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天氣,陰山關已滴水成冰,當有意為之時城牆上的冰如今已結了半尺厚,而他們還在繼續一勺勺的往下澆,加厚這冰牆。


    “不錯吧?花老大人的主意,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麽破我陰山關的城門。”


    確實是好主意,若城牆皆能以此法澆注,在天氣解凍之前陰山關都是安全的,當然,前提是,“城內清理幹淨了?”


    “不敢說全部,真要有藏得深的沒清出來我也沒辦法,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放心,隻要京城裏那幾位安生一點不將那些魑魅魍魎全往我這裏放,即便真還有藏住了的我也防得住。”吳永的笑容和城牆上的風一樣冷,“那個黑市我關了,這種時候還有人往草原上販賣茶磚糧食,先孝敬了本將軍吧。”


    顧晏惜看著遠處漆黑的不知是不是藏了人的草原,淡淡的道:“還盯著這點利益的人動了也就動了,沒人能怎麽著你,京城那邊的事有我。”


    吳永笑了笑,眼睛裏有了點溫度,正因為知道那裏還有這麽一人他才能少些顧忌。


    “走,給你接風。”


    說是接風卻沒喝酒,顧晏惜奔波數日,雖有阿芷準備的幹糧,在這大冬天的也比不得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


    飯後顧晏惜帶著包裹去花家,吳永要跟也被他拒了,吳永無奈,想說什麽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去了總會看到的,何必他多嘴。


    此時花家人所居宅子裏的正屋內,花家長一輩的男人皆在。


    “爹,我建議把小的先放在家裏。”花平陽如今是這一輩裏最有話語權的,看都不說話便率先打破沉默,“他們雖然長進了不少,可他們年紀尚小,一旦發生變故難免會慌,會反應不及,這次幸運隻是受了傷,要是真出點什麽事難受的還不是您。”


    花平宇接過話來,“芷兒保證她會護京中家眷一個不少的等著我們回去,我們不能不如她。”


    花屹正看向其他人,“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我聽長兄的。”花屹辰歎了口氣,“芷兒留下的法子是好法子,隻是我們也要考慮到當下的情況,若戰事未起,他們每日裏跟著軍隊的人一起行事於他們確有助益,可眼下情況畢竟已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論之。”


    看其他人皆是讚同的神色,花屹正點頭,“我會和吳將軍說,把他們歸到平宇手底下。”


    花平陽皺眉,“會不會不妥?人數可不少。”


    “十四歲以上沒有這個特殊照顧。”花屹正神情嚴肅,“我們是被抄家流放,不是來這裏享福的,你們不妨想一想別人的流放是什麽樣的,知好記好,也要惜好,若有人想要得寸進尺,那就繼續回采石廠去呆著吧。”


    所有人皆是神情一凜,猛然發覺他們近半年來是骨頭都輕了些,忘了他們是罪臣,若非大家齊心協力此時都還在挖石頭,哪裏還能輪得到他們想怎樣或者不想怎樣。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放在平時可沒有機會讓他們接觸地方上的政事。”花屹正看向長子,“你上心些。”


    “是,父親。”


    花屹正正欲再敲打眾人幾句,就聽得陳山來報,“老爺,有貴客到。”


    貴客?吳永平時登門的日子也有,陳山不會稱一聲貴客,那會是……


    花屹正心裏一跳,還不等他有所動作那人就已經出現在視線內,果然是他!下意識的往他身後了一眼,便是他不允人過來,可真沒看到心裏還是忍不住失望。


    顧晏惜把他的神情看在眼裏,執手行了個晚輩禮,道:“阿芷在出發前一日收到老大人的信,不敢違背,托我將家中眾人的信帶來。”


    花平陽接過信,“芷兒身體可好些了?”


    “正養著。”顧晏惜又朝著其他人行了禮,“她要來我也攔不住,幸好花老大人的信到得及時,北邊太冷,以她的身體能不奔波是最好,她說正好把時間調一調,錯開天冷的這幾個月。”


    “難為她了。”花屹正笑著搖頭,以前什麽都不想,一日日過得和他個老頭子合拍得很,現在倒好,什麽都得算計著來,真是以前有多閑現在就有多忙,自家的姑娘什麽性格他再清楚不過,確實是難為她了。


    分賓主落坐,又奉了茶,花平宇迫不及待的問,“嶽父的信裏寫得不清不楚,皇上要修運河為何會扯上芷兒?她一個姑娘家便是有幾分聰明也有限,朝中如許多文臣武將,還抵不得一個芷兒不成?”


    “皇上看中的是她賺錢的本事。”顧晏惜耐心解釋道:“前段時間京城突然有傳言稱阿芷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將她手裏攢著的幾樁買賣拿出來一說事,大家便發現她確實樁樁買賣都前景可觀,這傳言被皇上知曉便起了心思,他想修這條運河才掩蓋他幾十年的一事無成,可他缺錢。”


    “慎言!”花屹正皺眉,花家世代忠君,聽不得這種話,哪怕,花家如今已是如此境地,哪怕,他的孫女兒被皇上捏在了手裏,他也憤怒,隻是有些東西已經深入骨髓,難以改變。


    顧晏惜垂下視線,心下替皇室可惜,小人養在朝中吸著大慶的血,忠臣卻流放千裏,這就是皇伯父的功績。


    “傳言是有人刻意放出去的?他怎知皇上想修運河?”


    “此事我已查清,放出這話的是魏家,也是趕了巧了,他本是想推一把讓阿芷名聲更響亮,好引來他人對阿芷的覬覦,卻沒想到引來了皇上。”


    “魏容文!”花屹正恨得咬牙切齒。


    “他已經受到教訓了。”顧晏惜把魏家辦清談會卻被阿芷狠狠打臉的事大致說了說,“如今魏容文戶部轉禮部,我出來時他還被皇上尋著錯處罰了一年俸祿,已被皇上不喜,以後再想要順風順水是不能了。”


    花家人卻高興不起來,便是魏容文被砍頭也改變不了芷兒被他欺負了的事實。


    花平宇身為父親反應更大,平日裏什麽典故都可信手拈來,這會氣得身體直抖也隻罵出來一句,“以大欺小,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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