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歲月(24)


    有時候, 消息真不必多,有了方向就行。


    知道很多隱秘的事情過的都是金一錢的手, 那這就是方向。


    金一錢見金匡, 必然是有要緊的事情匯報的。家裏就這麽點事,金匡連問的興趣都沒有。那這必然是外麵送進來的。可這送進來的不管是什麽消息, 總歸是要送消息的。送消息就得有渠道, 隻要知道金一錢的消息渠道就行。


    這消息渠道, 要麽看他在家裏接觸了什麽人, 要麽看他在外麵接觸了什麽人, 或是去了什麽樣的地方。


    他這個管家是老太太的管家, 也不在外麵住。有個老婆也是在老太太的後廚伺候老太太吃喝, 人很本分。反正這麽長時間, 林雨桐沒聽到關於這個女人的任何閑言碎語。宅子裏就這些人,林雨桐和四爺管家,這家裏進進出出的都有誰, 兩人都很清楚。包括周圍的獵戶, 兩人都挨個的排查了一遍,基本是可以排除的。


    這學館裏的學生,有沒有這個可能呢?


    有!可能性還非常大。


    林雨桐不是很方便查學館的事, 她平時也不怎麽有機會接觸這些學生, 倒是四爺和珅哥兒,很方便。


    於是,兵分兩路,四爺篩查學館, 而林雨桐和琨哥兒呢,將視線對準了外頭。


    外頭就是……金一錢有沒有經常的出門,這但凡出門,都去哪裏?


    兩人沒像是金匡似得,瞞著孩子。相反,除了琪哥兒年紀小,又在金匡跟前,不敢叫他知道之外,其他幾個大的,像是金逸金雙金傘連同琨哥兒珅哥兒,都叫在一起把話說清楚了。沒說盯人的理由,但兩人的表情鄭重又嚴肅,顯然這不是小事情。


    金傘皺眉:“……娘,我去正院的機會最多。一般二姐做了好吃的,娘總叫我給正院送去……十次裏,總有那麽七八回能碰見老管家……”


    私下裏,都把金一錢叫老管家。不是金一錢老,而是在這邊,金一錢要比金守家的資格老。


    林雨桐點頭,叫她繼續往下說。


    金傘臉上帶著幾分回憶的神態:“……這老管家……偶爾身上是帶著酒味的……我回來還跟二姐嘀咕過,說老管家就是有臉麵,哪裏有大白天就喝酒的,有差事了怎麽辦?二姐還說,那是老管家的體麵……”說著就看金雙。


    金雙點頭,表示有這麽一碼事。


    下人們不是說不能喝酒,至少這得等到晚上的時候,睡前了,沒事了,一個人喝兩口這樣不叫事。


    金雙也說:“咱家也不是冷著誰了,非得喝點酒驅寒。那常年在這裏住著,冬天還那麽長,要天天靠著酒,那哪裏成啊?”


    言下之意就是又沒看出遠門,很沒有必要動輒身上就有酒味。


    金逸也補充了一句:“我也有聞到過那種酒味,那是鎮子上的小酒館裏的酒……以前我在山上打獵,入了冬下山,為了驅寒,我也拿套的兔子啥的去酒館裏換點酒戴在身上,實在受不了的就抿一口。他們家的酒清也烈……說是燒刀子,但比別處的燒刀子都要烈……一般的小飯館裏也帶酒了,那酒不是兌了水,就是釀的不少,我也嚐不出來。但要說生意好,還得數緊挨著賭坊的小酒館。沒名字就叫小酒館……老管家身上的味兒一定是他們家的……”


    可燒刀子再怎麽好,你要不是用來驅寒,那個就說不上是多好喝了。金家這邊,啥都缺,唯獨不缺酒。現在家裏用來招待客人的,都是老太太叫人自釀的。在後山的山洞裏防著,存在大甕裏。老太太叫人釀造,那誰來做這事?還得是金一錢。


    要真愛喝酒,老太太會對自己個的管家吝嗇那點酒。白酒這東西你就是天天喝,每天喝半斤,也就是一甕的量……你能喝多少?


    所以,有兩個地方就必須要注意一點,那就是小酒館和賭坊。


    賭坊這地方,魚龍混雜,什麽人都去。這些人有什麽喜好?這些喜好排下來,酒一定排在第一位。不僅重要,而且天冷的時候很必要。


    金傘眼睛亮晶晶的:“娘,老管家再出莊子,我跟著唄……”


    林雨桐愕然:“你跟著?”


    “是啊!”金傘笑眯眯的,“金舞金柳看不上村上大娘那些手藝,要自己給我們做春裝穿……一會子說這個繡線不好,一會子又說那個色不正……而且吧,這種天,向陽的地方都長野菜了……您不是之前還說,誰家有吃不了的,拿來咱家都收嘛……整成幹菜冬天吃……我尋思著,不行就在鎮上支個攤子……收個十天半月的……”


    這個時候野菜的口感最好,焯水陰幹,不見絲毫苦味。入冬了偶爾搭著吃,也是一道菜。家裏的人多,冬天又占了小半年,不弄點菜存著,一道冬天就靠酸菜醃菜,蘿卜白菜,再就是黃豆綠豆,什麽豆芽豆腐吃的人夠夠的。


    前兒金雙弄了點野菜回來,就是個婆婆丁,結果也吃的一家子上上下下的都滿意。


    理由也充分。


    但林雨桐也提醒了:“不準隨便跟過去,隻看著他是不是去了,去了多長時間就行……別的不跟你想幹……”


    金傘一連聲的應著,臉上都有了光彩了。好似這就找到了自己的價值一樣。


    金啟琨本來還不放心的,但看她的表情到底是什麽也沒說,卻扭臉看了金逸一眼。金逸點點頭,表示暗地裏他會安排。


    那就這樣。


    金傘還很聰明,沒有等老管家出去,她自己先去了鎮上。鎮上就那麽些鋪麵,誰家挨著誰家,熟悉的人都在心裏急著呢。


    從村子裏出去,這二裏地通到頭,就是鎮子。這條路正對著的,就是小酒館。酒館沒招牌,隻門口的樹上掛著酒幡,寫著小酒館三個字。


    小酒館的一邊,也就是最邊上的鋪麵,是個賭坊。這賭坊……金傘小時候還進去過。它前麵是大廳,進去誰都能賭。可後頭還是有兩排房屋,要是單獨對賭,可到後頭去。再往後就是賭場的人住的地方和後廚。這後廚也弄點粗糙的吃喝,燒個熱水啥的,叫這些賭客享用。水是免費的,但也最浪費。所以,賭坊是整個鎮子,消耗柴火最多的人家。金傘早兩年,年歲還小的時候,打扮的跟個小子似得,粗著嗓子背著柴火進去賣過。倒是價錢也公道。因此,要是沒有別的營生,她都會去。以此能換點買糧食的銅板,好歹餓不死。


    因此,一站在這裏,就覺得好生熟悉。


    賭場後麵是有後門的,一般采買了東西都從後門走。


    酒館的另一邊,是個飯館。這飯館的門臉跟賭場那邊差不多,算是生意比較好的。你要炒菜麵條有,你要包子窩窩頭這裏也能給你端出來。要請客吃席麵,那你後麵的包間裏請。咱也端的出來。鎮子不大,人口也少,不做什麽分門別類,哪一類的錢都賺。


    金傘以前路過的時候最饞這裏的肉包子,兩文錢一個的大包子,在她眼裏,那是最奢侈的東西了。如今,她揣著錢呢,摸出三文錢走了進去:“要一個肉包子一個香菇醬包,再要一碗麵湯……”


    麵湯是不要錢的。


    掌櫃的是個老者,收了錢就叫人上菜了。除了兩包子,還端了不是麵湯的一碗湯。


    昆布蘿卜湯!


    這邊賣昆布的不多,偶爾從海沿子過來的人有賣的,但住在莊子裏,是很碰上的。一直沒想起來還有這個。


    她就跟人家老者搭話:“老掌櫃,這昆布不知道哪裏有賣的?”


    這老掌櫃一張和善的臉:“哎喲!這個碰上了才能買到……我家爺是去年入冬前買了幾捆子燉湯用的……如今剩的也不多了。要是姑娘要,原價賣給你一斤半斤的也行。你可別嫌棄少,這東西一泡就發了,一斤半斤的,能吃幾頓呢。這開了春了,海沿子那邊賣貨的也該來了……到時候我買些,給姑娘留著……”


    “我這邊要的多,一車兩車,三車五車的都保不齊。”主要是學館那邊有很多學生都在家裏吃的。如今村裏的婦人好些都在後廚幫忙,便是靠著漿洗和縫補,也不少補貼家用。開了春了,緊跟著是金黃不接的時候,菜蔬總得有點添補。如今冬儲的蘿卜都不多了。


    這掌櫃的一聽,就有點明白了。這陣子上,如今有這麽大手麵的,也就莊子上那戶了。他臉上笑的更慈和了:“哎喲!是金家的姑娘呀?”


    “丫頭!丫頭!”哪裏是什麽姑娘?不能拿大的!金傘吃著油膩的包子,不怎麽得勁,以前覺得香,現在卻真覺得難以下咽。


    丫頭也是不一樣的丫頭,碰上了就敢做主說要買那麽多的東西。那玩意再不值錢,一車也值個幾兩銀子的。這三五車的,十兩銀子說花就花了,他忙應承,“回頭那賣貨的來了,我直接招呼他去府上就是了。”


    那感情好,金傘又摸出一吊錢來,“想借您的地方,收幾天野菜。”


    那可不要錢,“地方隨便用……明兒趕集,我幫著吆喝兩聲,要是要好菜送來,我先收著,錢呢,稍後給都行……我這店在這裏,都是鄉裏鄉親的,都信得過!”


    這掌櫃的也忒的熱心了。


    金傘估計是金家的名聲起作用了,吃了飯,敲定了事情,從這裏出去,又去了小酒館。如今春上,但是春上的風大,打著呼哨的那種。店鋪外麵還都掛著厚門簾子!


    她撩開簾子進去,裏麵還點著炭盆。


    這酒館此時,就兩個人,一個拿著抹布,在擦桌子。裏麵有兩張長條桌子,給在店裏喝酒的客人預備的。正對著門的是櫃台,櫃台後站著個中年男人,身後的架子上是幾盆小菜,邊上放著大甕,甕裏是酒。隻賣這麽一種酒。


    一進來人,小二哥先招呼,“姑娘要什麽?”


    金傘把兩人打量了一眼,才探頭看那酒甕,“真的特別烈嗎?做藥用的……不烈不行……”


    小二哥忙笑道:“咱們的酒要是不烈,滿大街你找找去,隻要你能找來,這一甕的酒我都喝了……”


    “那先給我一斤試試……要是好,我以後常來……”金傘狠狠的洗了洗鼻子,然後捂住口鼻:“好濃的味兒,聞著都醉了。”


    小二哥哈哈就笑:“烈酒嘛!沒酒量的人是聞著就醉。可我還真不知道我家的酒能做藥……”


    “跌打損傷,活血化瘀,酒比藥好用。”金傘這麽說。


    那掌櫃的就看了金傘一眼,然後報了價格,“八十文!”


    八十文!


    這麽貴呀!


    拎著這一斤酒,回去就心疼了半天。一邊給久兒一邊道:“你少霍霍,這東西比肉都貴。”


    林雨桐聽的笑,酒這價格,自來都不便宜。她晚上就跟四爺合計這個酒精的事情,你辦法再好,這成本怎麽算?


    李白說: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


    王維說:新豐美酒鬥十千,鹹陽遊俠多少年。


    崔國輔說:與沽一鬥酒,恰用十千錢。


    白居易說:共把十千沽一鬥,相看七十欠三年。


    陸龜蒙說:若得奉君飲,十千沽一鬥。


    ……


    這些人喝一鬥酒的得十千錢。量酒用小鬥,一鬥大約兩公斤。一兩銀子是一千錢,那十兩銀子就是十千錢。


    也就是說,這些人喝的酒是一斤大約得二兩五錢銀子。


    一兩換算人民幣得大致兩百五的樣子,所以,這一斤酒大致得需要六七百的價格。一瓶五糧液也就這個價格了,一般人誰沒事喝這麽貴的酒?


    可見人家李白這些詩人的日子還過的蠻小資的。


    當然了,你要做酒精這些東西,李白不能作為標準。


    四爺就說:“拿杜甫做標準?杜甫說‘街頭酒價常苦貴,方外酒徒稀醉眠。速宜相就飲一鬥,恰有三百青銅錢。’你再算算這個,他這個無產階級倒是喝的親民,那一斤也得十九塊……”


    這又是容易揮發的東西。


    林雨桐在心裏劈裏啪啦的算了一筆賬,這玩意除非是推廣,有少量的庫存備用,等大量需要的時候馬上做……要不然,靠這個做生意,壓根就不成。


    兩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為戰爭做準備。邊陲之地,外麵稍微一亂,秩序就亂了。什麽土匪強盜,小偷小摸,多了去了。


    既然定下了要用莊子的地蓋宅子,四爺就拿了幾種設想跟金匡去商量。卻不料,金匡一眼就看中了四爺隨手畫出來的一個圓形的寨子。這宅子一圈一圈的,牆高屋高,每靠裏一層,屋子都要高一層的建築。


    金匡沒說建這個,但卻說:“這個很有些意思。”然後把那張圖紙給留下了。


    這就表明,他的潛意識裏,認為邊陲便是安穩也安穩不了多久。


    可是這種情況下,他回了老家,為何不急呢。


    他還有什麽底牌在手裏握著呢。


    但不管什麽底牌,沒人手絕對不行。自己和四爺管著庶務,戰備物資準備的充分了,手裏就有了話語權。


    這可還真不是小事。


    金傘開了這個收野菜的頭……以後這個點可以常設置,藥材這些,也可以零散的收。另外,山裏,還得秘密的種。


    現在的條件有限,有錢也不敢隨便花,叫人覺得特別有錢。那辦事就受了很多的限製。如此的話,本來簡單的事情就得複雜著辦,要緊的還在於兩個字——隱蔽。


    不能大張旗鼓嘛。


    四爺看把桐桐給愁的,就說:“有些事,你不必狠盯著。有些人能用你就得用……”


    還有誰能用?


    四爺又提了一句:“……我在學館瞧見一個不錯的小子……”然後朝三房指了指。


    給琳姐兒瞧中的?!


    那麽……或許能給吳姨娘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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