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人家(49)


    “你跟我去m國吧!”一進家門, 蕭湘就急切的對著金紅勝說了這麽一句。


    去m國幹什麽?


    隨即金紅勝恍然:“你又想走?”


    “你們都怪我!”蕭湘的眼淚刷刷的往下流,“如今當然是怎麽看我怎麽錯了。可是你回頭去想, 那個紛亂的時代, 你們都不在,我又長了這麽一張臉, 家裏的成分又不好, 我不想這法子我能怎麽辦?我心裏的人一直是你……可是你……你卻把我往外推。那次的事我一點也不樂意, 可我真不知道回來衝著你嚷了一句之後會有那樣的結果……如今, 我哥不理我, 這輩子大概都不會理我了。蕭遠恨我這個當媽的, 討厭我, 覺得我給他丟人了……別人怎麽看我我不在乎, 欠了誰的都無所謂,人生在這世上,不外乎別人欠我的, 我欠別人的。可我寧肯叫我欠別人的, 也不願意別人欠我的。我欠了別人的……證明我過的好,我過的自在,我的孩子不會跟著受委屈……到現在我也是這麽想的。蕭遠要在國內, 我不願意看到他跟他的親生父親那邊鬧掰。而……選擇繼續留下來, 我無顏再見別人,那我寧願回m國去……如今,我的親人都離我而去了,我唯一剩下的隻有你和思成了。”她回頭看了看睡的跟小豬似得小兒子, “我們一家去m國,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金紅勝愣在當場好長時間沒說話,掏出煙來去外麵抽了一根。那邊蕭湘跟了出來,站在他邊上默默的看著。一根煙抽完了,金紅勝將煙蒂掐滅,然後搖頭:“蕭湘,我父母還活著呢。我能扔下我爹媽跟你走嗎?何況,我除了是思成的爸爸,還有小業的爸爸。思成小離不開我沒錯,但是小業也還沒有成家立業,這不是說走就能走的事……”


    “可小業大了。”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的產業了,怎麽就不是立業?男人立業了,還怕不能成家?蕭湘一把拽住金紅勝,“他大了,離開你可以了。要是老爺子老太太願意,可以跟著咱們一起走的……”


    “去幹什麽呢?”金紅勝搖搖頭:“我到那邊連話也不會說,我能幹什麽?去養老嗎?男人在我這個歲數上,正是幹事業的時候,你叫我跟你去……去了坐吃山空,還是從刷盤子幹起……蕭湘啊,欠了別人的,可能這輩子都還不上,但你得試著去還的。不能真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你要留下來,我哪怕不能給你婚姻,但我一輩子都守著你。你的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我養著你,叫你過的跟以前一樣,要什麽有什麽。你欠了林家的,我也欠了林家的,我願意拿我一輩子替你還……成嗎?”


    蕭湘看金紅勝,“可要是我留下來,趙家那邊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還有蕭遠,他會跟我要蕭遠……”


    “蕭遠成年了。”金紅勝看蕭湘,“你到底怕什麽?既然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你,你就過你的日子就好了,剩下的事交給我辦!”


    蕭湘哆嗦了一下,“我怕……我怕……”她像是下了決心一般的道:“我告訴你我怕什麽,我怕桐桐。”


    什麽?


    金紅勝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你怕誰?”


    “我怕桐桐。”蕭湘急切的道:“你是沒看見她看我的眼神,我活到如今,也見過不少人……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哪個人叫我感覺到危險,我不用去問去查,這些我都感覺的到。當時找趙來康,就是因為我們學校有個領導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不舒服……後來在香gang,多次印證我的直覺是對的。何況這些年做生意,雖然多有仰仗趙家,可是具體的總得我去操作。商場上爾虞我詐,我覺得我的直覺救了我很多次。但凡叫我不舒服,覺得危險的,事實證明都是有害的。桐桐就給我這樣一種感覺。我不怕東子哥,他便是不肯原諒我恨我,但他不會暗地裏算計我,他不是那樣的人。可桐桐……那孩子絕對不是個易於之輩。說起來,受到最大傷害的是她和她的母親。所以,要說恨,她恨我更甚。為她自己,為她母親,也為她的父親。甚至為了林家的倆老人還有東方姐,他們多少都受了這件事的影響,都是受害者……所以,這個孩子恨我是有道理的。我覺得……我要是留下來,她會讓我眾叛親離失去所有的。所以我得走,走的遠遠的……我不喜歡她,她看人的眼神能將人看透了……我特別怕她你知道嗎?一想起她的眼神我渾身都多哆嗦……”


    金紅勝認真的打量蕭湘:“你怕的不光是桐桐,你還怕小業。”


    蕭湘沒有否認,“我拆了他的家,他怎麽可能不恨我?”在金紅勝麵前她沒再說他兒子如何,但她看的出來,金紅勝的兒子跟林東來的女兒根本就是一樣的人。那雙眼睛看著人的時候,讓人從心裏發寒。


    金紅勝失笑:“他是我兒子,你不能對他抱有那麽大的敵意。他跟他媽不一樣……”


    要是想他媽那樣蠢反倒是好了!可這偏偏不像,這才是更可怕的。


    “勝哥!”蕭湘像個孩子似得搖著金紅勝的袖子。


    金紅勝抽回胳膊:“這事不要說了,無稽之談!兩個孩子而已……”


    可兩個孩子今兒給了自己這麽大一個難堪!


    正說著話呢,手機響了,是蕭遠。蕭湘趕緊接起來:“兒子……”


    “媽,我請了律師,你明兒有空嗎?我帶著律師過去。”蕭遠這麽說。


    蕭湘愣了一下,然後‘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蕭遠以為這就是答應了,直接就掛了電話。


    金紅勝還問:“這小子真請了律師了?這麽快,手腳夠利索的。那你就先不要出門了,孩子想怎麽做,就由著他去吧。不管什麽情緒,總得有個宣泄的出口。那到底是親兒子,你們相依為命這麽些年,他還能不認你呀。”


    是啊!他還能不認我?!


    金紅勝就出門:“公司有事我先去處理,說不定得去工地一趟,這兩天不一定回來。等回來之後,我出門請一下東子和桐桐媽……不求人家原諒,但就是磕頭作揖,該有的態度總得有。成嗎?”


    蕭湘點點頭:“你忙去吧。”她親自送他出門,卻在他要出門的那一刻伸手抱住他:“我愛你!我永遠都愛你。不管我……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你也不要變……好不好?”


    金紅勝拍了拍她的肩膀,“都多大年紀了,矯情。呆著吧!那小子快醒了!”


    蕭湘這才送開口,看著金紅勝上車離開,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低聲道:“你為什麽不信我,我真的察覺到了危險……你的兒子還有林東來的女兒,這兩人不會放過我的……”


    而我,真的不能失去這僅有的你們了。


    林雨桐完全不知道蕭湘怕她,這天她接到蕭遠的電話:“……我聯係不到金思業,你知道在哪能找到他嗎?”


    四爺哪也沒去,隻是買了個新手機,在換手機卡呢。


    她看了四爺一眼,就問蕭遠:“找他有事?”


    “我想讓他問一下他爸現在在哪……我媽是不是跟他爸在一塊呢?這邊家裏沒人!我昨兒跟我媽約好了,要帶律師過來,可這邊沒人呀。連保姆也不在!”


    林雨桐皺眉,將電話遞給四爺,四爺接過來,“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


    把金紅勝的電話號碼直接給他了。


    金紅勝接了電話愣了一下:“不可能!昨天說好的等你的。”他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你給你媽打電話了嗎?”


    打了!“關機了!”


    “你等我,我馬上回去。”金紅勝掛了電話就上車,一路狂飆而過。


    到了家門口的時候,蕭遠在門口的台階上坐著呢。他二話不說將拿鑰匙開門,急匆匆的往臥室去,然後將衣櫃打開,裏麵的衣服都拿走了八成。他不死心,直接往嬰兒房去,常用的東西都帶走了……這是走了。


    金紅勝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梳妝台,說蕭遠:“給你舅舅打電話,看他有沒有你媽的消息……”


    蕭遠搖頭:“我打過了,我媽沒跟我舅舅聯係過……”


    金紅勝看著保險櫃的方向,一步一步過去,將保險櫃打開,裏麵空空如也。倒不是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也就是她的一些首飾,還有她名下的一些產業的合同手續,少量的現金……和護照。


    護照不見了,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金紅勝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她走了!”帶著思成走了。又一次跑了!


    蕭遠先是愕然,再是失笑,然後眼裏突然就有了淚了。他一步一步的朝外走,變走變朝後麵的金紅勝擺手,“咱倆都是被拋棄的人……我突然沒那麽討厭你了。”


    “孩子……”金紅勝追了兩步,“你這要去哪?別亂想,你媽許是有急事,到了那邊就會跟我們聯係的……”


    蕭遠站住腳,“她會跟趙來康聯係也不會聯係你的。你在外麵對她並沒有幫助。所以,他許愛你是真的,但她愛她自己更是真的。你放心,我不會想不開的……”


    我得去還債。


    於是,林東來就見到了蕭遠,“你說你幹嘛?”


    蕭遠將手裏一份合同遞過去:“您看看……要是沒什麽不願意,就簽字吧。”


    簽什麽字?


    林東來一臉狐疑的將東西接過來,是一份用人合同。這合同怎麽看怎麽像是賣身契。當然了,他是沒見過賣身契的,但這幾乎苛刻的將人壓榨幹淨的合同,蕭遠卻簽字了。


    再看著合同的期限,竟然是五十年。


    跟賣給自家一輩子也沒啥區別。


    “胡鬧!”林東來一把將合同合上扔過去,“你林叔還不至於跟你一個孩子計較。乖!去找桐桐玩去吧好不好?大人的事你別摻和了。”


    可你們大人之間也沒啥事了,因為那個禍頭子又一次跑了。


    “跑了?”林東來目瞪口呆,“金紅勝呢?也跟著跑了。”那個孩子還小,不可能就這麽帶走了不叫見親爹吧?


    “她帶著弟弟走了。”蕭遠將合同又放在林東來的麵前,“我大學畢業了就來幫您。從現在開始往後的五十年,不管您願意不願意,我都賣給您了。”


    說完,不給林東來任何反對的機會,直接走了。


    蕭遠翻著手裏的合同,想給蕭澤打電話吧,想了想算了。這事又叫蕭澤怎麽說。


    先這麽著吧,孩子的想法而已。


    這事林雨桐聽林東來說了,心說這蕭湘也真有意思,這可是親手把兒子給推出去了。


    四爺又給宋蘭蘭打電話,通風報信,告訴她蕭湘走了,短時間應該不會回來了。


    宋蘭蘭趕在第三天就已經到家了,還給四爺打電話,應該是要給四爺當慈母了吧。


    這件事隨著蕭湘的再一次離開,暫時就這麽著了。可這時間最是無情的東西,別人十多年的痛苦煎熬,總得有人過的更煎熬才行。


    林雨桐一點也不急。


    她不急這事,但卻有件事不能不急。蘇寶鳳回京上班了,房子那邊得收拾,蘇姥姥和蘇姥爺帶著不敢也快來了。


    學校倒是好安排,蘇寶鳳過來了,孩子上學而已,別說是上學,便是戶口說遷過來也就遷過來了。連老兩口也是能跟著遷的。蘇寶鳳跑了一天都跑完了,她去上班,林雨桐去把家裏收拾幹淨。


    林東來就試探著問:“過來肯定大包小包的帶,要不,我開車過去接吧。”


    蘇寶鳳搖搖頭:“你暫時別去,不敢那邊……先就這麽著吧。我叫寶山過去算了。”


    蘇寶山兩口子都在京市,如今在郊縣買了一棟舊房子,平時在京市是租房子住的,本來就是搬家公司嘛,用車還是很方便的。


    林雨桐就道:“我去接吧。我現在開車也還行……”


    “大熱天的,你跑什麽呀。東西重了,你姥爺也舍不得叫你搬。”蘇寶鳳這麽說。


    林雨桐就道:“那我叫兩個幫手也行呀。”


    算了!就叫你小舅去吧。


    沒法子,林雨桐這兩天把這邊的房子給收拾好了。給老兩口找比較硬的床墊子,給不敢收拾一間臥室,書桌椅子都得合適,該讀的書都給買來。還有什麽籃球足球羽毛球乒乓球,這些東西都買了放好,男孩子,該是喜歡這些的。


    回頭就見林東來又買了不少模型車給送來:“擺上吧!”


    林雨桐將這東西一件一件給擺手,還是給他打預防針,“不敢是個倔種。這一點可能隨了盧家人。認定的理輕易誰說都沒用。”


    不管是盧大頭還是盧小勇,都是一樣的。那倆是屬於又笨又倔的。不敢是有些激靈勁兒的,但有些事上的倔勁兒,是一點也沒改。


    知子莫若母,要不是對這個兒子的性子了解,蘇寶鳳隻怕不會這麽瞞著。


    林東來‘嗐’了一聲,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隻說是你買的不就完了。”


    將人接來,果然帶了不少東西。姥姥甚至連糧食也帶了兩袋子,“家裏什麽都有,這是幹啥?”


    蘇姥姥滿屋子瞧:“要不是為了給這小子做飯,我是不願意來的。住的跟鴿子籠子似得,急死人。”


    那是!漫山遍野的,那是多大的地方!


    林雨桐給他們看住的地方,“回頭我帶您轉兩天,把哪裏買什麽都轉一遍。”


    不敢撒了歡的在屋裏跑,等到了自己的房間,頓時樂開了。蘇寶鳳一瞧模型,就問閨女:“你還給他買這個了?這玩意可不是隨便能買到的?”


    林雨桐就給蘇寶鳳使了個眼色,含混的應了一聲:“還有籃球足球,回頭……”


    話沒說話,不敢臉上已經不見笑了,姐姐和媽媽的眉眼官司他看見了,姥姥表情都變了,當自己還是三歲的孩子嗎?


    他將那些車一股腦的拿下來從房間裏摔出去:“我不喜歡玩這些,誰愛玩誰玩去。”


    然後砰地一聲將門給關上了。


    林雨桐隻愣了一下就推門進去:“怎麽回事你這是……這是你小業哥給你買的,你扔了是幾個意思?我跟誰談戀愛,還得你批準呀!”


    姥爺就在外麵搭話:“談戀愛了?跟小業呀!那孩子好,回頭請來吃飯。”


    “爸!”蘇寶鳳回頭喊了一聲,“女孩子家該矜持些,你這態度可太積極了……”


    不敢回頭看林雨桐:“真是小業哥給買的?”


    林雨桐扔了手機過去:“你打電話去問呀!”


    不敢卻沒接手機,一臉心疼的將模型撿回來:“我會修好的……”


    在廚房姥姥才拉著林雨桐道:“這一說要來京市,村上說啥的都有。說你媽是奔著你爸來的,說不敢是拖油瓶。這孩子脾氣又倔強……”


    怕自己因為林東來跟不敢疏遠吧。


    最怕的就是這種半大不小的孩子,說懂事吧,他懂點事了。說不懂事吧,很多事就是看不透。


    林雨桐從書房出來,還是去了不敢房裏。


    她推門進去,這小子正在擺弄模型呢,見她進來他停住動作,有些忐忑的看林雨桐。


    說起來,姐弟倆這兩年其實有點生疏了。高三沒顧上回去,大一又在學校,不見自然就疏遠了一些。林雨桐坐在他的床沿上看他:“離開原來的班級,是不是怕不習慣?”


    “肯定不習慣!”不敢耷拉著腦袋,“大城市的孩子都狡猾,愛欺負人。他們說話的腔調比我好聽,肯定會笑話我的。”


    是說普通話不標準,容易遭人嗤笑。


    鄉下學校,都是方言講課的,他們也不習慣用普通話。


    這個可以理解,但是城裏的孩子愛欺負人是個什麽鬼邏輯!


    她跟他說道理,末了才道:“……那咱們慢慢習慣,從明天開始,我給你補課,成不?”課程肯定是會拉下的。


    林雨桐找人弄了一套五年級期末考試題,心說摸摸這小子的底吧,結果這一摸底就壞了,這小子兩科都不及格。


    “都沒學過!”不敢是這麽辯解的,“我期末兩門都考了八十多,你不信問咱媽去。”


    沒有不信!


    隻是這很多學校,加了一部分奧數進去,所以,考的就比較深一些。


    林雨桐就給買了奧數方麵的書,將這些補起來。隻要學,總是能學起來的。可這小子看著很機靈,也確實很機靈,偏偏在這方麵,好像竅開的還不行。講的時候他聽的懂,可做題的時候照樣不會。


    這麽著的話,林雨桐就跟蘇寶鳳商量:“那些重點學校別想了,找個普普通通的,離家近的小學先上了,每周我抽空回來給他補一補,看考中學的時候怎麽樣吧。”


    用蘇姥姥的話說,就是這小子在這方麵隨了盧家。


    蘇寶鳳就道:“也別都是盧家。我大哥和寶山,還不是一樣。在文化課上都不怎麽開竅,脾氣也不見得就不倔!”


    不想提盧家。


    孩子學習上不去就比較讓人上火了,蘇寶鳳自問很靈性,生下的閨女也很靈性。沒送到她爸這邊的時候那也是縣裏的尖子生。到了這邊教育環境不一樣了,一下子就脫胎換骨了。怎麽到了兒子跟前,說啥也不行。


    連著補了五天,怕這小子逆反,林雨桐帶著他去玩了。公司那邊有電腦,帶出去就是漲見識去了。老人不攔著,林雨桐開著車,帶著這小子玩。


    公司這會子正忙著呢,四爺正跟韓小磊不知道商量什麽呢,都朝這邊打了招呼就繼續自己的去了。林雨桐就說不敢:“你好好學,這個暑假要是奧數能考及格,我就給你買個電腦。”


    這話並不能叫這小子更歡喜,反而嫌棄林雨桐囉嗦,“……我就是覺得那些人有毛病,一會子進水一會子放水的,那不是有病嗎?算那個能幹嘛?”


    說著話,就跑樓上去了。四爺倒是覺得林雨桐想不明白:“你硬是摁著他學他不愛學,也學不明白的,倒不如叫他學點他喜歡的。你是沒發現這小子的特長呀?”


    什麽?


    “能跑!”四爺這麽說。


    這倒也是。這小子打小就在山裏,在田埂上跑。好動不好靜!他的名字打哪來的,就是從被親媽漫山遍野的攆他而來的。


    這樣一個在山裏撒歡慣了的,你想把他圈到課堂,難。


    兩人上去的時候,果然見這小子在運動器材上玩的特別溜。林雨桐過去蹲下來看他:“你是不是不喜歡坐在教室裏學那些東西……”


    不敢臉能皺成一團:“哎呀!知道了,不玩了。等奧數考及格了,我再玩這個。”


    林雨桐看他:“我不逼你學這個……但你必須開學好好的學,你要是保證老師教的你都好好學了……上中學的時候我們送你去中學體育運動學校,專項練體育去。”


    不敢還有點懵懂,“什麽叫練體育?”


    “你喜歡這些東西嗎?”她指了指運動器材,問道。


    “喜歡!”不敢談了一聲,從上麵下來,“城裏就這麽大的地方,氣味還難聞的很。其實沒有村上好,也沒有鎮上好,連縣上也不如……”村上在山上,跑上跑下的多舒服呀。鎮上也好,順著鎮子跑出來,地方大著呢。縣上隻一條街道,在公路邊跑還怪平整的。京市就不成了,到處都是紅綠燈,這裏不能過那裏不能過的,有什麽意思?


    那就還是喜歡體育唄。成!喜歡就成。


    林雨桐晚上跟蘇寶鳳商量:“……現在搞體育也挺好的,若是將來讀個體育大學,出來做個教練,哪怕在學校裏做個體育老師呢……或者幹脆,自己做個健身房,養家糊口總是能的。說不得,還真被咱們培養出一個冠軍來。”


    在這方麵,蘇寶鳳沒那麽些執念,也很開明,又找不敢親自問了,他一聽不用上課眼睛都亮了,這就不要再問了。


    可練體育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從吃的喝的,都有講究的。尤其是身上的行頭,運動鞋運動服,這穿好的跟穿壞的,明顯是不一樣的。


    不等林雨桐提,林東來就又給買了幾身運動服和運動鞋來,默默無聞的很。


    蘇姥姥在兩個孩子都出門之後才說閨女:“你跟桐桐爸是咋回事……要是真有那個心思,就趁早把事情給辦了。不敢這裏有我跟你爸照看呢。我看他那樣,也不像是嫌棄你有不敢的樣子。可寶鳳啊……夜長夢多……”


    世上的變故從來都是不經意的。


    這些話林雨桐也不知道,她今兒帶他玩回來,就往自家小區那邊開:“家裏放著我一點東西,你跟我回去取唄。”


    這小子當時沒說話,可到了地方就是不下車,“不去,我在車上等你。”


    林雨桐跟他開玩笑:“我爸能吃了你?”


    “姐姐不也不喜歡我爸爸嗎?”不敢突然來了這麽一句,然後好像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臉上有些局促,“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反正,我跟媽過。媽要是嫁人了,我就回村上去……我爸說他不結婚……”


    行!這事到這裏不能再提了。


    林雨桐隻道:“記住這個地方,我帶你認門的。要是有個啥急事聯係不到我,你至少得知道你姐在什麽地方吧。年紀不大,心思還挺沉的。”


    不敢這才咧嘴笑:“小區名字記住就行了,打出租就能到。”不用記路!


    出來順便去吃肯德基,吃飯的時候她才試探著問:“你爸沒跟你嫂子的娘結婚?”


    不敢搖頭:“沒有,我爸說哥哥結婚了,他也老了,不結婚了。”


    “我還當你生你爸的氣,不理他了?”林雨桐將自己的那份薯條遞過去,“還心說你小子的氣性怎麽那麽大。”


    “肯定生氣呀!”不敢就道,“他偏心我哥,要不然媽也不會跟我爸離婚……”


    孩子果然還是健忘的,那些對蘇寶鳳來說無法接受的事,孩子無法完全理解也記不住那個時候他媽的尷尬和難堪。對於他來說,父母離婚了,他成了異類了。這一點他接受的並不如看上去的那麽良好。


    至少,現在他的爸爸告訴他他不會再婚。而大家都說蘇寶鳳是奔著林東來來的。於是,他心裏的天平又稍微偏移了一點。


    林雨桐不再問了,不敢卻道:“姐,你別生我的氣。你想叫媽跟你爸在一起,我也想媽跟我爸在一起,可媽隻有一個……就咱們倆跟媽過……好不好?”


    明確的說出了這話。


    林雨桐拍了拍他的頭:“吃吧你!一開學我就上學去了,媽也得上班去了。你就得跟姥姥姥爺在家了……還咱仨呢?這話別叫姥姥姥爺聽見,知道沒?”


    不敢又沒心沒肺的笑,“媽晚上下班回來就行。”


    “那肯定。”林雨桐回答的特別篤定。


    不敢又嘟嘴:“可自從媽不當老師了,回來就沒準點的時候。有時候開會開的可晚。”


    工作性質就是這個樣子的。


    林雨桐晚上沒在這邊過,還是回去,林東來還在家呢。蘇寶鳳把閨女送到樓下,看見金家那孩子的車在那邊停著呢,是接桐桐的。她拍了拍閨女的肩膀:“去吧!你爸在家等你呢。”


    林雨桐要走了,還是提醒了一聲:“不敢很排斥。”


    蘇寶鳳點頭:“我心裏有數。趕緊走吧,別叫人家久等。”


    上車之後,兩人就是慣例,相互通報今天都幹啥了,見了什麽人,去了哪裏辦了什麽事。四爺那邊沒什麽奇怪的,公司剛開始,瑣碎事不少。別人的經驗更少,還得他親自辦。林雨桐就說了這一天天的事,四爺聽的皺眉:“那你從明兒開始,把不敢給我送過去,我帶著他。”


    你能給人家說通呀?


    “隻管給我送過去就行。”在小山村裏,有那麽個糊塗爹到底影響孩子的心境了。男孩子嘛,見識多了,對很多事的看法自然就不一樣了,“他再是不大,可也到了要懂事的年紀了。你不管說什麽,他都提防你,覺得你心裏向著你爸。所以,這事你別插手。我也不提這些事,隻帶著他就行了……”


    你說的這麽篤定,那就試試唄。


    林雨桐回來,可還是沒見林東來。時間不早了,他打了電話過去,那邊好似在開會,林雨桐也就沒再問,隻是覺得最近林東來好似忙的很。


    日子又晃過了一周,高考的成績下來了。


    蕭澤和林東方都打電話來,要請客。


    按照成績,公安大學沒戲,但是京市警察學院還是沒問題的。林東方和李建國不知道有多滿意,林東方打電話:“你爸你媽都來!在你師伯那裏設宴。”


    蘇寶鳳當然不去了,林東來趕時間趕的,掐著點來接閨女,兩人才一起去。


    林雨桐就納悶:“是哪裏不順嗎?”


    林東來含混的應了一聲:“沒事,都是小問題。”


    林雨桐沒再問,可卻往心裏去了。想著回頭得去公司看看,到底是怎麽的了。


    今兒林東方兩口子設了十桌的宴席,兩人的朋友同事兩家的街坊鄰居,人多了去了。林老太太拉著外孫的手跟人家誇,林雨桐來,她沒注意。老爺子卻看見了,招手叫林雨桐過去。林雨桐就笑著過去,老爺子就問:“你忙什麽呢?真不理爺爺了?”


    “哪有?”林雨桐低聲道,“我最近可忙了。我姥姥姥爺來了,那邊我得看著收拾,我媽整天挺忙的。”


    “你姥爺來了?”老爺子忙道,“晚上你帶爺爺過去一趟,我們老哥倆該坐坐的。”


    這邊說著話,蕭遙在另一邊叫了,老爺子就放人,“去吧去吧!你們小姑娘說說話。”


    林雨桐才轉身,李慶生給看見了,他急著脫身,忙道:“姥姥……桐桐來了……”


    “哪呢?”老太太抻著脖子找。


    “那兒呢!”李慶國說著就溜了,“我給您找去。”


    蕭遙卻拉著林雨桐去外麵了,低聲道:“林叔那邊是不是有麻煩了?你跟林叔說一聲,叫他最近小心點。”


    “怎麽了?”林雨桐心裏咯噔一下,最近林東來晚上很晚,肯定是被絆住了。


    蕭遙低聲道:“我爸跟老姚商量下學期申請資金的事呢,就去了老姚家。老姚又說燉野兔肉,也叫我去。剛好我媽給我打電話了,我這不是就出來接電話了嗎?結果一出來,碰巧有一輛車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挺漂亮的女生,上了老姚家的樓了,車上還坐著一個男生,就是那個趙家那個誰……我聽見他給什麽人打電話,說什麽本來就是有案底子的人,有些可辦可不辦的手續,就不用著急還是什麽的……要是別人我就不多想了,可是他的話……我覺得還是小心點好。不過,他跟老姚有什麽關係?”


    趙為民!


    必是趙為民無疑了:“他跟老姚的外甥女在談戀愛。”


    蕭遙就點頭:“怪不得呢!你說這該怎麽辦呀?這人可真是夠小人的!林叔還沒找他的麻煩,他為什麽找林叔的麻煩。”


    說的是啊!


    趙為民是吧?林雨桐冷笑一聲,摸出剛才林東來給她的鑰匙,上了車一踩油門就走。


    李慶生出來就問蕭遙:“桐桐幹嘛去了?”


    蕭遙這才醒過神來,“壞了壞了!趕緊的,去找金思業去!遲了就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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