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有可能,隻在乎事件發生的概率大小而已。”


    張小滿目光從13號房間內所有人的臉上掃過,低聲對站在身旁的馬良說道,“你不能因為他倆是老頭和老大娘就覺得他們做不出什麽違法的事情,”指著f床還在酣睡的中年漢子,“你也不能因為他一直醉酒不醒就認為他不會是凶手。”


    馬良盯著房間內形形色色的幾人,頓覺頭大了兩圈,“拋開死了的廖勇,房間裏足足有7個人,我們隻有7個小時的時間,這點時間也許連人物關係都理不清楚,怎麽查出凶手的作案動機啊?”


    “根本不需要找出作案動機,”張小滿嘴角掛著一絲淺笑,“我以前有個朋友,他說過想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不用費心去探究什麽動機。人是複雜的情感生物,有時候想要毀滅一個人的理由會非常荒唐,因為擦身而過的碰撞,甚至哪怕隻是一個眼神都會引發一場血案。”


    馬良皺眉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隻有找出問題的根源,才能得到正確的答案。”


    “沒錯,不過那家夥說的也是對的,這是兩種不同的辦案方法。想要真正了解罪惡的起源,作案動機必不可少,我的方法便是正統。但如果隻想快速找出凶手,那家夥的路子便是捷徑。至於動機嘛,抓到凶手了,你再慢慢審問也不遲,”張小滿正色道,“這一次,我想試試那個人的法子。”


    “你說的是駱慈那小子吧,”馬良一臉惋惜地說道,“他倒是一個幹刑偵的好苗子,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張小滿摸摸鼻子,斜著眼看著馬良,“按你的意思來講,那我就是蠢材咯。”


    “滿小子,又說笑了不是,”馬良臉上肥肉一顫,“你當然不一樣,駱慈就好比周瑜,你就是那諸葛亮,是比他長壽的天才。”


    “都不是什麽好下場啊,”張小滿撇撇嘴,“活的最久的還是司馬懿啊。”


    “司馬懿不是壞人嗎,”馬良一臉疑惑地說道,“除了你們倆,還有一個司馬?他是誰?”


    張小滿砸吧一下嘴巴,“別扯那些了,我雖然有把握7個小時內找出凶手,但是也不能一直在這跟你閑扯,抓緊時間辦正事吧。”


    馬良搓搓手,瞟了一眼房間裏各自坐在自己床上低頭不語的旅客,精神振奮地說道,“先從誰開始?”


    張小滿走到a號床鋪旁,指著上麵的b號床鋪,“當然先是問問廖勇,看他有什麽想說的沒有。”


    “怎麽問?”馬良納悶道,“死人又不能開口說話。”


    “死者自己的身體就會告訴我們很多事情,”張小滿解釋道,“雖然我不是法醫,不懂得太多專業的知識,隻能粗略地查看死者身體表麵,但是我想光憑那些應該已經足夠我們找出凶手了。”


    馬良拍了拍a號床鋪女人的肩膀,“那什麽,你也應該聽到了,我們要進行現場勘查和初步屍檢,麻煩你先到其他床鋪上坐一會。”


    女人咬了一下嘴唇,“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馬良正要掏出自己的工作證,這時候對麵c號床鋪的睡袍青年語氣平淡地說道,“你難道沒看出來嗎,他們是警察,而且不是列車上的乘警。”


    黑色風衣男子冷哼一聲,“眼睛沒瞎,心倒是瞎了。”


    女人狠狠地瞪了黑色風衣男子一眼,鼻孔朝天地說了一句,“關你屁事!”


    馬良表情玩味地盯著黑色風衣男子說道“喲嗬,剛才沒注意,這還有一個熟人啊,你叫那什麽.....軍來著.....”


    黑色風衣男子滿臉堆笑地答道,“葛軍,沒想到您居然對我還有印象,真是榮幸啊。”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馬良摸著肥肚腩一臉壞笑地說道,“我通常隻對犯罪分子印象深刻。”


    女人歪著嘴巴譏諷道,“我一眼就看出這家夥絕對不是什麽好人,警察大哥你快把他抓走吧,我上鋪的那個人絕對就是他殺死的。”


    葛軍急聲道,“別聽她胡說,我相信警官您的眼睛是雪亮的,絕對不會冤枉我這等良好市民的。”指著女人和正裝男子,“倒是這兩個人,警官您可要好好查查,大庭廣眾之下就想幹那事,我都不好意思說出來,太惡心了。”


    女人登時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惱羞成怒地罵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怎麽,你老婆是搞服務的不成,看誰都像婊子,再在那裏胡說八道,小心老娘拔光你的狗牙。”


    葛軍眼神陰鷙起來,聲音像是從急凍室裏發出來的一樣,帶著絲絲的寒氣,“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女人咬著嘴唇,伸長脖子正要繼續和葛軍爭辯。馬良幹咳一聲,拍拍手道,“好啊,這就開始互咬上了,你們是拿我當空氣不成,是不是還打算動手幹一架啊?胡鬧!”指著b號床鋪上正翻來覆去查看廖勇屍體的張小滿,“沒看這正查案嗎,好家夥,我是真佩服你們。屋子裏有一個死人,所有人都當沒看見一樣,心可真大。”


    e號床鋪的老頭立刻出聲解釋道,“我們是真沒注意,”指著g號床鋪的老大娘,“我和我妻子是第二個進來的,那時候那人就側著身子躺在b號床鋪上,我們都還以為他睡著了呢。”


    g號床鋪的老大娘附和道,“沒錯,他臉向著牆壁,我們怎麽知道他是死是活。哦,對了,”用手指著睡袍青年,“第一個進來是他,我們這些人都是在他後麵進來的,當時是什麽情況你問問他就知道了。”


    馬良收起臉上的笑意,對著睡袍青年正言厲色道,“你是第一個進入13號房間的人?”


    睡袍青年麵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老大娘,“我的確是第一個進入這個房間的,”略微停頓了一下,“可是我進來之後又出去到衛生間洗漱了,那會b號床鋪還沒有人。等我洗漱完畢回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側身躺在b號床鋪上,和他們看到的情況一模一樣。”指了指房門,“你們可以去調取房門外麵過道頂上的監控視頻,完全可以證實我說的話。”


    馬良盯著睡袍青年的臉看了一會,摸著下巴走到房間門口,打開房門,對著站在外麵的一名乘警交代了幾句,又關上房門,返身回到房間裏。馬良麵向眾人,指著f號床鋪的中年漢子問道,“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老頭殷勤地答道,“是在我們後麵,我和老大娘進來沒多久,那個醉漢就進來了,”指了指葛軍,“再然後就是他,最後走進這個房間的就是a號床的那個女人和睡在過道上那男的。”


    正在這時,張小滿從廖勇的後腰處拔出一根烏黑的細針,朝著馬良揮揮手,大聲叫道,“凶器找到了!”


    馬良速即走到b號床鋪旁,接過張小滿手裏的細針,從衣服兜裏拿出一個透明塑料袋,將細針放了進去,仔細瞅著細如發絲的黑針,震驚道,“就這麽小一根針,就要了廖勇的命?”


    張小滿從兜裏拿出一張衛生紙,在廖勇的兩隻手的手指上擦了擦,盯著衛生紙上的油汙,沉吟片刻,眼睛一亮,對著馬良輕笑道,“你應該也發現廖勇是中毒身亡的,具體是哪種毒,我不是法醫,無法查出來。”


    “七竅流血,嘴唇紫黑,”馬良肅然道,“除了中毒,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遠水解不了近渴,再說了,法醫就算在這裏,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出死者到底是中了哪種毒,你的意思是這細針上麵淬了劇毒?”


    “這是最容易讓人聯想到的事情,但或許並不全對。這案子看來並不簡單,”張小滿從b號床鋪上爬下來,“不過,廖勇倒是幫我理清了一些事情,一個人的身體最能反映他這一天的所有遭遇,活著的他或許嘴裏沒一句實話,死後他的屍體卻不會說謊。”


    馬良眉頭剛皺起來,又舒展開,“哦?這麽說,你已經有想法了?”


    “大概有了一個推測,”張小滿絲毫不在意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光,旁若無人地在13號房間裏轉了一圈,最終目光停留在空置的d號床鋪上,走近前去,用手上的衛生紙擦了擦上麵一根斷裂的床框,嘖嘖歎道,“有點意思。”


    “剛才那個女乘務帶著乘警過來,我向她打聽過這個床鋪的事情,她說這張床是在下午的時候就壞掉了,”馬良撓撓頭,“我沒看出有什麽問題啊。”


    張小滿將手上的衛生紙塞到馬良手裏,指著d號床鋪說道,“廖勇不是在b號床鋪死的,他是被人在d號床鋪殺死,又轉移到b號床鋪的。”


    馬良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頭霧水地說道,“所以呢,廖勇到底是怎麽被人殺害的?”


    “你知道伽利略嗎?”張小滿一屁股坐在c號床鋪上,取下眼鏡,從衣服兜裏拿出一塊帕子,一邊小心地擦拭鏡片,一邊緩緩地對著馬良問道,“你聽過什麽叫假想力嗎?”


    馬良聽得雲裏霧裏的,張大嘴巴說道,“什麽略?還有.....什麽力來著,你能不能說得明白點。”


    張小滿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長歎一聲,“經典力學啊,那個人最癡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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