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命再大,自己找死的話那也活不了,十條命都不夠揮霍的。”


    張小滿的目光從房間內的眾人臉色一一掃過,走到房間門口,麵向眾人說道,“死者廖勇從一踏上這列火車,便已經掉進了死亡陷阱。動物在遇到危險時,身體都會產生某種預警,例如會突然炸毛。可是,死者廖勇對此卻後知後覺,不說產生應激反應,就連死前的掙紮都沒有,為什麽?”


    馬良摳摳腦門,想了想說道,“是因為他喝多了?”


    “對也不對,”張小滿一字一頓地說道,“醉酒降低人體感知敏銳度隻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在進入這個房間時已經正在死亡。”


    “怎麽可能!”馬良驚呼一聲。


    張小滿豎起三根手指,“三次,廖勇從7號車廂進入這個房間後,一共被殺了三次。我剛才之所以要一遍又一遍地從7號車廂走過來,就是因為廖勇除了在房間裏被殺了一次,還在來的路途中被殺害過兩次。既然要探究廖勇是怎麽死的,那麽廖勇每一次被害都不能略過。”


    房間裏的眾人麵麵相覷,卻又都心懷鬼胎地低頭不語,靜靜地看著張小滿和馬良。


    馬良將眾人的表情收歸眼底,後脖子上的寒毛直立,不自覺地將手摸向後腰上的配槍,警惕地盯著房間內的眾人,咽了一下口水,“我的乖乖,原以為是一頭狼混進了羊群,沒想到最後竟是一頭羊誤入了狼群。”


    張小滿拍了拍馬良摸向配槍的手,低聲道,“應該用不著,而且這裏人太多,誤傷他人就不好了,”慢慢走到d號床鋪旁,“讓我們先從最後一次,在這房間裏發生的事情說起。”


    女人怯怯地看了一眼房間內的其他乘客,悄悄地朝馬良身邊挪了幾步,縮著脖子向張小滿問道,“為什麽不從最開始說起呢?”


    “先從最後一次說起,主要是因為犯罪現場就是這裏,”張小滿扶了一下眼鏡說道,“實驗還是要眼見為實,這樣大家才能認可我說的話。”


    “那就開始吧,”馬良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時間,催促道,“時間不等人啊。”


    張小滿指著d號床鋪上斷裂的床框說道,“首先,我們要搞明白的是,這架床的床框是怎麽斷裂的。”


    老大娘嘟著嘴說道,“那架床在我們進來前就是壞的,跟那個人的死應該沒關係吧。”


    “當然有關係,”張小滿語氣平緩地說道,“凶手大費周章地將b號床鋪和d號床鋪的標記做了手腳,目的就是要廖勇走到這架壞掉的床旁邊。我觀察過房間內所有床鋪,每個床鋪的床墊下麵都有一塊薄木板,平鋪在床框上。”


    老大娘撩開自己g號床鋪上的床墊,露出一整塊原木色的薄木板,“還真是這樣。”


    老頭指著上鋪的床底對老大娘說道,“我早就知道了,哪用你那樣一個個翻開看,隻要看一下每個床鋪的床底不就都清楚了嗎,”皺著眉頭看向張小滿,“這個能說明什麽問題,那架床壞掉了,上麵的木板多半是被列車的工作人員拿走了,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並非如此,”張小滿搖搖頭,“我問過列車上的乘務員,他們並沒有收走那塊木板。因為d號床鋪是在昨天下午才被人弄壞的,列車的乘務人員還沒有來得及處理,一直都是保持原樣的。”


    葛軍抱著膀子道,“那又怎麽樣?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麽,直接點。”


    “木板的鋪在床框上,人睡在上麵,重力就被均勻地分散到每一根床框上。”張小滿解釋道,“這種條件下床框鮮有出現斷裂的情況,隻有當力集中在某一根床框的某一點上,才會造成床框斷裂。”


    “另外,在斷裂的床框上發現了死者手上的油漬,說明死者在查看床鋪的時候,上麵是沒有木板的,”張小滿補充道,“大家可以試想一下,當你們自己進入房間,假設看到自己的床鋪上麵空蕩蕩的,連床墊都沒有,你們會怎麽做?”


    葛軍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我會先看看這床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如果沒有什麽問題,就讓工作人員將床上用品拿一套過來就行;如果這架床不能睡人,那肯定要找工作人員換一個鋪位。”


    張小滿點點頭道,“沒錯,一般人都會這樣做。因此床框和扶梯上會有廖勇手上的油漬,當時廖勇便是順著扶梯爬上去檢查了一下那根斷裂的床框。因為連木板都沒有,廖勇即便想躺上去試一下都不行,隻能站在扶梯上檢查床鋪。”


    馬良抿了一下嘴唇,“然後呢?”


    “然後,”張小滿用手使勁地搖了一下d號床鋪,“火車在這時候恰到好處地急刹了一下,”張小滿蹲在a號床和c號床之間的過道上,在地上比劃了一下,“廖勇沒有站穩,從扶梯上摔了下來,”指了指地板上的一條縫隙,“又非常湊巧的是,這個區域的某個地方有一根要命的毒針。”


    馬良從兜裏拿出那根黑色的細針,滿臉不可思議地說道,“這根針居然是這樣插進廖勇身體裏的,真是奇妙....”左右搖晃一下腦袋,“不對,凶手怎麽保證廖勇爬上扶梯的時候,火車會急刹?還有,即便是廖勇站在扶梯上遇到火車急刹,萬一他抓住扶梯沒有摔下來,豈不是所有計劃都泡湯?”


    張小滿嘴角掛著一絲淺笑,“不錯,你說的這些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凶手是如何保證計劃能順利施行的,這一點我之前也想了很久。直到我在從7號車廂走過來時遇到一次急刹,一個乘客的話提醒了我。”


    “什麽話?”馬良納悶道,“我怎麽沒有印象?”


    “你當然沒印象,”張小滿癟著嘴說道,“你那會覺得我做的都是無用功,心思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我在快要摔倒的時候,扶在了一個硬座的背椅上,那個人罵罵咧咧地抱怨這列火車一晚上急刹了十幾次。”


    張小滿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馬良,“別瞎琢磨了,我的意思很簡單。隻要有人記住這列火車急刹的規律,在什麽地方會急刹一下,又或者每次急刹間隔多長時間,那麽殺死廖勇的第一條件便滿足了。”


    “那要如何保證廖勇會從扶梯上摔下去呢?”馬良一邊問出自己的疑惑,一邊用眼睛的餘光觀察其他人的反應。


    “這一點也不用擔心,”張小滿注視著默默穿上自己鞋子,繃緊身體坐在老頭床邊的劉越,“,其一,當時廖勇喝了不少白酒,已經有些醉意,精神恍惚之下很容易摔下來。其二,廖勇即便想抓緊扶梯,情急之下也很做到,雙手滿是油漬,本就減少了手和扶梯之間的摩擦力,再加上急刹帶來巨大的慣性,掉下去是很正常的。”


    正裝男子指著劉越,張大嘴巴說道,“那凶手肯定就是這家夥了,他和死者喝酒絕對是事先計劃好的,就是為了讓那個人掉到他事先安置好的毒針上。畢竟,如果真像警官說的那樣,隻要提前將一切布置妥當,本人在不在場都可以殺死b號床那個人。”


    劉越冷哼一聲,從床上站了起來,眼神陰鷙地盯著正裝男子,“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要挑戰我的底線,我這輩子最討厭搬弄是非的小人。”


    睡袍青年向車窗外看了一眼,目光幽冷地盯著張小滿,“既然所有人都可以提前布置殺死廖勇,我想知道的是,你要如何來判定誰才是真凶?”


    “這一點並不難推斷出來,”張小滿再次走到d號床鋪旁邊,摸著斷裂的床框說道,“要找出凶手是誰,首先要明白這根床框是如何斷裂的。”


    馬良抽動幾下鼻子,“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什麽狗什麽馬來著,跟那些玩意有關嗎?”


    “一隻小狗也許可以在它背上馱兩三隻同樣大小的狗,但我相信一匹馬也許連一匹和它同樣大小的馬也馱不起。”張小滿白了一眼馬良,“這是伽利略對於材料力學方麵的一項彎曲理論實驗研究,工程結構的尺寸不能過大,否則會在自身重量下發生破壞。比方說,越長的筷子越容易掰彎。”


    張小滿指著斷裂的床框繼續說道,“一般來說,折斷一根木棍或鐵棒,比拉斷要容易得多。彎杆施力更加容易,且力的作用效果更加明顯。相信大家都有過這樣的生活體驗,反複彎曲鐵絲,就可以將一根堅硬的鐵絲折斷。從這跟床框的斷裂截麵來看,很明顯是被人折斷的,而不是拉斷的。”


    張小滿從床鋪上取下三根床框,“用繩索將這三根床框連接成一根,再用力地彎曲折斷。”


    馬良仍舊像是丈二的和尚,莫不這頭腦,“這和推斷誰是真凶有什麽關係?”


    “你不明白不要緊,”張小滿歎了一口氣,盯著睡袍青年說道,“有人明白就行了,我說的對嗎,楊青,你床頭下麵口袋裏那兩根繩子應該就是用來折斷床框的工具,還有你的床墊下多出來的那一張木板應該就是d號床上的吧?”


    馬良立馬衝過去,撩開a號床鋪的床墊,床框上麵果然有兩張薄木板重疊在一起,又從床頭下麵找出一個口袋,裏麵果然有兩根磨損嚴重的繩子。馬良即刻從腰後掏出手槍,端著槍眼神犀利地對準楊青,“舉起手來,別輕舉妄動。”


    站在一旁的葛軍冷冷說道,“果然是你,還扯什麽你有一場重要的演講,原來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楊青深深地看了一眼葛軍,將手從睡衣的口袋裏拿出來,緩緩舉到頭頂,從容地對馬良說道,“放心,我穿著睡衣呢,身上沒什麽危險的東西。”扭頭看向張小滿,“很精彩的推理,不愧是和小慈一樣聰明的人。我記得你先前說過,廖勇被殺了3次,我現在對於其他兩次殺死廖勇的人相當感興趣,可以講講嗎?”


    “在那之前,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張小滿從兜裏拿出那張被廖勇丟棄的卡片,“這張卡片是怎麽回事,上麵的圖案是誰畫的?”


    “那是什麽東西?”楊青聳聳肩,“我都從來沒見過,哪裏會知道是誰畫的,你問錯人了。”


    張小滿眯起眼睛看著楊青,“我以前聽駱慈說過一個故事,是關於你爺爺在草原上放牧時的事情,講的便是狼和羊的關係,這卡片上的圖案是不是和那個故事有什麽關聯?”


    “我爺爺可從來沒去過什麽草原上放羊,你一定是被小慈騙了,”楊青淡淡地說道,“還是說說正經的,廖勇進來之前那兩次被殺又是怎麽回事,你不會說也是我幹的吧?”


    “自然不是你。”張小滿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楊青,“第二次死亡,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廖勇喝下你事先準備好的慢性毒酒,”張小滿轉向劉越,“我想你們一定是之前就約好了在火車上見麵,出於某種原因,你便想趁著這個機會毒死廖勇。為此,你刻意找了一節人少的車廂,坐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等廖勇過來。”


    劉越低著頭,讓人看不清麵上的表情,沉聲道,“你說的都是猜測,可有什麽證據?”


    馬良從鼓鼓的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個酒瓶,“還好是瓶二鍋頭,瓶子小,要不然我這衣服袋子還揣不下。你要的證據,就是這個吧,我回頭就拿去讓法醫化驗一下,裏麵有什麽東西很快就能搞清楚。”


    劉越抬頭正想要說什麽,房間裏驟然變得黑暗起來,車窗外也沒有一絲光線。


    “怎麽回事?”馬良急聲問道。


    張小滿得聲音從車窗位置傳了過來,“好像是火車開進了山體隧道。”


    這時候,房間裏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還有劉越的一聲暴喝,“你要幹什麽!”


    馬良端著槍,怒聲道,“都別亂動,誰再亂來我就真的開槍了。”


    片刻之後,房間裏安靜了下來,連眾人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一,二,三,四,五,六,”張小滿在心中默數著,輕聲說道,“少了三個。”


    馬良怔怔說道,“什麽少了三個?”


    “呼吸聲,”張小滿快速地答道,“房間裏算上我們兩個,應該是九個人,現在呼吸聲隻有六個,還有三個人的呼吸聲消失了。”


    馬良舉起手槍,打開槍身保險栓,想要朝著頭頂開槍示警,張小滿一把抓住馬良的手臂,“別做蠢事,頭頂是鋼板,有一定幾率子彈會反彈回來,你想自殺嗎?等一等,隧道應該不長,很快就能看清楚房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話音剛落,房間裏再次恢複光明,從門口位置傳來女人的一聲尖叫。


    張小滿定睛一看,劉越躺在過道中間,胸口插著一把小刀,指著房門對馬良說道,“有兩個人跑出去了。”


    馬良掃了一眼地上的劉越,認真地辨清屋內剩下的其他人,“是葛軍和楊青,”恨恨地說道,“想跑?沒門!在老子麵前殺了人,還想逃脫,簡直是癡人說夢。”


    說完,馬良端著槍拔腿往門外衝了出去,張小滿急忙跟在馬良身後,踏出房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房間裏剩餘的幾人,心裏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倒在門外走道裏的乘警按著手臂上不斷滲出鮮血的傷口,指著列車後方的車廂說道,“那兩個人朝後麵跑過去了.....”


    馬良拍了拍乘警的肩膀,“辛苦了,快去包紮一下,我們這就去追。”


    兩人一直衝到8號車廂,也沒發現葛軍和楊青的蹤影,就像他們突然從列車上消失了一般。


    馬良喘著粗氣說道,“楊青逃跑我能理解,葛軍那小子跑個什麽勁。”


    “因為第一次殺死廖勇的就是他,”張小滿深呼吸了一下,“6號車廂和5號車廂連接處有一個垃圾桶,上麵有很多煙頭,5分25秒,除開通過6號車廂的幾十秒時間,剩下的時間剛好可以抽一支香煙。我聞過廖勇身上的問道,除了二鍋頭的酒味,還有一種煙味,那種味道剛好葛軍身上也有。”


    “你是說葛軍和廖勇一起在那個垃圾桶旁邊抽過煙?”


    “沒錯,我猜測葛軍給廖勇的香煙裏加了一些別的東西,假裝在火車上碰巧遇到曾經一起待在酒店的廖勇,借著閑聊的機會,將有毒的香煙遞給廖勇。”


    “可是如果葛軍想要殺死廖勇,在酒店不是就有大把的機會嗎,何必要等到在火車上動手,這裏還人多眼雜的,哪有酒店方便。”


    “正是人多眼雜,才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在垃圾桶旁抽煙,煙頭那麽多,想要找到他們的煙頭非常困難。而且,我估計葛軍也是在酒店才確定自己要殺的是廖勇,所以隻能在火車上動手。”


    “現在怎麽辦?”馬良眉頭緊皺道,“你說他們倆藏到哪裏去了,不可能從火車上憑空消失了吧。”


    “你帶著乘警每個車廂都找一遍,”張小滿望向從車尾通向車頭的長長過道,“剛才我們犯了一個錯誤。”


    “什麽錯誤?”


    “我們漏過了4號車廂的那個衛生間,”張小滿麵色難看地說道,“如果他們並沒有離開4號車廂,隻是躲在廁所裏,等我們從那經過之後,再出來朝車頭逃跑.....”


    “對啊,”馬良一拍大腿道,“我這就帶人去檢查整列車所有地方,就算把火車每一寸都找一遍,也要把那兩個混蛋找出來。那你呢,聽你話裏的意思,是不打算跟我一起嗎?”


    張小滿指了指頭頂說道,“我上去看看,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那我還是跟你一起吧,太危險了,”馬良不放心地說道,“要是你再出了事,我就徹底淪為警界的笑話了。”


    張小滿擺擺手,“你好好檢查車廂內吧,我隻是上去看看,不會有什麽意外,別瞎耽誤時間了,要是火車到站了就更不好查了。”


    “那你一定要小心一點,”馬良猶豫了一下說道,“一切以你的生命安全為主。”


    張小滿點了點頭,等到馬良急匆匆離開去找乘警後,走進8號車廂和7號車廂連接處的衛生間裏,盯著地麵上一滴血漬,剛才他和馬良一起進來的時候便已經發現了,之所以沒有說出來,是因為他有幾句話想要私下再問問楊青。


    走到車窗旁,張小滿將半截身子從車窗探了出去,果然在車窗右邊發現了一架扶梯。張小滿之前就猜測過,楊青絕對不止一次坐過這列火車,不論是每個急刹時刻點,還是列車構造都應該了如指掌。


    右手緊緊抓住床框,雙腳踩在窗框上,深吸一口氣,整個身子朝著扶梯翻轉甩過去。左手精準地抓住扶梯上的鐵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慢慢向車頂爬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上了列車的車頂,張小滿注意到車頭方向有一個人影,心中一喜,頓時加快步伐朝著人影走去。


    楊青緩緩轉過身子,盯著麵前的張小滿說道,“你終於還是找了過來。”


    “不要白費心思,你逃不掉了,”張小滿寒聲道,“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沒有人可以例外。”


    “說得好,”楊青拍著手說道,“可是,如果不是我,廖勇又怎麽付出他的代價,誰來做這個審判者呢?”


    “你和廖勇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是和駱慈有關嗎?”


    如冰刀一般的寒風刮過楊青臉上每一寸肌膚,楊青眼神也變得冰寒起來,“生死之仇,不死不休!”


    “你爺爺?”


    “你這麽聰明,”楊青咧著嘴笑道,“自己去查吧。”


    “駱慈在哪裏?”


    “你問一個死人幹嘛,死人自然是在墳墓裏躺著。”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說起來,當年他的屍體上有太多疑點,是不是他還真得兩說。”


    “你們這種聰明人就是喜歡目中無人,你是這樣,小慈也是這樣,”楊青冷麵霜眉地說道,“站在這裏和你對話的是我,你卻淨問一些駱慈的東西,太看不起人了吧。”


    張小滿緊了緊身上的衣衫,悄悄地朝楊青又挪了兩步,“我問你自己的事情,你就會如實招來嗎?”


    楊青摸了摸鼻子說道,“怎麽可能,我又不是白癡,要是你正好錄著音,那豈不是你們連口供也都齊全了,我還跑什麽。現在嘛,我隻是疑犯,隻要不被你們抓住,你們就不能結案給我定罪。”


    “既然這樣,不能聊駱慈,也不能談案子,那我們聊聊別的。你之前說的演講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楊青無奈地歎口氣,“如果不是你和那個胖子,我這會可是還安安穩穩地躺在床鋪上,等著到站了,就去參加演講呢。”


    “我之前去查監控的時候,讓我一個朋友查了一下,d市最近可沒有什麽演講比賽。唯一算得上的,便是橘子村的村長競選演講。所以,你原本是想回去當村長?”


    “有什麽不可以的嗎?”楊青攤開手說道,“我以前總想逃離村子,後來才發現爺爺讓我留在橘子村才是對的。都怪你和那個胖子,哎,以後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也對,最大競爭對手都被你殺了,”張小滿嘴裏哈出一口白霧說道,“你當村長已經毫無阻礙了。”


    楊青看了一眼旁邊軌道上從後麵追上來的另一輛列車,“真沒勁,聊來聊去,你最後竟會以為我是為了爭那個什麽村長的位置。”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張小滿,就到這裏吧,別送了,你該回去看看那個葛軍了,哈哈哈,後會有期!”


    說完,楊青轉身向前跑了兩步,縱身一躍,朝著旁邊的列車跳了過去,穩穩地落到另一輛列車的車頂上。張小滿正欲也衝過去,誰知腳下的列車忽然一個急刹,張小滿頓時跌倒,在車頂上不停地翻滾,即將從車頂一側滾下去的時候,右手死死地抓住車頂上的一個鐵杆,險之又險地止住身形。


    另一輛列車從旁邊呼嘯而過,車頂上的楊青在車頂上奮力地朝著張小滿揮動手臂。


    張小滿一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眼鏡從臉上滑落下去,麵色陰沉地說道,“真是王八蛋,好一個相對運動,”狠狠踢了一腳車廂鐵皮,“急刹上癮了啊!”


    半個小時後,列車緩緩停了下來,張小滿順著車廂的扶梯爬了下來,看著從車門不斷湧出的人群,微微地歎了一口氣。


    見馬良從一處車門跑了出來,四處張望,張小滿大喊一聲,“在這呢!”


    馬良立刻跑到張小滿麵前,上下打量一眼張小滿,憂心地問道,“沒事吧?”


    “沒什麽,還是讓楊青跑脫了,”張小滿搖搖頭,“葛軍呢?”


    “馬上送去醫院,”馬良指著站台上一堆白衣服的人,“我在1號車廂的廁所發現的他,好像也中毒了,具體什麽情況看來隻有等他醒過來才知道了。”


    “估計楊青在他的毒煙上做了手腳,他以為自己抽的那根沒有問題,其實也是有毒的,”張小滿搓了搓冷冰冰的臉,“其他人呢?”


    “應該都離開了,那老兩口急著參加兒子婚禮,所以我讓乘警簡單做了一下筆錄,就放他們離開了,另外那一男一女也是做了筆錄就下車了。”


    “我現在才反應過來,”張小滿麵色鐵青地說道,“楊青中途根本沒有離開過房間,那兩張貼紙你說會是誰扔的?”


    馬良驚愕地盯著張小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車站外,老大娘挽著老頭的手臂慢慢走向一個青年,“兒子,等久了吧?”


    青年搖搖頭,看向兩人身後,疑惑道,“青哥呢?不是說他跟你們一起過來嗎?”


    “他有事先走了,”老頭麵色複雜地說道,“你的婚禮他參加不了了,他說以後再請你喝酒賠罪。”


    “那倒是不用,”青年歎口氣道,“我還想著婚禮上好好敬他一杯呢,要不是他,我的首付根本湊不齊。”


    “他們爺孫都是好人,”老頭眼神飄忽地說道,“當年老楊和我一起在邊關當兵的時候,一起殺那些犯邊的外國狼崽子,好幾次都是老楊救下我.....不是老楊,我墳頭草都三丈高了,又怎麽回到老家生下你呢....”


    老大娘拍了拍老頭的手臂,“走吧,日子得往前看。”


    另一邊,正裝男子牽著女人的手也從出站口走了出來,瞟了一眼不遠處的老頭和老大娘,走向出租車站台,揮手招來一輛綠色的出租車,對著司機笑道,“師傅,橘子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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