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已經是六月底,大部分課程的期末考試已經結束,雖然還未到學校的放假時間,有一些考完的學生已經提前回家了。又因為學院的招生宣傳片裏有好些場景需要湊齊一個班的人一齊出鏡,所以就趁著許多同學還沒回家,搶先將這部分拍完。


    宣傳片裏有一段考試時女主角給男主角傳答案的劇情,看到劇本江岑就驚訝了:“這不是咱們學院的宣傳片麽……為什麽會出現作弊的劇情?”


    導演在旁邊“嘿嘿”笑:“劇情需要,劇情需要。”


    江岑簡直是服了,又覺得院長真是太開明了,這樣的劇本都能批準。


    因為並非專業水平,所以組織宣傳片拍攝的幾個學生又從校電視台請了外援來,烏壓壓的一群人站著,專業的攝影設備往旁邊一擺,拍攝場地瞬間顯得十分高大上起來。


    初次上鏡,雖然隻是學院的宣傳片,但江岑還是免不了生出幾分緊張來。


    開拍之前,江岑目光在教室裏掃視一圈,心下有些納悶,忍不住問旁邊的導演:“還有一個監考老師是誰?”


    “蘇老師呀。”導演說,“譚藝學姐去請了,就是不知道請不請得動。”旁邊有人哄笑道:“請不動就讓大胡上,誰讓他長得那麽著急!”


    江岑一愣,學院姓蘇的也就隻有一個。想了想,她又問:“可他也不是咱們院的老師呀,人家是訪問學者。”


    旁邊有人插話:“不是老師是校友嘛!”


    “對對!我們可就盼著蘇老師出鏡能給我們多招幾個學妹來!”


    在場的學生哄然大笑起來,紛紛七嘴八舌道:“等學妹來了,估計蘇老師已經回美國去了哈哈哈!”


    “沒錯!誰讓現在這些小姑娘隻看臉,作為學長,我們應該提前給她們上一課,讓她們明白生活到底有多殘酷。”


    “哈哈哈哈你丫活該單身一輩子!”


    一群人正說著,教室的門被推開,果然是譚藝帶著蘇昭言走進來,她笑眯眯道:“你們看,我把蘇老師給請來了。”


    “那是,學姐出馬,不同凡響。”


    蘇昭言看了一眼手表,笑著說:“我的時間不多,兩個小時應該夠了吧。”


    說著他又轉過臉來,正好對上江岑的視線,兩人都愣了愣,然後互相點點頭示意。


    江岑的確是有些害怕鏡頭的,但好在鏡頭並未集中在她身上,底下的男女主角正在眉目傳情,而她要做的,隻是在教室裏走來走去,然後在適當的時間出手,把作弊的兩人抓住。


    拍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除了主演,江岑、蘇昭言還有充當人肉背景板的同學們紛紛從教室離開。


    到了教學樓外麵大家都嚇了一大跳,因為暴雨下了整整一個下午,再加上這棟教學樓的地勢低,外麵已經被水淹了,水麵都快和教學樓前的台階齊平。


    旁邊傳來學生抱怨的聲音:“煩死了,怎麽又淹了,每年都這樣!”


    “哎呀你說這給水排水係怎麽不給我們管管啊。”


    “還管我們呢,你不知道給水排水係係館前麵淹得比咱們這還高麽?”


    江岑來的時候路上還沒有積水,沒想到不過一個下午的功夫,水就淹到腿肚子這麽高了。


    走廊下烏壓壓的站了許多學生,旁邊已經有好幾個男生等得不耐煩了,於是直接挽起褲腳、脫下鞋子,打算蹚水回去。


    江岑也挺想直接蹚水回去,可是她腳上的傷還未痊愈,她又看看外麵渾濁的水麵,忍不住想,要是就這麽蹚回去,腳上的傷口八成要感染了。


    正躊躇間,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這樣怎麽回去?”


    是蘇昭言,江岑轉過身來,發現他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腳上。


    江岑想了想,說:“我再等會兒看看,估計待會兒水就下去了。”


    蘇昭言皺了皺眉,又往外麵看了一眼,然後說:“一時半會兒估計水也退不下去,我背你過去吧。”


    江岑自然不可能答應,剛要開口拒絕,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她像得救一般,趕緊將手機拿出來,發現來電的正是沈粵。


    她想了想,把手機拿給蘇昭言看,說:“沈粵他待會兒就來接我了……我不要緊的,你要不先走吧。”


    聽到沈粵的名字,蘇昭言沉默幾秒,然後點點頭,說:“那你別一直站著,去裏麵坐著等吧。”


    一直等到蘇昭言轉身離開,江岑這才重新拿起手機。


    和他能有什麽好說的?江岑一邊掛電話一邊想。


    沒過一會兒豆豆又打來電話,語氣慌張:“完了完了完了,你的那個戒指,我一直放包裏,剛才不小心讓沈粵看見了,他肯定看見了!我還沒來得及解釋他就轉身走了!怎麽辦怎麽辦你快想好理由解釋啊,要不就說上次不小心拿錯了你覺得怎麽樣?”


    江岑被她這劈裏啪啦一大通話給繞暈了,好半天她才緩過來,慢吞吞的“哦”一聲,然後說:“沒事。”


    “真沒事假沒事?”豆豆抓狂,“我晚上就把戒指給你送回來吧,你好好跟他解釋一下。”


    江岑無奈,“真沒事,你趕緊把它賣了吧。就這樣,我先掛了啊。”


    沈粵又打來幾個電話,江岑都掛了,沒過一會兒,她又收到沈粵發來的一條短信,內容十分簡單:“我去實驗室找你。”


    江岑沒料到他竟然這樣無恥,但又擔心他真的找到了實驗室去,於是隻得主動撥了電話過去。


    沈粵問:“你人在哪裏?”


    “到底有什麽事?”江岑語氣不耐。


    他又重複了一遍:“你人在哪裏?”


    江岑越發困惑他的意圖:“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們需要談一談。”


    沈粵到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之前滯留在樓裏的同學都紛紛走了,隻留江岑一個人站在教學樓門口。


    因為學校裏各處都是積水,所以沈粵出現的時候十分狼狽,身上大半都濕透了,也沒見他將車開過來。等他走近了一看,上次臉上被江岑抓的指甲印已經結痂了,長長的一條,幾乎橫過了半邊臉頰,再配合此刻的落湯雞模樣,看起來慘兮兮的,江岑的心情總算好了些。


    沈粵看一眼她腳上纏著的紗布,和剛才的蘇昭言說了一樣的話:“走吧,我背你過去。”


    “不用。”江岑將手上的塑料袋抖得嘩嘩響,“我剛才找管理員借了這個。”


    沈粵的表情十分嫌棄,“袋子太小,水會漫進去。”


    江岑不信,彎下腰將塑料袋套在那隻傷腳上,“這不挺——”


    她的話還沒說完,沈粵就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江岑硬生生咽下就要脫口而出的尖叫,餘光又瞥到周圍的人紛紛朝這邊望過來,臊得她趕緊將臉埋進沈粵的胸膛前。


    等到蹚過那一片積水,沈粵這才將她放下來,說:“你現在要去哪裏?”


    江岑想了想,說:“食堂。”


    到了食堂,找到兩個空位,沈粵又拿了江岑的飯卡,讓她在座位上別動,然後又問她:“想吃什麽?”


    “隨便。”她不太想搭理沈粵。


    這注定是氣氛詭異的一頓晚餐,兩人都一言不發,隻顧著低頭吃飯,一頓飯下來,江岑吃得食不知味。


    江岑知道他有話要說,好幾次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吃完了飯沈粵又要送她回宿舍,理由是路上還有許多地方有積水。


    江岑這會兒也懶得跟他生氣了,隨口問了句:“你的車呢?”


    沈粵一愣,然後老老實實答道:“在遠春園那兒就熄火了。”


    江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見她笑了,沈粵也跟著笑了,哪知道他剛笑了一聲,就見江岑收起笑臉,狠狠瞪他一眼。


    兩人一路走到宿舍樓底下,沈粵說:“你腳上的傷還沒好,這幾天就別亂跑了。”


    不知為什麽,江岑的表情又冷了下來,說:“你以後別再來學校找我了。”


    說完她便轉身,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回到了家裏,江岑換下了濕衣服,又洗了個澡,換上了睡衣。


    她花了一個多小時把學生交上來的論文看完,過後又無事可做,於是幹脆起身去敷了一片麵膜,又打開電腦,打開電腦找了一部電影來看。


    看的是老片子,007係列的《大戰皇家賭場》,前半部分的劇情太過冗長,江岑索性直接將進度條拉到女主角出場的地方。


    饒是如此,江岑還是看得睡著了,再醒過來的時候,電影已經放到結尾處,vesper在水底流著淚親吻邦德的手指,然後決絕地推開他,讓他離開。


    大概是演員太美,即使錯過了之前的劇情,江岑仍被這一幕感動。


    睡到後半夜的時候,外麵狂風呼嘯,江岑被驚醒,外麵的窗子被吹得框框作響,她爬下床走到陽台去。


    關窗的時候她瞥見樓下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沈粵在這樓下站了許久,突然聽見樓道裏傳來腳步聲。


    他抬頭一看,發現江岑正站在不遠處,眼裏噙著眼淚,就那樣望著他。


    沈粵走過去,將她按入懷裏,低頭去尋她的唇。


    江岑不說話,隻是拚命的掙紮。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沈粵的聲音沙啞,“那戒指,你是打算處理掉的,對不對?”


    江岑終於小聲哭了起來,“沈粵你這個混蛋!”


    沈粵抱著她,胡亂親吻下去,嘴裏不停道:“對不起,你說的沒錯,我是混蛋,對不起,對不起。”


    江岑從沒覺得哪一刻像現在一樣委屈,她抽噎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早上的時候江岑是被沈粵吵醒的,她整個人都還暈暈乎乎的,手背擋著眼睛,含糊的問了句:“現在幾點了?”


    “七點多了。”沈粵扣好襯衣的最後一顆扣子,又走到床邊,俯下~身來吻她。


    江岑這會兒已經清醒過來了,因此腦海裏就自然而然的浮現起昨夜的種種,她隻感覺臉頰發燙,又為自己昨夜的出格而發窘,看見沈粵的臉湊過來,她連忙側過臉避開他的親吻。


    但最後還是被沈粵得手,他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一口,說:“中午我來接你吃飯。”


    江岑尚不習慣這樣的膩歪,她伸手撐在沈粵的胸膛上,費勁將他推開了一點,這才小聲嘟囔道:“不用,我在食堂吃就可以了。”


    沈粵的手又變得不規矩起來,一邊輕笑起來:“食堂的飯菜越來越難吃了,難為你吃得下去。”


    江岑忍不住拿話噎他:“也不知道昨天是誰,明知道難吃還巴巴的跑過來。”


    沈粵臉皮厚,這樣也不臉紅,隻是說:“那行,中午我們就在食堂吃吧。”


    其實江岑一直都不大喜歡沈粵就這樣跑來學校,所以也就忍不住說:“你以後別這樣跑來了……讓人看見多不好。”


    不用想也知道,沈粵哪裏聽得這樣的話,當下就回道:“我們是合法夫妻,你幹嘛藏著掖著不讓我見人,我有那麽給你丟人嗎?”


    江岑知道和他說不通,所以當下也不再浪費口舌,掀開被子下了床。


    “別動。”沈粵按住她在床上坐下,然後自己又彎腰捉住她的腳腕,說:“讓我看看腳怎麽樣了。”


    其實還沒好全,傷口處還露出粉紅色的肉來,看著十分可怖。


    沈粵忍不住皺起眉頭來:“你到底有沒有按時上藥?”


    看著一臉心虛的江岑,他心中瞬間明白了□□分,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沈粵將藥箱搬過來,又將江岑的腳架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的給她上藥。


    一時之間臥室裏陷入沉默,沈粵又不禁聯想到江岑腳傷的原因,突然就變得格外心虛起來。他想了想,終於還是開口道:“對不起……那天我是氣瘋了。”


    他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江岑不防,可心中也是不大高興的,因為那回憶實在算不上美好。


    想起自己那晚的種種舉動,沈粵自然是無比後悔。可當時他剛在江岑的包裏發現那枚戒指,那枚蘇昭言送給她的戒指,他以為江岑居然隨身將這戒指帶著,心中自然是極度的憤怒,憤怒之外,更令他發狂的,是嫉妒。


    沈粵又湊過去吻她,唇齒交纏間,隻聽他喃喃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聽見這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麽,江岑又覺得生氣起來,她側過臉避開他的親吻,隻是冷著聲音說:“你又不是我什麽人,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江岑忍不住在心中想,即便和沈粵結婚三年,可她卻並不愛沈粵。


    昨晚她一時頭腦發熱就衝下樓去了,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至於後麵發生的事,更是超出她的接受範圍。


    和上一次一樣,江岑又無可抑製的開始自我厭棄起來,恨自己的不堅定,恨自己沒有抵擋住誘惑,恨自己好端端的為什麽又要去招惹沈粵,將兩人的關係弄得這樣一團糟。


    江岑想,也不知道兩人現在到底算是什麽關係,她沒有辦法將沈粵當做丈夫來看待,可兩人之間……早就遠遠超過了普通朋友,若說是契約關係,又顯得太過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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