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同在(1)


    林雨桐唰一下睜開眼,感覺有點不一樣。


    在各個世界穿來穿去,都穿出經驗來了。那種靈魂被撕裂的感覺,是每一次都要經曆的。但是這次,好像沒有。


    這次有什麽特別嗎?


    有!就是舒服的叫人覺得回到該回的地方了。


    公司嗎?


    那見鬼的公司這個坑挖的有點深,要不是遇到四爺,一路有四爺陪著,真就如同流放犯,在未知的時空裏被流放了這麽久,久到她自己都差點忘了她是誰了。


    眼睛轉了轉,不對!這也不是那見鬼的公司。


    因為眼睛能看到正上方,是白裏帶著灰黃的天花板,這是粉刷的有些年頭之後陳舊的一個表現。再看看天花板上的燈……乳白的燈罩上貼著……貼著的那玩意有些眼熟呀。


    像是把藍色的剪紙星星和紅色的心形剪紙給貼上去的。


    開燈之後,燈的溫度高,這燈罩的溫度也不低吧。怎麽把紙貼上去了?


    正琢磨呢,門一下子就推開了。一個穿著灰色格子夏季短款睡衣的女人一手摁著門的把手,一手撐著門框,探出半個身子來,眼睛跟探照燈似的看了看,然後喊道:“醒了就起!賴著做什麽?昨晚折騰什麽了?多晚都不睡,踢裏哐啷的,不知道還以為你拆房呢。那彩紙怎麽回事?”零零碎碎的落了一地,她嘟囔了一句什麽正要關門,眼睛撇到上麵的燈了,然後臉色一變:“林雨桐你是真能給我折騰,燈罩能貼那玩意嗎?”


    林雨桐不由的就道:“我馬上揭下來。”


    “揭什麽揭?”女人冷哼:“老實呆著。”然後她高亢的聲音再度想起來:“老林——老林——咋還沒出來?快看看你閨女吧,在屋裏咋作妖呢!”


    然後林雨桐聽到了清晰的衝馬桶的聲音,一個溫和的男聲道:“喊什麽?孩子睡會懶覺,你看你!”


    門外伸出一隻手,把門拉上了。


    外麵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女人說:“你就慣著吧!燈罩上貼著彩紙!”


    “白天又不開燈,等中午我回家一趟給弄下來。”男聲說著,就催促:“趕緊的,遲到了。”


    外麵一片忙碌聲,細細碎碎,二十分鍾後,隨著大門的關上,屋裏重新歸於平靜。


    林雨桐的眼淚刷一下給下來了,這是親爸親媽,再是錯不了的。


    隻是比最後的記憶裏,好像年輕了好幾歲。


    因此,她這會子有點不知道今夕何夕。


    自己這是回來了嗎?


    回來了!那四爺呢?


    回來了不是應該回公司嗎?怎麽出現在家裏了?


    她像是找到了力氣,蹭一下坐起來,床頭正對著的是書桌。書桌上是書架,書架專門空出一格來,放著一塊白板。


    白板上還留著一行字:距離高考0天。


    是了!是了!這是自己的家。但這高考之後沒多久,白板就收起來了。在自己上大學住校之後,家裏裝修了一次,牆壁也白了,很多舊家具都扔了,包括這個被自己貼滿各種課表知識點,用鉛筆圓珠筆和彩筆寫寫畫畫塗滿了塗鴉的書桌。


    她從床上下來,本來清醒的腦子卻有點木了。低頭看看身上的卡通睡衣,腳上那雙粉紅色的塑料拖鞋,再抬起頭,便看見穿衣鏡裏的自己,一頭亂糟糟的長發蓬鬆著,再走進兩步,還能看見額頭的幾顆痘痘……


    那玩意叫青春痘!


    是啊!回來了,但又不完全是回來了。


    這個點不對!可這終究是回來了?!


    南柯一夢嗎?不可能!那些經曆清晰的很,怎麽可能是假的。


    難道是因為公司的召喚,所以才回來的?因為中途出現了變故,才回到這個點的?


    有這個可能!


    按照公司的發展程度,如今便是不如以後發達,但肯定已經有了。她得找一趟去,得看看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自己的家,哪怕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家,但該記得的還是記得,刷牙洗臉紮頭發,然後換上白t恤藍色的牛仔褲運動鞋就出門了。


    出了門了忘了一件事,忘了拿鑰匙和錢包了。


    林雨桐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門口掛著布兜的一截鐵絲。布兜是掛在門口,送牛奶的會把牛奶放在裏麵。而為了這個布兜,外麵的牆上被釘上一顆不小的釘子,釘子上纏著鐵絲,鐵絲垂下來做成掛鉤的樣子掛布兜。她記得那時候她說她爸,幹嘛不把布兜直接掛在釘子上。


    老林同誌:“……”忘了還能這麽操作,犯蠢了!


    反正這一截鐵絲就這麽留在了這裏。想到這裏,她不由的會心一笑,拉了鐵絲去捅鎖眼,門就這麽開了。


    進去把鑰匙錢包帶上,看見桌上放了二十塊錢的零用錢,壓在牛奶瓶下麵,跟二十塊錢一起的,還有一張字條:我們中午不在家吃飯,你自己出去解決。


    她不愛喝牛奶,這些年,四爺也沒逼著她喝。但在她上大學以前,還是會被老媽逼著喝的。於是,拿起來跟喝藥似的喝了,可覺得也沒記憶裏的那麽糟糕。


    出門,樓梯那是那樣的樓梯,牆上還有樓上樓下的小孩在牆上的塗鴉,玩七八糟的寫著某某喜歡某某的話。


    到了二樓,碰到四樓的奶奶買菜回來,問說:“考的好不好呀?要去哪上大學?”


    這個奶奶最事媽,她不愛跟她說這些。記得曾經高考完,她謙虛的說也就那樣吧,然後人家宣揚的到處都是,說老林家的那姑娘考的不行,她媽說學習好,考前幾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當時老媽回來好一頓呲!後來她就不愛搭理這老太太了,一見她就拉下臉假裝看不見,然後傳言又變成不就是考上大學了嗎?都用鼻孔看人了。


    反正咋做都是錯。


    如今還是一樣的人,一樣的話。林雨桐自然的就帶出笑臉,避重就輕,假裝們聽見她的問話,隻驚訝的看她手裏的菜:“……有魚有蝦,這是今兒要來客人吧。我猜猜,肯定是家裏的小寶貝要回來……”


    這老太太當即變了笑臉,笑的那叫一個慈祥,“那可不,我那寶貝孫子回來……”


    其實林雨桐早忘了她家孫子叫啥了,見她還要拉著她說,她趕緊就催:“魚蝦活的才新鮮,我不敢耽擱您,您趕緊回去收拾吧。要不,我給您送上去?”


    老太太‘哎呦’了一聲,又笑道:“不用不用,提的動……”然後蹭蹭蹭的就回去了。


    林雨桐下著樓,還能聽見這老太太跟樓上下來的人說話呢:“……得虧老林家的閨女提醒,我這趕緊得拾掇,人家孩子還要幫我提上來,你說這客氣的,懂事孩子……”


    夏天的早上,其實也熱。下樓出來,微微有點風。


    小區有些年頭了,路兩旁高大的銀杏樹投下巨大的陰影,老人和孩子,在樹下玩的,聊天的,下棋的。也不是每個林雨桐都熟悉,但記憶遙遠了,誰熟悉誰不熟悉也記不準了。她假裝在看錢包,低著頭悶頭走路,直到出了小區,才鬆了一口氣。


    錢包裏也就一百來塊的零錢,坐上出租,報了地址就有點後悔,因為出租車坐這麽遠,還真有點貴。心裏焦急,她連打量這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城市的心都沒有了,隻想快點到地方。


    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打表花了八十才到地方。


    記憶裏的公司就在這裏的,但此刻的這裏,卻是一家國企倒閉之後一直沒處理的辦公房產。除了看門的,裏麵壓根就沒人。


    大熱天的,林雨桐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浩瀚的時空裏,自己遇到自己,這樣的概率有多大?她怎能不怕?


    是運氣?還是人為操控?


    亦或者自己真的就是消失在平行時空裏,然後又真的隻是重生了?


    哪一種都有可能,但哪一種都沒有佐證!


    她沿著路,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心裏卻亂做一團,找不到絲毫頭緒。在別人身上的時候,她不慌。可這種的回歸,她卻真真是慌了。


    她這會子就想,四爺此刻在哪?


    按照以往的經驗,她總是出現在跟自己有關聯的人裏麵?


    跟自己有關聯的人……異性……


    以現在的圈子,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曾經的同學,一種是以後可能遇上的同學。


    曾經的同學好辦,這幾天找借口想辦法見見,一見就能知道。若是四爺在這些人裏麵,也會積極的尋找自己的。


    這要是以後的同學,那暫時是真沒辦法,離大學開學還有一個多月呢。真不是著急就有用的!


    拿定主意了,心思才慢慢定了。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繞了一天,自己給走回來了。一天就早上喝了一瓶牛奶,真有些餓了!小區門口有賣炸串串的,她過去要了兩根火腿,兩根素雞:“多放辣醬。”


    記憶裏,這家的辣醬可好吃了。


    吃到嘴裏,其實也就那樣了。一邊走一邊吃著,到單元門口跺腳,等燈亮了才往上走。正上樓呢,碰上正下樓的李奶奶。李奶奶人很好,脾氣也好,對孩子可親了。她家住二樓,這麽晚了,還在樓道裏,她就問說:“您這麽晚了還鍛煉呢?”


    爬樓鍛煉身體。


    李奶奶笑了一下:“你李叔今兒要回來,我正等著呢。”


    哦!


    林雨桐叮囑了一聲小心些就上樓,不等拿鑰匙門就開了。


    老媽一臉寒霜:“也不看看這都幾點了,上哪玩去了?”


    “看了晚場的電影。”她說著,就進去坐餐桌邊上,“餓死了。”飯桌上留著飯菜呢。


    她媽今晚好像也不想收拾她,倒是在一邊低聲跟她爸說話:“……李嬸兒多好的人呀,平時身體也好,怎麽突然就……我到現在心裏都不得勁……”


    林雨桐聽著話音不對,問說:“哪個李嬸?”


    “就是樓下你李奶奶。”當媽的就說:“心髒病發了,送到醫院的時候人沒了?”


    嗯?


    樓下是二樓,二樓一家是李奶奶,剛才還碰見了。一家是空屋子,常年鎖門,人家買了大房子搬走了。


    難道是一樓?


    一樓隻有活著的爺爺們,沒有奶奶。


    想到這裏,她嘴裏的米飯也咽不下去了,渾身的寒毛刷一下就起來。她蹭一下放下筷子,奔到門去利索的將門拉開,李奶奶正扶著樓梯準備上四樓,她是有爬樓梯鍛煉的習慣的。這會子林雨桐也記起來了,好像李奶奶是高考的這年暑假沒了的,但具體的日子她卻記不住。此時,李奶奶朝她笑了笑,繼續鍛煉去了。


    她也僵硬的笑了笑,然後把門‘啪’一聲給關上了,轉身回來吃飯,低頭不言語。


    她媽就問說:“怎麽了?一驚一乍的!”


    “沒事!”她心裏驚濤駭浪,麵上卻頗為嚴肅的道:“我以為我剛才開門之後忘了拔鑰匙了,就出去看看……”


    可門不是我給你開的嗎?


    林雨桐:“……”這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她想到一種可能:四爺的存在形式說不定有另外一種可能!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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