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公交車在站台前停下,車門打開,冷卉從後門下車,呼嘯著襲卷而來的夜風不帶絲毫憐惜地刮過她清瘦的臉頰,身上竄起一陣陣的冷意。冷卉縮了縮脖頸,纖細的下巴埋進了柔軟的圍巾裏。她穿的不多,下班前刻意將外套給脫了。


    冷卉離開公交車站台,順著東貿路前行。淡黃色的路燈照亮了道路,走在一排排桉樹下的冷卉踩著透過樹葉灑下的斑駁的光影緩緩地邁著步子,那抹單薄而清瘦的背影被拉得極長。孤獨且寂寞著。


    沒走多久,冷卉便在拐角處停下了步子。五年時間,這條路周圍的建築有了改變。冷卉記得,在這個拐角的不遠處,有一家涮菜館,麵積雖然不大可生意卻很好。冷卉很喜歡這家涮菜酸辣的味道,而唐睿曾在無數個夜裏到這裏來為她買上一份。


    以前,冷卉會悄悄地跟著唐睿下樓,遠遠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走進這家店,之後再看著他走出來。看著夜幕中他那張英俊的臉,冷卉的胸腔內便會填滿濃濃的幸福感,之後,她會先他一步回到所租的房屋裏,等著提著熱氣騰騰的涮菜回來的唐睿。


    一恍神,隻覺唐睿那年輕偉岸的身影再次出現。依然是這個角度,冷卉看著眼前那飄渺的似乎真實的背影,他將手裏的錢遞給老板,“老板,還是老菜式,不過辣椒不要太多,我怕她腸胃受不了。”


    老板笑得樸實,“冷卉那丫頭可真有福氣,哪個男朋友會像你這樣風雨無阻地給她買宵夜。”


    冷卉回神,眼前的涮菜館早已不見,也沒有唐睿和老板的那熟悉的麵孔。記憶的回籠並未激起心底的半分酸澀和感動,有得隻是無限的刺痛。男人的心,怎麽變得這樣快,像疾風一般抓不住。


    收回了視線,冷卉繼續向前走著,不出幾步,一幅幅滿是童真的壁畫映入的冷卉的雙眼,高高的白色圍牆上麵畫滿了無數張有著燦爛笑顏的孩子的臉。纖細的手指輕輕觸摸上了冰涼的牆壁,曲指臨摹描繪著孩童的輪廓。


    突然,冷卉快速向前奔去,腳下的步子有些淩亂。跑了大概四五米遠她停了下來。蹲□子,目光快速地鎖定了牆角的一排小字——‘唐睿,我以後要為你生一個孩子。’


    字體清秀,這是冷卉的手筆。


    而就在這行字下麵的不遠處,有著一行剛勁的草書——‘一個不夠,你得為我多生幾個。’


    這是唐睿的字跡。


    心髒猛地一陣劇痛,冷卉猛地轉過身子目光於路麵上四處尋找著,迅速地鎖定草叢旁的石塊。她伸手抓過石塊,轉身握著石塊奮力的刮擦著牆壁。她要抹去她曾經愚蠢的行徑。


    那急促的唰唰聲一聲接著一聲地響起,牆壁上的字體從清晰變得模糊,再到支離破碎,最後變得隻留下一星半點的字跡。


    看著那被劃花的牆壁,冷卉感到從未有過的苦澀。扔下手裏的石塊緩緩的站起來身子,她以為隻要抹掉了這些字跡,她就可以忘記那些令她痛不欲生的過去,可事實並非如此。隻因為她的耳邊不斷地回響著唐睿的聲音,想忘,卻是枉然。


    五年前的一個下午,下班回家的兩人在這所幼兒園門口停下腳步,看著家長將孩子一個一個地接走。看著那孩子和父母緊緊牽著的手,冷卉總是會忍不住彎起嘴角,這時,唐睿便將她圈在在懷裏,下巴輕輕地抵著冷卉單薄的肩膀,在她的耳畔喃喃說道:“既然你這麽喜歡孩子我們就多生幾個。”


    聽著唐睿那認真的語氣,冷卉淡淡的應聲:“未婚先孕,我可能會成為我們村子裏的笑柄。”聰明如她,她再以極其隱晦的方式向唐睿‘逼婚’,她也想要一個寶寶,但得先結婚。


    “我怎麽舍得讓你成為笑柄,等今年年底我們就去登記結婚。”唐睿捏了捏冷卉的鼻尖,眼裏盡是寵溺。


    “真的?那我得先告訴我媽。”


    “當然要先告訴伯母,春節我們就回雲南去辦酒席。”


    男人的話不可信,這是冷卉從唐睿身上領教到的。


    冷卉春節要結婚的消息在全村傳開了,可結果……她真的成為了笑柄。


    因此,記憶的每一次回籠,隻會讓冷卉對唐睿的怨恨濃上一分。


    八點二十分。


    離開湘裏人家後,司機為唐睿打開了車門。抬腳,唐睿正欲跨坐進去,可下一瞬又收回了腳。唐睿取過司機手裏的車鑰匙,讓李哲明和司機先行離開,之後他獨自駕車順著東貿路向永昌小區駛去。


    車燈照亮了不算寬闊的路麵,唐睿驅車順著熟悉的街道前行。自從冷卉離開後,唐睿便再也沒來過這個地方。


    車子穿過十字路口,駛過了幼兒園,唐睿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在了後視鏡上,上麵映射著一個單薄而熟悉的身影——冷卉!一踩刹車,車子停了下來。


    唐睿遠遠地望著站在牆角的身影,看著她被冷風吹的四處飛舞的發絲。倏地,一絲心疼油然而生,天氣這麽冷,可她卻穿的這麽少。可心疼之餘,他卻撥通了李哲明的電話,電話接通後,他壓低了聲音,“去查冷卉什麽時候到北京的。”


    “好。”


    “還有查出她上班的地點及住址。”


    “好。”


    切斷通話後,唐睿將手機擱在車上接著開門下車。他站在陰暗處,靜靜地看著迎風而立的冷卉。


    其實,冷卉知道唐睿來了,因為她收到了李哲明發來的信息。冷卉沒有繼續駐足於幼兒園門口,而是向永昌小區走去。收起了眼底的憤恨,一絲絲悲淒爬上了臉頰,她要讓唐睿看到她對過去的不舍和心疼。


    看著眼前並無多大變化的單元樓,冷卉站在門口站了許久,伸手輕觸著嶄新的可視對講機,門鎖換了她進不去了,隻得轉身向一旁的休閑健身區走去,除了那架鐵製的秋千,其他的健身器材都換了。


    冷卉走了過去,坐在了冰冷的秋千上,她抓著鐵鏈雙腳輕輕一蹬,秋千蕩了起來。


    站在角落裏的唐睿默默地看著,腦海裏浮現著過去的畫麵。曾經,忘帶鑰匙的冷卉常常就這樣坐在秋千上等著他給她送鑰匙。


    “阿嚏。”


    冷卉打了個噴嚏,她鬆開了鐵鏈伸手搓揉著冰冷的雙臂。接著對著掌心哈了口熱氣,掌心貼合在一起輕輕搓動著。看著冷卉因寒冷而縮起的身子,唐睿從角落裏走了出來,緩緩地走了去。


    身後響起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冷卉知道唐睿走過來了,但她卻假裝沒聽到。肩上一沉,一件男士大衣批到了身上。她裝著一愣,之後猛地站起了身,那件大衣瞬間掉落在地沾染上了無數的灰塵。


    這是冷卉的正常反應,一向抗拒別人靠近的她做出這樣的舉動合情合理。


    回頭,在看清身後的男人後,冷卉那冷漠的雙眼倏地染上的怨恨,滿臉戒備。


    月光下,唐睿的臉上寫滿了揶揄,冷卉那瞬間變換的神情讓他覺得心情極為舒暢,原來她的表情可以這麽豐富,他沒出現,她的眼裏隻有無盡的哀傷和苦楚。但他一出現,她的眼裏除了恨,還是恨。唐睿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大衣,抖盡上麵的灰塵。


    冷卉不在看眼前的男人一眼,冷漠地轉身不帶一絲猶豫的離開,像是要遠離病毒般。可唐睿又怎麽會允許,他等了她那麽久,現在再次遇上,他怎麽可能讓她離開。


    唐睿伸手捉住冷卉的手臂用力一拽,冷卉被強製性的轉過的身子,接著撞進了唐睿的懷裏。他緊緊摟著她,幽幽開口,“丫頭,北京很冷,穿這麽少會感冒的。”


    那件大衣再次批到了冷卉的身上,冷卉掙紮著,“鬆開,別碰我。”她言語尖銳,臉上寫滿了對唐睿的厭惡。


    可冷卉越是這樣,唐睿嘴角的笑意卻越發的濃鬱,“丫頭,安靜點,這大半夜的吵到別人,人家會說咱們沒素質。”


    “素質?這東西你從來就沒有過。”對唐睿的尊嚴,冷卉恨不得踐踏的一文不值。


    “噓,丫頭,我們這麽久沒見,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鬥嘴上。”唐睿的食指覆在了冷卉的唇上,止住她的喋喋不休。指腹感覺著她唇瓣的冰冷,唐睿語氣裏盡是憐惜,“看,你的嘴唇都沒凍僵了。”說完,他低下了頭。


    冷卉的唇即將被吻上,但下一瞬唐睿的腳背上卻竄起劇痛,隻因為冷卉纖細的細跟毫不留情地跺上了他的腳背。


    這丫頭居然這麽狠心。


    冷卉猛地推開了唐睿,拉開與他的距離,冷言怒斥,“唐睿,請你滾出我的世界,我不想再見到你。”


    “丫頭,你在口是心非,假如你真的那樣想,那麽今晚你就不會出現在這裏。”唐睿邪氣的笑著,不管她心裏怎麽想,有什麽樣的計劃,他要的隻是她再次回到他的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我突然覺得我太逗了,賣萌求收藏求花的舉動真好笑,現在,安靜的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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