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齋許久,拂冬的手藝又精進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芍藥就算心裏裝著事也依舊吃得頭也不抬,花芷給她布菜,自己吃得不多,顧晏惜則端了一盅湯靠在床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雖然各自沉默,卻又顯得溫馨。


    “待明兒事情傳開,京城要熱鬧了。”放下筷子,花芷淡聲道。


    “那便熱鬧去,與我們何幹。”


    “你們無需出門,正月裏我卻需得出門拜年。”


    “無事,他們最擅趨吉避凶,皇上沒有表態之前他們不會輕舉妄動。”顧晏惜早看透了人情冷暖,再加上掌七宿司多年,那些文武大臣是什麽秉性他再清楚不過,“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看清楚一些人,最後一次機會了。”


    花芷看向他,“很自信眼前這一關能平安過去?”


    “能。”顧晏惜語氣肯定,“不占理的人先就虧了兩分,我又當著他的麵自殘,他心裏那份愧疚會加重。”


    “你一開始就算計好了?”


    顧晏惜看著帳頂,覺得這湯像極了湯藥,還是加了雙份黃蓮的那種,“哪裏來得及算計,今兒進宮的人多,我接掌皇宮安全並不在七宿司,消息送到我手裏時你已經進了殿,知道了他想幹什麽,我當時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我不幹了,誰愛幹誰幹去,離了這皇宮我如魚入大海,還無需日日操勞,多好。”


    “朝麗族的事不管了?金陽那邊也撒手?”


    “隻是我走了,七宿司的人手還在,該做的安排也做下了,要拿主意時找皇上便是,有我沒我一樣。”


    不一樣的,花芷知道,朝麗族來勢洶洶,不知藏著多少算計,而偌大金陽已成賭城,一步沒走好就可能暴露,沒有晏惜的七宿司就是一盤散沙。


    至於皇帝,花芷笑意泛冷,誰敢去指望一個離死不遠的皇帝,可眼下她想說的不是這個。


    “你說你沒來得及算計。”花芷積攢至今的怒氣終於噴湧而出,“所以你把匕首紮進胸口時也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死!”


    “我下手有分寸……”


    “你要真有分寸可以紮手臂,紮大腿,甚至可以紮肚子上的軟弱,可你紮的是你的胸口!你的分寸就是稍微偏一點,紮得稍微淺一點,讓你不至於立刻死去!如果當時沒找著芍藥呢?如果她來得慢一點呢?嗬,那我花芷之名就流芳百世,伯侄倆為爭搶一女大打出手,侄子不敵暴斃,夠後世唱出無數場大戲來。”


    “阿芷……”


    “你想過與你一門之牆的我嗎?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男人差點死了!”花芷一句句鏗鏘有力,咄咄逼人,像是要將那時的驚恐發泄出來般,“你沒有想過,你當時是真的想死在皇帝麵前,讓你的皇伯父後悔,你拿你的命來賭這一局。”


    顧晏惜無法反駁,就像他了解阿芷一樣,阿芷也同樣了解他,最開始他真的是這麽打算的,可當拿著匕首在手,他想到了他曾用這同樣的材質做和幾柄武器送給了同一個人。


    他許了終身的阿芷。


    匕首紮進去的時候他想的也是阿芷,想的,正是她此時的模樣,眼睛因為怒火而清亮,臉龐越加顯得生動明豔,至少在這一刻,她的眼裏心裏全是他。


    “阿芷,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你的保證並不值錢,就在幾天前你還答應我曝露身份之前會和我商量。”花芷遮住眉眼,太難看了,這個樣子的她太難看了,要是可以,她更想放開了哭一場鬧一場,把心裏所有的害怕難過全都發泄出來,可內斂的性格讓她做不出這樣的事。


    不知何時放下碗筷的芍藥突的起身從顧晏惜手裏端走並沒有喝掉幾口的湯,“不要裝得現在好像沒事人一樣,眼前發黑就昏過去。”


    顧晏惜眼巴巴的看著阿芷,花芷想狠下心不理他,可眼神一落到他胸膛上就止不住的心軟,這個人啊,最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裏。


    起身坐到床沿,手立刻被握住,她也不抽回,啞聲道:“睡吧。”


    幾乎是話音一落,男人就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芍藥過來號了脈,又給他走了一趟針,眼看著他呼吸更平緩了才停下動作。


    “我知道他倚仗的是什麽。”


    芍藥從脖子裏扯出一個小香囊,“師傅這麽多年一共也隻做出這麽兩顆救命的藥,我和晏哥一人一顆,他那顆在陰山關的時候給你吃了,今兒要不是他後來對自己手下留情,再偏那麽一點點這顆藥就得用上。”


    花芷探了探男人的體溫,祈禱不要發熱。


    “這段時間宮中可有異樣?”


    “異樣我沒發現,倒是前寵妃和現寵妃你來我往鬥得很是熱鬧。”


    “徐貴妃和皓月?”


    “就她倆。”把藥重又塞回去,芍藥蹭過來伏在她的大腿上,“徐貴妃有子傍身底氣足,皓月雖然底子薄了些,可她有本事,勾得皇上十天裏有九天宿在她的如蘭殿。”


    “太後娘娘不管?”


    “嘁,狗咬狗一嘴毛,讓她們鬥去,我們都沒讓太後奶奶知道。”


    花芷總覺得有點不對,皓月是重生回來的她幾乎可以肯定,既然如此,她適應宮中生活是不是太快了?難道不應該是想盡辦法脫身,去繼續糾纏晏惜嗎?


    而她現在卻很歡實的和徐貴人纏鬥,難道是後來皇帝的妃子都得了善終?因為知道這個結果所以她不願意再爭了?


    可她就在之前還坑了自己一把,明顯並沒有那麽清心寡欲!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問題嗎?”


    芍藥想了想,“倒也有,花花你知道我鼻子很靈的,那皓月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她平日裏熏香,不近了聞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她身上有傷?她偷偷出過宮?”


    “別人還有可能,她不可能,不要說七宿司會盯著她,就是皇上也不會同意,最近皇上每日下了朝就去如蘭殿,她沒有離開的機會。”


    一個宮妃,還是常侍皇上身側,身上怎會有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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