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芷對他的來意心知肚明,起身福了一福,“鄭先生。”


    鄭知也不來那些虛的,回了一禮便問,“那曾寒是曾賢的兒子?他怎的會來花家?”


    “曾賢臨終前將兒子托付給了我。”說到這個花芷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麽,她鄭重的再次一禮,“因先生所托我方去探望曾賢,得著這份善緣才使花家逃過一劫,先生大恩。”


    “善緣是你自己結的,和我有什麽關係。”鄭知擺擺手,他雖不知陰山關發生了何事,可對比京中情況,稍一想也能猜出個大概來,“你讓曾寒入花家族學,是以後都打算帶在身邊了?”


    “隻要他自己願意留下,當是如此。”想了想,花芷還是把曾寒的情況說了說,“他的性子受曾賢影響甚大,我想趁著他年紀還小試試看能不能從側麵影響一下他,人集群而居,他以後總是要和人接觸的,便是在試過之後依舊不願和他人接觸,能和花家的孩子們相處好也行。”


    鄭知神情微動,“沒有其他?”


    “比如?”


    “他將來的路要如何走,你可有想過?”


    “那是他的路,為何要我來想?”花芷笑,“隻要不作奸犯科,無論走什麽路我都支持。”


    鄭知臉上突的就露了笑,“我突然很慶幸曾和曾家有舊,慶幸當時讓你帶東西給他。”


    “我也甚幸。”


    “曾寒的性子捂在家裏改變不了,等我三年期滿之後便跟我出去走走吧,見識得多了,心胸開闊了,自然就什麽都好了。”


    花芷心頭念頭一閃,“鄭先生這是……”


    “我欲收曾寒為學生,不知大姑娘可同意?”


    花芷心裏替小寒高興,卻也沒有一口應下,“我需得先和小寒商量過,他現在正是心裏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我不能讓他以為我不要他,把他甩脫給您。”


    “曾寒之幸。”鄭知拱了拱手,轉身離開,在花家呆的越久,了解越深,越覺得大姑娘難得,她的處事之道,她的心胸不要說女子,就是男子也大都遠遠不及,就好像她天生有一種本事,無論眼前有什麽都遮擋不住她的視線,她著眼的從不是眼下,而是長遠的將來,不論是柏林、隨安還是曾寒,又或者是那個身份不一般的小六,她都如此。


    若她是男兒,若她將來能身居高位,將是大慶之福,可惜啊!


    花芷不知鄭先生心下的諸多感慨,她正掰著手指著算日子,南邊如今已處於災後,也就是說洪水應該已經差不多退了,漁行那邊得了消息應該會盡快備貨,路上算上半個月二十天內也可到,這個時間卻是在秋闈之後,出榜之前,此時開張倒也正合適。


    想到秋闈花芷就不由得想到了清談會,魏家欲取花家而代之,就不知此事是不是皇上授意,如果是,那就是皇上想另立一家,借此削弱花家的影響力,這樣一想,還真是有可能。


    要是她沒有記錯的話,接替祖父成為翰林院掌院的,正是魏家魏容文。


    還真是,想將花家的一切都接收了啊。


    花芷提筆寫了個大大的魏字,然後用圓圈圈了起來。


    這事花芷沒打算和晏惜說,晏惜對她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就是不能做的也都冒險做了不知幾樁,已經夠了,皇上要用魏家,如果晏惜為她去動魏家等於是打皇上的臉,太危險。


    先把這事放到一邊,花芷去了族學把曾寒領出來,換了新衣裳,心中也安穩了的小孩精神尚好,眼裏也有了些神采。


    “鄭先生是你父親故友,我第一次去探望你父親就是因他之托,還記得嗎?”


    曾寒點點頭。


    “今兒他來找我,喜你天資,欲收你為學生,你可願?”


    曾寒沒有多想就搖頭。


    “為何?”


    “跟著你。”


    果然如此,花芷又窩心又無奈,拉著小孩坐下,想了想措詞,溫聲道:“小寒,你知道家的意義嗎?”


    曾寒隻是看著她。


    花芷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繼續道:“家就是無論你去了哪裏,你飛了多遠,累了倦了想要回去的地方,花家就是你的家,可我不希望你自斷翅膀把自己永遠困在這個家裏,以為世界隻有頭頂這方小小的天空這麽大,不曾看過奇山俊嶺,不曾在草原上奔波,不曾感受過大海的一望無際……小寒,世界很大,京城隻是小小一隅,而鄭先生,是能領著你走出去的人。”


    曾寒眼神閃動,明明是心動的,可他抬手緊緊抓住了花芷的衣袖。


    花芷輕笑著把他的小手握在掌心,“我學問不及鄭先生遠矣,他之行事為人都信得過,你跟著他我也放心,家在這裏不會跑,無論你什麽時候回來你的家都在,你的房間永遠屬於你,沒人能搶走,且這都是以後的事,鄭先生和族學有三年之期,如今還剩了兩年半,就算拜了師你也還是住在家裏,若兩年後你不願跟鄭先生遠足我也不會勉強你。”


    曾寒想了想,終是輕輕點頭,因為你希望我願意,所以我願意。


    花芷難掩歡喜,打心底裏替小寒高興,鄭知不同於穆青,穆青曾是一心奔著科舉去的,學的很係統,底子紮實,基礎打得牢,壞處就是太過死板,穆青在其中已經算非常不錯的了。


    如果說穆青是屬於學院派,那鄭知則是體驗派,他是真正的學以致用,豐富的閱曆造就了他的別具一格,或許他教不出狀元,但他能教出好官。


    小寒不用去科舉也不一定當官,他隻要能學得鄭知的兩分灑脫三分心胸就夠用了,花芷也不過是擔心他那性子太過容易走極端。


    鄭知是行動力極強的人,知道曾寒同意了就自行過來,示意丫鬟倒了盞茶給曾寒,往那高位上一坐就等著喝拜師茶了。


    花芷“……”


    可她還是要做這個見證人,好在之前已經囑咐了小寒要怎麽做,坐在一邊看著小孩雙手捧著杯在圃團上跪下,口呼老師。


    鄭知滿意的點頭,接過茶一口飲了半杯,“我這也沒那許多規矩,守著花家的規矩也就夠了,有何問題皆可來問我。”


    “是。”


    花芷一直覺得柏林拜師就夠簡單的了,可有過對比之後才知道那已經算不錯了,小寒這才是真簡單,回頭她需得把拜師禮都給補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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