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也不是一點眼色都沒有的,拉著小六就往外跑去,把個沒有準備的小六拉了個踉蹌。


    花芷也不擔心,便是小六之前也是在內院常來常往的,剛十歲出頭的孩子,暫時還沒有那些個顧忌,更何況這是在自己家裏,自該哪裏都去得。


    顧晏惜在梳妝台前坐下,“阿芷,來給我束發。”


    這活這些天也幹了不止一回了,花芷走過去接過梳子,沒有被各種染燙折騰過的長發發質極好,又順又柔,她攏了攏,道:“不束發了,就這麽綁著吧,反正也沒外人。”


    “聽你的。”


    花芷看了鏡子裏的人一眼,輕哼了一聲,“頭發在我手裏,還敢不聽我的不成。”


    顧晏惜隻是笑,也不拆穿這個話有多強硬動作就有多溫柔的人。


    “傷口今天癢得厲不厲害?”


    “還受得住。”


    熟練的把頭發綁好,手按在他肩膀上,花芷和鏡子裏的人對上視線,“什麽時候去金陽?”


    “就這幾日。”


    “不能往後延一延?”


    “不要擔心,我會盡量不動手。”顧晏惜抬手覆在她手上,笑容溫軟:“在你眼裏我才有這麽金貴,以前受再重的傷躺個十天八天都算是體恤我。”


    “以前沒人心疼你,現在有了。”花芷抱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背上,如交頸鴛鴦一般,“晏惜,我們來做個約定吧。”


    顧晏惜轉過頭來蹭了蹭她,“你說。”


    “我們都有各自需要承擔的責任,這個無法改變,但我們可以最大可能的保護好自己,我希望我們是創造好日子的人,也有命享受好日子。”


    “……好。”


    花芷把頭埋進晏惜頸窩,這樣沒有一日不用想事的日子啊,實在是累。


    放任自己片刻花芷便抬起頭來,神情一如平常,“走吧,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二門的守門婆子見到兩人隻一愣便將門打開,如今家中誰不知曉此人是誰,雖說都覺得自家大姑娘膽大了些,卻也無人說三道四,她們家大姑娘膽大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家都已經習慣。


    至於大姑娘要帶外男進內院,大姑娘總不會害自家人。


    雖然家裏的人都是如此想,花芷到底還要顧著妹妹們的名聲,隻在遠處看著那遊廊裏的熱鬧景象。


    其他地方都暗著,越加顯得那裏亮堂。


    如果有相機就好了,花芷想,她可以把這一幕拍下來給祖父送去,讓他看看大家是真的都好。


    接過迎春遞來的燈籠,花芷提起來瞧了瞧,不算好的工藝,但南瓜的樣子還是能看出來的,她輕咳一聲往晏惜手裏一塞,“禮物。”


    顧晏惜低頭看了片刻,再看阿芷不自在的表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笑容頓時絲絲縷縷的從眼角泛開,“我很喜歡,不過……這些符號是什麽意思?”


    花芷低頭看著燈籠上的一句英文,一開始她是打算留個難解的燈謎的,可那太尋常了,想了想,她便留了在她的前世最常見的一句英文。


    “成親那日我告訴你。”


    顧晏惜深深的看她一眼,應了聲好便不再追問,阿芷有秘密,他從來都知道。


    夜涼如水,花芷把披風攏得更緊些,顧晏惜握住她的手並肩看向笑鬧聲不斷傳來的方向,總有一日,這樣的日子隻是平常。


    ***


    正月十六,大朝會。


    顧晏惜官服著身立於眾人之首,與以往不同的是他不再麵具覆麵。


    毫不意外的,連著五位大臣出列彈劾他因私廢公。


    這理由倒是找得不錯,顧晏惜垂著視線不理會,與人當堂對峙,實在是有失身份。


    “哦?不知諸位愛卿可不可以替朕解惑,世子因何私事廢了公事?”旒珠相撞的清脆聲音響過,皇帝悠悠開口。


    朝中一靜,出列之人對看一眼,有人一咬牙就把眾人皆知的事情挑破了,“世子因一女子而自揭麵具,壞了七宿司多年規矩,皇上明鑒,世子此舉實為因公廢私。”


    “哦?朕如今記性大不如前,愛卿和朕說說大慶朝哪一條律令規定了七宿司首領必須麵具覆麵?”


    這樣的律令自是沒有的,不過是代代如此,於是約定俗成罷了,出列彈劾的大臣已知不妙,紛紛想轍脫身。


    而安國公朱尚書等人則著實鬆了一大口氣,看皇上的態度此事應是翻篇了。


    “想不出來就不用想了,今兒才複朝,朕也不願意第一天就發作爾等,入列吧。”


    幾位臣子深深一躬,連忙退回自己的位置。


    皇帝沒好氣的看向惹麻煩的世子,想給他點教訓吧又怕被有心人死抓著不放,不教訓他吧,又惱他不聽話。


    不過,也不是捏不住他軟肋的。


    “朕,欲新開鑿一條運河,穿過淩州經東岩縣和硯縣連通涇水河。”


    此話一出,彈劾對手的和誰過不去都是小事了,開鑿運河?在國庫不豐,連年天災人禍不斷的現在?銀子哪裏來?人力哪裏來?年後就是春耕,便是征招勞役人力也遠遠不夠啊!


    兵部尚書陳元慶立刻出列,“啟稟皇上,按慣例,四月初便得勾補兵丁,請皇上三思。”


    戶部尚書朱博文緊跟著出列,“啟稟皇上,去年南地水患,北地旱災,多數地方皆免了賦稅,今年開荒存糧方是重中之重,請皇上三思。”


    便是工部尚書賀連傑也坐不住了,“啟稟皇上,工部已多年不曾承此大事,一時半會恐怕不能擔此重任,請皇上三思。”


    朝臣這時候齊心得很,除了顧晏惜仍站著外其他人齊齊跪下求懇,“請皇上三思。”


    皇帝黑了臉,剛剛那點大度立刻見了底,身為一國之君,想做點事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反對,置他的臉麵於何地!


    看向唯一站著的人,皇帝沉聲問,“你怎麽說?”


    顧晏惜躬身一禮,“您這時提出定有您的理由。”


    皇上神情好看了些,總算沒有白疼他。


    “沒銀子可以掙,不是有個點石成金的女財神在嗎?至於人,朕也沒想著要趕這兩個月,土地還凍著,怎麽都得四月過後,到時春耕已過,人手不就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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