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上一說便有用,何來這麽多事。”花芷笑容極淡,她也不笑話小六天真,這個年紀,該有這種天真,隻是在事實麵前,這樣的天真太過蒼白無奈。


    小六自知說了廢話,揉了揉臉,問,“接下來便是等晏惜哥哥過來嗎?我還用做些什麽?”


    “還是和曾向言他們一道去玩樂吧,不需要做什麽,若是他們問起我們歸期,你便說在等族中一位兄長前來會合。”花芷眉頭微皺,“我沒想到會要在這邊耽擱這麽久,若知道了不會帶你前來,京中那邊你不能離開太久,這麽大個桃子,有的是人想摘。”


    “可誰都知道這桃子是有主的,他們也能奪了去?”


    “知道是一回事,最後落到誰手裏就是另一回事了,便是皇上看的也隻是結果,不管過程,你得自己守好了。”


    小六咬了咬唇,他能用的人還是太少了,一旦需要人手辦事時便安排不開。


    “孫將軍和孫夫人沒料到你這麽早就被逼得獨撐局麵,前段時間孫夫人一直在整合孫家的人手,這次回去後她當會把一部分人手和資源交給你,到時你把買賣和銀錢交給我,我來替你打理。”


    “……好。”


    看著眼圈紅紅,小兒女姿態十足的小六,花芷心下軟了軟,趁著他還沒有心硬如鐵,也還聽得進去自己的話之前溫聲道:“小六,不論你以後走到哪一步我都希望你不要成為孤家寡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的日子並不好過,孫家或者會對你有所求,可你是孫將軍和孫夫人唯一的血親是事實,他們便是為家族想也定然是在不傷害你的前提下,再如花家。”


    花芷笑,“你和花家親近也是事實,若能事成,花家能得到的利益自也是最大的,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時間一長京城那麽多世家怎會願意,到那時花家的閑言碎語少不了,三人成虎,再大的信任都有可能會動搖……”


    小六急忙打斷她的話,“花姐姐,我不會!”


    “不是會或者不會那麽簡單的事,得看你處於怎樣的位置怎樣的環境。”花芷笑了笑,“若真有那個時候你想一想我今日所言,花家之所以能成為文人學子追捧的花家是因他立身持正,忠君愛國,若有朝一日花家的人自己打破了這一點,建立於這一點之上的花家也就什麽都沒有了,根本不足為慮,有容乃大,我希望你能有大海一般寬廣的心胸,誰也在你心裏翻不起滔天大浪,別人再多的挑撥也不過是跳梁小醜,不僅僅是對花家,對任何人都該如此。”


    小六用力點頭,他絕對不會成為那樣的人,絕對不會!


    花芷笑眼看著已經漸漸磨去稚氣的孩子,“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了百姓,將民心踩在腳下,他們確實很弱小,也很容易滿足,隻要能吃飽穿暖,能活得下去,哪怕受點欺負他們都能老老實實的受著,可誰若斷了他們生路,逼得他們齊心反抗時再強大的軍隊也阻攔不住,一如大慶推翻朝麗國,這天下始終百姓是基石,大慶朝四千萬人,有三千九百萬甚至更多是普通百姓,世家貴族隻占其中微乎其微的一部分,所以才會有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天下之勢,常係民心,民心順,一順百順,一順百興這等話,不說愛民如子,至少也要把他們放在心上,百姓並不愚笨,他們最知道誰對他們好。”


    “是,我都記在這裏。”小六拍了拍胸膛,此刻這裏正發熱,熱得燙人,沒人比他更清楚花姐姐是冒著怎樣的後果說這番話,若他喪良心一些,以後完全可以用這番話來給花姐姐定罪,可她依舊說了,冒著大不諱教他這些從不曾有人教過他的大道理,就衝著這一點,他也要時時提醒自己不活成孤家寡人,不浪費花姐姐的一番苦心。


    花芷笑了笑,按下不再提。


    這樣的話她以後不會再說,小六和柏林畢竟不同,柏林便是七老八十了在她麵前也是弟弟,她說幾句他都得聽著,可小六不行,她隻能在他心性尚未定性前在他心裏種下一顆種子,以後怎麽長,卻由不得她了。


    在金陽的第一場雪下下來時,花芷等到了滿身風雪的晏惜。


    可在她上前相迎時卻被拒絕了,“一身寒氣別過給你,你先回屋去,我收拾了就來。”


    花芷也想他舒服些,趕緊讓念秋去準備熱水,她從包裹裏找出晏惜的衣裳在火盆邊烤了烤,算著時間讓小六送去。


    待顧晏惜洗好出來時,一桌子熱飯熱菜已經在等著他了。


    得了消息就日夜兼程的趕來,全靠身體自身的好底子在撐著,餓和累是必然的,在阿芷麵前顧晏惜也不講究什麽,吃得頭也不抬。


    花芷不停的給他夾菜,想說點什麽,可心疼得太厲害怕一張口就哽咽,索性閉了嘴,隻把湯往他麵前推了推。


    她意難平,替晏惜,也替自己。


    皇帝不信任他們,卻將人往死裏用,替一個對自己並不友好的上司賣命,怎能甘心!


    身為一個現代人她無法心平氣和,隻能一次次的告訴自己這裏是皇權社會,她不認可的那些在這裏都是理所當然的,沒有當權者會和她講道理,她甚至都沒有辭職不幹的權利。


    真是……操蛋。


    手被男人溫熱的掌心包裹住,不知何時放下筷子的男人眉頭微皺,“怎麽還是這麽涼?人看著也清減了些,這樣的天氣還往外去了?”


    “這兩天沒有,天一冷大家都不想動了。”花芷起身,“不急著說這些,你先去補一覺,這臉色也太難看了些。”


    顧晏惜把人拉住,握著她兩隻手捂在掌心,“剛吃了東西,先緩緩,和我說說金陽的情況。”


    “不用這麽急。”雖然這麽說,花芷還是將目前她所知的情況做了個匯總。


    “你懷疑朱令和那個賭坊老板是朝麗族的人?”


    “不管他們是不是和朝麗族有關,可以肯定的是金陽成為賭城是他們在背後使力,他們是得到利益最大的人,至少表麵上看來是如此。”花芷笑,“參與其中你就會知道,金陽簡直可以用欣欣向榮來形容,可我讓於木去查過,金陽的作坊這幾年都關閉得差不多了,鋪麵因為常換東家的緣故關著門的也不少,這些表麵的繁華,太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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