富貴,卻全然不知道這富貴不是那麽好駕馭的。她們需要一點教訓,所以,久兒就沒錯。可要是由你說了那倆,這可就不一樣了。你的身份不同,偏偏年歲小。我倒是比她們大,英姐兒也勉強大,可在她們看來,我們現在是親戚家的姑娘……怪不得金家的事。因此,你開口一說,她們難免想左了,認為咱們家還是不拿她們當主子。見識淺薄,一時間把握不住分寸也是有的。這世上的人有千百種,會遭遇各種的境遇變化。境遇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性。這也就是娘當初不叫她們進府裏的原因,也是現在一定要叫她們學規矩,給她們的嬤嬤也是最嚴厲的一個緣故。若是咱們還在遼東,那麽舞兒和柳兒就還是當年那個舞兒和柳兒,她們蹲在門口晾曬著菜幹,也是甘之如飴的。”


    璿姐兒沉默了,然後緩緩點頭,“怪不得娘上次說什麽人生若隻如初見……”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文嵐兒笑了笑,“她們的事……給她們時間自己處理,如此才是最恰當的辦法……”


    璿姐兒似有領悟,英姐兒看向文嵐兒的眼神卻變了,她一直覺得文嵐兒嫁給三表哥是極其不合適的,總也忘不了當年的後宮風雲。可如今不是當年,若是文嵐兒和三表哥一直就是府裏的三少爺三少奶奶,然後三表哥說不定能考個名次出來,夫妻倆外放為官……那當年的事還會重演嗎?境遇不同,人才會不同的。


    她釋然一笑,想起那一句‘人生若隻如初見’……是啊!人生若隻如初見……該多美多好!


    這邊三個人攜手走遠了,久兒看了一眼舞兒,然後打發身邊的丫頭,“請兩位姐姐過來說話。”


    金雙曬的臉有些發紅,金傘手上還沾著泥呢,這會子急匆匆的過來,“怎麽了?”左右看看,不見其他人,“前麵出事了?”


    久兒叫丫頭打了水,親自擰了帕子給兩人擦,“二姐三姐……咱們進了侯府,但咱們本來是誰,這不該忘吧!”


    金雙愣了一下還沒明白這意思,金傘眉頭一擰,將手裏的帕子往盆裏一扔,轉眼就盯著金舞,“怎麽?好日子過的忘本了?”


    金舞還是怕金傘的:“不是……沒有……我就是見柳兒一個人,我陪陪她,你叫我幹什麽活我就幹什麽活……我又沒頂嘴,又不會說不幹……幹嘛這麽看我?”


    久兒一把將急赤白臉的她拉開,“今兒就咱們四個在這裏,我問你五姐,六姐有沒有說過別的不合適的話?”


    金舞眼睛一亮,“說過!說過的!”她挨著金雙坐了,“……上次家裏待客,泡了海參……她想吃海參了,跟廚房要,廚房說這次泡的用完了,要想吃,馬上先泡,明兒一早就能吃上,她不樂意,當時沒說什麽,回來說了一句,就不信璿姐兒想吃了,你們也這麽推脫……”


    她說著,見那三個還虎視眈眈的看著她,她又急忙道:“還有……還有大姑奶奶上次帶來的海魚,璿姐兒要招待以前認識的各家小姐,要了兩尾去……她也去要了一尾,說是喜歡吃……可巧本來隻有一桶,娘分了一半給了順王府,家裏隻四尾,一尾給了老太太,一尾給了太太,剩下的本說給大房三房的,但大爺那邊說吃藥怕相克,三爺三奶奶都嫌棄腥氣大,也不吃。璿姐兒就說要待客圖個新鮮……後來柳兒去廚房要了,不知道怎麽璿姐兒那邊的丫頭知道了,璿姐兒幹脆沒上那道菜,給了她一尾,多出來的那一尾,也沒法上兩桌,就給在外院上課的幾位少爺端去添菜了……”


    這些事,金雙和金傘全都不知道,就是久兒也不是很清楚。她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六個時辰都是捧著醫書的。


    幾個人一邊心裏震驚這一件一件爭吃爭喝的事,更失望的是,這些事舞兒都知道,平時不見說。今兒見事情不對,全都招了。跟柳兒那好的跟一個人似得的關係,也全像是忘了一般。


    這些特質真要說起來,其實比爭吃爭喝更可惡。


    金舞張著嘴,好似好要往下說,金傘一巴掌就掄過去了,“閉嘴!”


    金舞被打蒙了,“三姐,你為什麽打我?”


    金傘惡狠狠的看她:“這些你早知道,你為什麽不說?她爭來的吃的,爭來的喝的,你有沒有跟著吃跟著喝……”


    金舞低下頭,“我不吃她自己也吃不了……反正又不是我要的,你打我幹什麽?”


    金雙拉住金傘:“你說的沒錯,打沒用!心壞了,你就是打死她也沒用處的。我這就去見娘……這事不能瞞著的……”


    金舞的臉都白了,看著金雙跟一陣風一樣的從眼前刮過去,眼前一黑,幾乎站裏不住,這要是叫娘知道了……可怎麽辦?娘要是討厭自己了,要怎麽辦?


    久兒喊了一聲:“二姐,別急!姐妹一場,總得把話說明白才好。”


    金雙站住腳,回頭看久兒。


    卻見久兒站在亭子邊淡淡的笑著,這叫金傘心裏泛起了涼意。


    三個人對視一眼,都不說話,默默的收拾了東西準備回院子。


    院子裏鬧成那樣,林雨桐能不知道嗎?璿姐兒和文嵐兒坐在林雨桐的邊上,璿姐兒低低的說了今兒的事,“……吃的喝的都是小事……就怕……欲壑難填!”


    說到點子上了。


    林雨桐笑了笑,“你也大了,懂得抓要緊的地方了。但不著急……且看看,看看她們想怎麽辦?”


    晚上,等金舞金柳兩人的屋子燈都滅了,金雙和金傘才去找久兒,“你說怎麽辦?白日裏你是不是已經想好怎麽辦了?”


    久兒看金雙,“咱們的命是爹娘給的……沒有爹娘,咱們不定要遭遇什麽,說不得早已經凍死在路邊,被野狗叼了去了……爹娘沒拿咱們當下人,家裏少爺姑娘都拿咱們當個人……可要讓人家把咱們當人,咱們得活的像個人。什麽侯府千金,什麽大家小姐,那是爹娘疼咱們。但咱自己心裏得清楚,咱就是丫頭……拿一輩子報答都報答不完的……”


    金傘點頭:“這些話我和二姐心裏都有數……你就隻說,想拿這倆怎麽辦吧!這事要是讓爹娘知道了,還不定得多傷心。當年為了咱們,娘把這府裏上上下下的下人都得罪了。要不是娘手段高,這家裏都沒四房的立足之地。這道理我能不明白……”


    久兒心裏苦笑,真當咱們現在不說,娘就不知道了。但她現在沒對這姐倆說這個,而是道:“送回老家吧!聽說,那邊娶親怪不容易的,軍中有功的兒郎多的是,咱們好歹身上有金家皮,叫人知道金家舍得把姑娘嫁過去,至少還是有點好處的。在那邊……天高皇帝遠的,要是好好過日子,金家全族又不遠,二老爺還是那麽大的官,受不了委屈。若是不好好過日子,家裏不管不問的,人家就知道她們在娘家不受待見。軍中的爺們憐香惜玉的少,打幾回就打明白了。她們啊就是好日子過的忘本了……有人給提提醒,我覺得挺好的……”


    這話說的無情,但這不得不說,是最好的安排了。說是嫁過去叫人打一打就學乖了,但其實找合適的人選,可能會選強勢一些的,但絕對不會選動輒打人的。要是外麵有個強硬的男人,叫她們在家料理家事,養兒育女,說不定日子也就能過下去。


    金雙點點頭,“我給大哥寫信,然後抽個空,跟娘提一提這個事情。”


    可還沒等金雙跟林雨桐提呢,外麵就有消息傳出來,說是陛下說了,大皇子妃選金家的姑娘。金柳貪吃,愛吃個零嘴,偷著叫小丫頭拿幾個銅板買零嘴的時候聽說了。得了這個信兒,她是又驚又喜,她知道家裏不願意璿姐兒進宮,於是,吃完飯,當著一家子的麵她就跪在林雨桐的麵前,“娘,我願意替璿姐兒……我願意替璿姐兒嫁給大皇子……”


    什麽?


    璿姐兒都愣住了:誰要嫁給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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