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恭陽麵色和煦,就好像花秦兩家還和之前一般親厚,指著靈屋道:“做好有些日子了,放到大拙寺沾了些香火,原本想著一道請般若大師前來,沒想到你卻早幾日之前便派人請了,正好,順道一塊兒來了。”


    “原來如此,還以為您和大師是碰上了。”花芷順勢走上前幾步和般若大師見禮,“這次又要勞煩大師了。”


    般若大師看了下她手腕上戴著的手串,溫和的揖手宣了聲佛號。


    “小女備了處靜室,請您和其他大師去那裏稍等,時辰一到便出發。”


    “花施主有心。”


    大大小小的光頭們隨著徐管家魚貫走遠,花芷看向依舊站在原處的秦恭陽,“外邊冷,表舅也請先去歇息。”


    李德立刻上前相請。


    秦恭陽也知曉不能太過著急,至少不能做這個出頭鳥,笑著點頭道:“你也別在這院子裏呆著,雪化在身上也難受。”


    “是。”


    花芷本就是這般打算的,當即抬步走向遊廊,這反應倒是讓秦恭陽怔了一怔,他不會如母親那般理所當然的認為秦家表示親近了花家就該感恩戴德,來時就做好了會要說幾句軟話服個軟的準備,見她這般聽話反倒不適應得很。


    但這樣的怔愣也隻是瞬間,秦恭陽心裏轉著念頭邊跟著李德去往待客的花廳。


    很快,夏家、吳家、齊家的人前後腳的上了門,婦人由蘇嬤嬤領著去了內院,男子則由李德引去花廳。


    再之後陳達義的夫人來了,並帶來了陳達義的動向,“說是去點個卯就過來,估計比我慢不了多少。”


    “陳先生有心。”


    然後是穆先生和鄭先生,他們和花家情份不同,沒去花廳湊熱鬧,反倒並肩去了族學,想著正好趁著這個時間把書房整理一番。


    然後是沈家沈棋,陸家陸伯錫,薑家薑煥然,蔡家則是花琴挺著個肚子攜夫前來,餘夏生來了,柳家、彭家、齊家……等等等等,扯得上關係的來了,扯不上關係的強行扯上關係也來了,門庭冷落許久的花家竟有了點車水馬龍的感覺。


    反倒是朱家來得較晚,老夫人見著花芷就解釋道:“想著今兒要熱鬧,特意晚些來。”


    花芷向外祖母身後兩位舅舅和舅母表哥表弟見禮,她沒想到朱家會來這麽多人,倒是不意外朱姍沒來。


    “是很熱鬧。”花芷笑了笑,“您別管這些,快去娘那裏吧,她怕是脖子都盼長了。”


    “淨打趣你娘。”老夫人戳了她額頭一下,難掩笑意,“時辰差不多了,你去忙。”


    女眷跟去了內院,朱家兩位舅舅也懶得去花廳,就在廊下站著,眼神皆落在指揮若定的花芷身上。


    “以前聽娘打趣芷兒個矮不知隨了誰的時候我還要爭辯說芷兒不矮,如今瞧著確實不高,她身邊的人哪個不比她高上一些結實一些。”


    朱浩誠笑,“你不說我還沒發現,以往怎麽從不曾覺得她個不高?”


    看著隻覺得有意思沒有半點心疼的兄長,朱浩東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道不同不相為謀,說得再多也沒用,芷兒那麽個恩怨分明的性子,兄長看得到秦家的得不償失,卻沒想著他再這麽下去就是第二個秦家。


    不,也不會,以芷兒之行事,她隻會把這個大舅從利益鏈裏摳出去,待朱家其他人卻不會改變,自詡聰明人的兄長沒發現母親這段時間憑添了多少白發,就連父親歎氣的時候也多了些。


    暗暗歎了口氣,朱浩東轉頭看向有了動靜的二門方向,嫩崽子一樣的花家小子們穿著一模一樣的素衣魚貫而出,每人手裏提著一個小籃子,也不知裏邊放著些什麽。


    花芷也看到了他們,她卻不上前,就站那看著柏瑜調擺。


    花柏瑜明白長姐的意思,吞了口口水讓自己心跳不那麽快,對著出來的一眾人團團一禮,然後走到般若大師麵前鄭重一禮,“勞煩大師隨我等前往。”


    般若大師仔細的看了看一眾孩子,欣然應喏,去年今日他也見過他們,當時他們一臉茫然無措,而現在,他們眼神堅定有了擔當,外間隻傳花家大姑娘點石成金,有天縱之才,在他看來大姑娘最值得被稱道的其實是治家,花家之生氣勃勃實乃少見。


    院裏已擺好靈茶貢果,香煙嫋嫋,隨著道道梵聲起,跪拜過後靈屋被小心翼翼的抬起,花家子兩兩一排手牽著手跟隨其後,一路風雪中去往花家祖墳。


    這一幕有著直擊人心的力量,便是來此之人飽含私心此時也覺心中酸澀,花家曾經名揚天下,清貴無雙,到頭來卻隻得一幫稚子撐門戶,若花靜岩泉下有知……


    可再大的震撼也會過去,待到院中安靜下來,各人心思回神,這點酸澀也就壓了下去,別家天大的事又豈會有自家的事重要。


    幾乎是同一時間,眾人齊齊看向遊廊下獨占一偶清清冷冷的花家大姑娘,卻無人率先打破沉默,如今誰不知花家大姑娘不好惹,剛才他們可還看到六皇子也混在了花家子中間,其中親厚無須言表,眼下誰也不想去做那出頭鳥被花芷記恨。


    迎春快步走到小姐身邊,“奴婢問到了,公子們提著的籃子裏是他們自己準備的一點小東西和寫給老夫人的話,等祭拜過後他們會和靈屋一起燒了。”


    花芷有些意外,“誰提出來的?他們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七公子提出來的,他聽到四夫人和三夫人說不知秦家會不會多準備些東西,自家可要準備些,他就記著了,和眾位公子一人準備了一份。”


    花芷捏了捏鼻梁,把那股酸意排解出去。


    迎春將小姐的兜帽捂好一些,紅著眼眶道:“公子們都懂事,您沒白教他們。”


    花芷笑,是啊,都懂事,以後也必將更加懂事。


    那麽,接下來就是她的戰場了。


    花芷看向和她遙遙相望的一眾人,攏了攏披風走了過去,不就是你來我往的爾虞我詐嗎?又不是沒經曆過,她花芷何曾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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