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


    “人分好人壞人,屍分僵屍死屍。”


    矮胖的中年男子背負雙手,一邊看著自家兩個徒弟在那裏忙碌,一邊張嘴就來開始訓話賣弄。


    “師父,人不止分好人和壞人呢,還分男人和女人呐。”


    一個憨憨的徒弟抬起頭來,接了句話茬。


    聽到自家徒弟冒出了這樣一句話,矮胖男子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師父,你怎麽了?”


    另一個徒弟見自己師父像是在發呆的樣子,不由問道。


    “咳咳,沒什麽。”


    胖子幹咳兩聲,旋即目光狠狠剜了另一個徒弟一眼,訓斥道:“師父說話,你插個什麽嘴!”


    “嘿嘿。”


    雖是訓斥,但兩個徒弟都沒感受到嚴厲,感受到的唯有寵溺。


    “你們倆兒快點幹,這老太爺的屍體就是快要變成僵屍的屍。”胖子繼續給自己兩個徒弟說這其中的門道。


    “屍怎麽會變成僵屍呢?”


    “是啊,人又怎麽會變成壞人呢?”


    又聽到了這熟悉的話,胖子再一次回憶起了昨日的種種,一切曆曆在目,仿佛近在眼前。


    “喂,你看,師父又開始發呆了。”


    “是啊,這真是老毛病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他還沒到耄耋之齡呢就這樣了,以後可怎麽辦?”


    “不如找時間咱們去省城給他找個醫生來看看吧?”


    “嗯,我覺得可以。”


    兩個徒弟竊竊私語。


    回過神來的胖子睜大眼睛怒道:“人變成壞人是因為他不爭氣!屍變成僵屍是因為它多了一口氣!你們倆兒別以為我沒聽到,快點幹活!”


    ...


    忙完後,胖子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


    自己這兩個徒弟太不省心,剛搞完活就開始打鬧,簡直像極了當年的自己和師兄。


    然後他一抬頭就看到了掛在牆壁上的那張遺像。


    抓起燃香,使打火機點燃之後持著香朝遺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最後把燃香插入了遺像前的香爐當中。


    “師父,你說...”


    “師父救命啊!!!”


    就在他準備與遺像說說話時,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了自己徒弟的尖叫聲。


    ‘真不讓我省心!’


    胖子暗罵一聲,但卻義無反顧地衝了出去。


    “師父你看你看,僵屍,是僵、僵屍啊!”


    二弟子見到他後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樣,跑過來抱住他的一隻手臂,瑟瑟發抖,口齒不清。


    他向院子裏看去,目光一凝,發現在月光照耀之下果然有一頭不人不鬼之物,正是僵屍!


    觀其衣著外貌,隱隱能看得出,這頭僵屍就是停屍房棺材裏的那一頭,現在正與自己的大弟子纏鬥。


    “屍變了?!”


    見過這熟悉一幕的胖子驚駭之下脫口而出。


    旋即又抓著自己二弟子的領子喝問道:“不是讓你們用墨鬥線把棺材全都彈一遍了嗎?怎麽還會發生屍變!”


    “我不知道啊師父。”


    二弟子猛地搖頭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見自己這弟子比當年的自己還廢,他也顧不得尋找問題根源了,一個箭步衝向祠堂去拿法器。


    “師父我快堅持不住了啊!”


    大弟子在庭院中與僵屍糾纏,但肉體凡胎根本不是僵屍的對手,被揍的抱頭鼠竄,還差點被僵屍抓咬到。


    “再堅持一下!”


    很快,取到法器的他衝入庭院,和自己的弟子一起對僵屍展開進攻。


    十分鍾後...


    砰!


    “啊吼吼吼..”


    大弟子狠狠撞在了牆壁上,滾落在地,痛苦地捂著自己的後背發出叫聲。


    “你們快走!去武館請你們師伯來助陣!”


    胖子也不是僵屍的對手,躲過襲擊之後,對自己兩個徒弟大聲叫道。


    “師父,我們要死就死在一起!”


    二弟子一臉壯烈之色。


    “快走,別給師父添亂!”


    大弟子拉著他就往外跑。


    眼見僵屍又把目標放到了自己兩個弟子的身上去,他持著桃木劍立刻衝上去阻攔。


    又與僵屍惡鬥了一陣,他感覺自己已經精疲力盡了。


    “師兄,你怎麽還沒來呀!”


    胖子急切地高呼,翻身躲過僵屍的撲擊。


    他現在十分痛恨自己曾經學藝的時候為何要偷懶,以至於現在自己遇到曾經師父麵對的難題,自己卻根本沒有師父的能力去解決。


    “吼啊!”


    僵屍渴望血肉,不知疲倦,再一次伸出爪子撲向他。


    “不行了,隻能用那一招了...”


    他連滾帶爬地衝進臥室,一邊跑還一邊高呼:“師父救命啊啊!!!”


    此時,剛剛在遺像前點燃的燃香還未燃盡,那香爐已經開始震顫起來。


    “師父救我,師父救我!”


    胖子跪在遺像前不停磕頭。


    “您老人家的不肖弟子跪求師父顯靈下凡!”


    他還在嚷嚷著,僵屍已經衝了進來。


    當僵屍看到那一大坨趴在地上的新鮮血肉時,張牙舞爪地衝了上去。


    嗡~


    點點熒光自遺像上散發而出,瞬間擊飛了那頭僵屍,令其滾出了門外。


    熒光匯聚成了一道人影,這對於跪在地上的男人來說極為熟悉。


    因為這身影已經牢牢印刻在了他的心中,每逢午夜夢回他都能記起那段歡聲笑語的時光。


    “師父!”


    鼻子一酸,眼角濕潤,男人望著道人虛影,隻覺得心頭有萬般想要對這虛影說的話,但最終話到嘴邊,所有的一切都隻能融匯為兩個字脫出。


    道人虛影看著他,微笑著點了點頭,旋即抬頭看向門外的僵屍。


    “妖孽,大膽!”


    這兩聲隱隱自空氣中傳遞,宛似春雷響徹般震顫,驚的那本想再入門戶的僵屍一個激靈,下意識後退。


    嗖!


    陡然間,僵屍消失在原地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小黃魚。


    道人的虛影目露疑色,沒管一旁一臉激動之色的弟子,掐指算了起來。


    “師父我們回來了!”


    “你要堅持住啊!”


    院子裏傳來了兩個徒弟的聲音。


    “在哪?僵屍在哪兒?!”


    一身勁裝,手持大關刀,雖是中年但仍見英俊的中年漢子麵帶煞氣率先衝進來,目光四下尋找僵屍的身影。


    哐啷...


    關刀落地,漢子身軀猛顫,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自己所看到的熟悉身影,叫道:“師父!”


    道人虛影對他展露微笑。


    隨後虛影驟然消失,就仿佛他是驚鴻一現,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師父你別走!”


    “先等等啊!”


    兩個中年男人同時焦慮大叫。


    “他,他一定還在怪我沒有繼承他的衣缽...”


    “他一定是怪我沒有把義莊發揚光大...”


    二者喃喃自語,都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師父啊...嗚嗚嗚...我們好想你...”


    “嗚嗚...你都來了,為什麽不多留一會兒...”


    說完,二者對視一眼,抱頭痛哭起來。


    “師父和師伯他們兩個怎麽了?”


    “誰知道呢,可能師父的那種病是會傳染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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