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倒是說說你何罪之有?”


    花芷依舊低眉順眼,“民女行事讓皇上不快就是民女的罪過。”


    “這罪可慢些論,朕現在倒是好奇,你會的這些東西都是和誰學的,花屹正可不會這些。”


    “花家曾有天下最大的藏書閣,民女從識字起便悠遊於其中,所學所會皆來自於書中。”


    皇帝眼中滿是興味,“你怨朕?”


    “民女不敢。”


    “朕要聽實話。”


    花芷語調平平,“雷霆雨露皆是皇恩,自小祖父就這麽教我。”


    “朕聽聞你曾兩度前往陰山關。”


    “是。”


    “你可知罪?”


    花芷重又跪伏於地,額頭抵在地上,“民女知罪。”


    “哦?說來聽聽。”


    “皇上說民女有罪,民女就是有罪。”


    皇帝斂了笑,“你這是存心尋死來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民女不敢如此想。”


    “朕看你敢得很。”皇帝起身,背著雙手走到她麵前,“朕給你指條明路如何,說不得還能讓花家人少吃些苦頭,早日回京。”


    “請皇上示下。”


    “入宮為妃。”


    內屋,芍藥跳了起來,不過這次她學乖了,沒有發出聲音來,隻是滿臉的憤怒讓她的臉都扭曲了。


    顧晏惜麵無表情,眼中卻風起雲湧,已不知刮過幾次寒風。


    花芷沉默片刻,就在皇帝以為她要同意時就聽得她道:“皇上想聽實話?”


    “自然。”


    “皇上想聽實話,民女便回您實話,不過在那之前民女向皇上討個承諾。”


    “你說。”


    “民女之言行若有不妥,請皇上罪不及花家。”


    皇帝走了幾圈覺得累了,重又在禦桌後坐下,他很想聽實話,於是點了頭,“朕應你。”


    花芷挺直腰抬起頭來,視線不再垂著,整個人的姿態和之前判若兩人,“皇上既知道民女便是已經查過,那民女和晏惜的關係自也瞞不住您,素來聽聞皇上倚重世子更甚於眾皇子,民女現在卻覺得傳聞果然信不得,若真那般看重豈會說出此等話來,您可知曉,晏惜視您如父?”


    “放肆!”皇帝臉頰抽動,顯然是被刺激到了。


    花芷心裏拱著一團火幾乎都要把自己點燃了,她心疼晏惜,心疼得恨不得一椅子砸到皇帝頭上,背個刺殺皇上的罪名也要替晏惜出這口氣,可她仍記著不能將花家拖到這泥潭裏來,這個罪名是夷九族的,所以她忍耐著回話,“是您說要聽實話,這就是實話。”


    皇帝陰沉沉的看著她,“若朕允你,隻要你應了就可讓花家重新起複呢?”


    “皇上不夠了解花家,花家一屋子書生,而書生最不缺的就是意氣,若民女用此等方法換來家人無恙,祖父寧可這一輩子蹲陰山關也絕不會回來,父親會覺得是他拖累了民女,自我了結了也絕不會受此庇護,民女也不願意,若民女應了此事,那是將花家的風骨花家人的自尊扔在地上踩進塵埃裏,您可以一句話讓花家翻不了身,民女卻舍不得,舍不得他們拿筆的手做粗活,更舍不得摧毀他們的精神,讓他們承受比流放更嚴重的滅頂之災。”


    “所以你前往陰山關給他們送銀子?”


    “敢問皇上,大慶律哪一條規定了親朋不得前往探望親人?民女的銀子是自己賺來的,不是搶來的,如何送不得?”


    花芷抬著頭直視皇上,眼睛亮得仿佛能將人灼傷,不就一條命嗎?她不要了!


    “晏惜敬您如父,天南海北的跑給大慶朝堵窟窿時就說您先是皇上才是伯父,得您一句安慰一點愛護時就說您是伯父,是待他最好的親人,他對您,對大慶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全部,可您呢?您看重他能幹看重他忠心,更清楚他不惦記您那個位置,所以可著勁的使喚他,讓他當牛做馬,還美其名曰看重,敢問皇上,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您不虧心嗎?”


    “替他鳴不平?”


    “是,替他不平,您有後宮三千,而他隻有一個空蕩蕩的世子府,事情永遠處理不完的七宿司,而後,他有了我,他隻有我。”花芷臉上帶笑,眼神卻冰冷,“他卻不知,他敬重的伯父,他視之為父的人連他僅有的都想奪去,皇上,您其實不是真的看重他,而是和他有仇吧。”


    皇帝看著她,“他和你說的?”


    “何用他說,一個人孤獨久了滿身都是寂寥的氣息。”花芷膝蓋鑽心的疼,可她仍舊倔強的跪著不動,連腰板都沒有塌一下,她抗旨在前,態度猖獗在後,反正是沒命活了,如果能以這條本就快要沒了的命激起皇帝對晏惜的愧疚,不用很多,隻要有一點晏惜以後也要好過點。


    有些人,得到的多了就以為那是必須的,卻不知天底下沒有這個必須。


    皇上沒有再說話,望著虛空也不知在想什麽,禦書房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內屋,顧晏惜閉了閉眼就要往外走,來福死死拉住他,對他搖頭,無聲的道:再等等。


    顧晏惜看著他,來福用力點頭,他跟了皇上幾十年,雖說近一年來皇上越加難測,可多少還是有跡可尋,他怎麽都不覺得皇上是真看上了花芷,不是說花芷不好,而是自從怡貴人的事之後皇上已經極少涉足後宮了,沒必要收一個親自發落的罪臣之女入宮,傳開了名聲也不好聽。


    而且皇上待世子確實是有幾分真心的,若真查過了知曉兩人有情,成全不成全兩說,卻也當不會做這種事來惡心世子,就如大姑娘所說,這就不是看重,而是有仇了。


    顧晏惜勉強被說服,卻沒有退回去,貼著門站著,隨時準備衝出去和阿芷同生共死。


    他怕,怕自己沒忍住衝出去會害了阿芷,怕這是皇上的一次試探,怕不論自己怎麽做都救不下阿芷,怕……


    他怕太多太多了,顧晏惜想,如果真救不下那就一起上路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芍藥跟過來倚著晏惜的手臂,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靜,她所有重要的人都在這裏,不論怎樣她都是要在一起的,不論以什麽方式。


    ps:三更,這段劇情要連貫著寫,就沒有單獨先發昨天欠的那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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