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邊如何風起雲湧,花芷都不理會,從陸家回來後除了往旁支走了走便不再出門,從書房搬了些東西去晏惜房裏,多數時間是在那裏度過。


    她也把小六叫了來,既然當了人家正式拜過師的師傅,自要比以前教得更用心些。


    如此直至十五。


    在大慶朝,過完元宵節才算是過完了年,這一日無宵禁,且有燈會可看,不過沒有兄長護著的花家姐妹今年卻是不能去的。


    曾經幾乎跑遍全國各地,近一年也南下北上去過的花芷對這個時代的女人總有一種奇怪的可憐情緒,看花家的姑娘們連一個難得可以光明正大出門的日子都出不去,索性決定在自家來辦一場燈會。


    當然,她隻負責出主意,出麵主事的仍是吳氏,迎春和抱夏也被支了去忙活。


    “小姐,旁支的三家都到了。”


    花芷放下筆,吹了吹墨跡道:“就這些燈謎也夠用了,劉香,燈籠做得如何了?”


    “主子們每個都做了些,旁支的姑娘們也都有帶來,再有姐妹們做的應是夠了。”


    “那當是有不少,小六你再幫著寫一些,就當湊個趣。”


    小六笑眯眯的應好。


    花芷起身,看向已經不願再躺床上,披了外衣散著頭發一副居家模樣的男人,“我去忙了,晚膳你們稍微晚一點,等我一起。”


    顧晏惜嘴角擒著笑意點頭,他們都知道,能這般清閑的大概也就今日了,能在一起多呆片刻就多呆片刻。


    ***


    旁支的人來了不少,冷清了許久的花家硬是有了股熱鬧非凡的氣象,花芷和三位叔奶奶見了禮,婦人交給四嬸,姑娘交給了花辛幾姐妹,一眾男娃兒則讓柏瑜領走,三五兩下就讓大家各有歸處。


    四叔太太就笑,“這利索的,怎麽之前我就沒想到呢?”


    “所以花家的大姑娘隻有這麽一個。”二叔太太捂著嘴打趣,轉過來看著花芷又皺起了眉,“人家一個冬天過下來都貼膘,芷兒你可沒點變化。”


    “我藏肉,長也不長在臉上。”花芷笑著應對,她慣來不是會家長裏短的人,知道自己的短處她早有準備,拿出一副紙牌出來道:“我這有個新玩意兒,三位叔奶奶在這裏玩玩便好,不要往外說,外邊暫時也沒賣的,等過些日子方便了我再給您幾位送去。”


    花芷教她們打的是適合三個人玩的關牌,容易上手不說,最主要是還不用她作陪。


    她也不怕她們真把這個說出去,紙牌外邊暫時沒有賣的,她們便是自己拿紙去做也做不好,軟趴趴的打不上幾盤便會失了樂趣,而且經過近一年的調擺,她們如今都很是聽話,她說不能往外說便不會。


    三人很快上了手,聚精會神的玩起來。


    花芷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打了個招呼便走出院子,循著嘻笑聲尋去,在那邊遊廊上花家的姑娘們裹得嚴嚴實實,正和丫鬟們一起把各式各樣的燈籠掛上去。


    “長姐。”


    花蓉最先看到她,隨著她一聲喊,其他人也都看過來,紛紛叫著長姐,正爬在椅子上掛燈籠的也忙下來了。


    “我隻是過來看看,你們繼續玩,怎麽開心怎麽來,今兒沒有那麽多規矩。”


    “是。”姑娘們嬌聲應著,相互看一眼,又嘻嘻哈哈笑開了。


    花蓉拿著個燈籠跑過來遞給她,“長姐,送給你。”


    這是個荷花燈籠,上邊還畫了畫,看了眼一臉求表揚的庶妹,花芷意會過來,“自己動手做的?”


    “恩,我做了好幾個,這個做得最好。”


    “很好看,那我就把最好的這個收下了。”


    花蓉頓時笑得更歡,跑回去繼續拿著燈籠往上掛。


    花芷選了個背風的地方坐著,靠著廊柱看她們嬉笑玩樂,前世今生,這樣的場麵都還是第一次,花家便是關係和睦那也是和別家比出來的,私底下依舊各有各的計較,互相較個勁實屬平常,就像花辛和花靈,曾經也爭吵過不止一回,這樣和和樂樂的樣子卻是沒有過的。


    隻是看著就覺得美好得不得了。


    她一定是個缺愛的人,花芷在心裏自嘲,起身提著荷花燈籠離開。


    她沒看到,在她身後剛剛還在嬉笑的姑娘們斂了笑,齊齊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花蓉低聲道:“我想叫長姐和我們一起玩的,可我說不出口。”


    “我也是。”花辛裝作不經意的抹了下眼角,“明明沒比我大多少,可卻像兩代人。”


    花辛還記得長姐以前的樣子,她從不和她們一起,不吟詩作對,不出門,便是她們姐妹,也並不是每日都能見著她,但是該她出現的時候她也從來都在,不出格,不逾越,守規矩,說難聽點就是死板,這樣的長姐太沒有威脅性,所以她從來都隻將花靈看成對手。


    她以前是有點看不上這個占著嫡占著長卻悶葫蘆一樣沒點脾氣的長姐的,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可笑,真正有本事的人從來都不會顯擺自己的本事,在該她出麵的時候她比誰都靠得住。


    何謂長姐如母,於如今的花家來說,花家大姑娘就是。


    花芷提著燈籠在後院晃了一圈還是回了前院,好像隻有在這裏,她才沒有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真是老了,那種滄桑感是年紀掩蓋不住的。


    屋裏隻得晏惜一個人在,小心的把燈籠放好,花芷坐過去靠在他肩頭不發一語。


    顧晏惜放下書攬住人,“不高興?”


    花芷搖搖頭,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顧晏惜親了親她額頭,也不追問,“手談一局?”


    比起手談她更想來一盤沙盤推演,想想還是作罷,晏惜這種閑適的姿態也就在這屋裏,出了門他又得端起來,看著都累。


    擺好棋盤,花芷執黑子先行,不知是不是心裏憋得慌,她棋風比平時淩厲不少,顧晏惜卻也是走的詭道,陷阱一個接一個,真正的棋逢對手。


    花芷哪還記得心裏那點情緒,全副心神都到了棋盤上,和晏惜鬥得棋鼓相當。


    顧晏惜見她不再鬱結也不敢再分神,就阿芷的水平,他全力以赴都不一定能贏,可不想在阿芷麵前輸得太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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