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時,楚洛正在和寧緒吃飯。


    她與寧緒相識二十多年,也算是發小,先前寧緒被他爸派到國外的分公司去了大半年,兩人許久不見,因此寧緒一回來便將她約出來吃飯。


    掛了電話,她才發現寧緒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靠在椅背上打量她。


    “新男朋友?”寧緒嘴角彎起,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


    “嗯。”楚洛將手機收起來,歉意的對他笑笑,“他那邊有點事,抱歉,我得先走了。”


    寧緒臉上倒是顯不出什麽情緒,聽見她這話,也隻是拿了外套站起了身,說:“我陪你去。”


    “是幹什麽的?”寧緒一邊開車一邊問。


    “律師。”


    寧緒沉默幾秒,又問:“你哥知道嗎?”


    大概是覺得好笑,楚洛反問他:“我談戀愛還需要他批準麽?”她似乎不欲多言,說完便將頭偏向另一側,專注的望著窗外的街景。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在警告他……寧緒扯起嘴角笑一笑,沒有再說話。


    楚洛新交的男友叫蔣繁,兩人因工作相識,他追求她,於是兩人便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到了蔣繁電話中說的地點,才知道並沒什麽大事,隻不過是蔣繁的朋友想要認識一下楚洛。


    不過寧緒一貫是大少爺性子,哪怕是他家老爺子對他這樣呼來喝去他也是要甩臉子的,隻是眼見著身旁的楚洛神色淡淡的,似乎根本不覺得男友將她叫來有任何不妥,因此也強壓著胸腔中的一口氣。


    寧緒與楚洛兩人站在一處十分登對養眼,身邊朋友投來的探究目光自然令蔣繁心中不豫,隻是他並未顯露出來,隻是站起身來握住楚洛的手,低聲問:“剛剛在和朋友吃飯?”


    “嗯。”楚洛點點頭,又向他示意身後的人,“這是寧緒,我的朋友。”


    說完又轉向寧緒:“這是蔣繁。”


    蔣繁十分友好地朝寧緒伸出手,隻是寧大少爺神色淡淡,並沒有回應對方的示好,蔣繁的手尷尬的停在那裏。


    楚洛朝蔣繁一笑,目光轉向一旁其他幾人,替他解圍:“都是你的朋友?”


    蔣繁順勢將手收回,又為楚洛一一介紹起他的朋友來。


    在座的都是蔣繁在國外念書時的同學,有人回國來是為創業,因此談話一直圍繞著國內最新科技趨勢,楚洛向來對這些東西興致缺缺,過不了多久便麵露倦容,寧緒一眼看見,於是問:“我送你回家?”


    蔣繁聽見,轉過頭來看楚洛,果然見她眉眼間有淡淡的疲倦,於是也開口道:“糖糖,我送你回去?”


    楚洛沒有立即回答,隻是抬眼去看寧緒,見他下頜線緊繃著,心想寧大少爺大概已忍耐到了極限,於是對蔣繁道:“不用了,你的車子今天不是限號麽?我坐寧緒的車回去就好。”


    蔣繁點頭,正要叮囑她好好休息,突然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嗤笑。


    是寧緒,與之配套的還有滿臉的輕蔑不屑。


    “哪裏像?”寧緒開車將她送回家,兩人一路無言,隻是在她要下車時寧緒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麽一句。


    楚洛原本要拉車門的手停在那裏,頓了幾秒,才問:“你說什麽?”


    見她這樣,寧緒覺得胸腔中的怒意更盛,他冷笑,自顧自的說下去:“我倒覺得不怎麽像,比不上正主的十分之一。”頓了頓,他又點評道:“你的眼光越來越差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楚洛不欲與他多言,推開車門就要下車。


    可寧緒卻輕易地失控,他覺得可悲,卻不得不承認,從前到現在,隻有在她麵前,他的情緒才會不由自己掌控。


    他粗暴地一把將楚洛拽回來,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摁在座椅上,然後俯身貼近她的麵龐,聲音冰冷:“他已經離婚了。既然這麽放不下,為什麽不去找他?”


    楚洛依舊麵色如常,隻是眼中有不知名的情緒,她與寧緒默然對視,然後突然揚手甩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下手沒有留情,用了極大的力道,連手掌都震得發麻,寧緒有些狼狽的偏過臉去。


    一時間兩下靜默,待寧緒再回過頭來時,他嘴角已經重新掛上了淡淡的笑意,隻是那笑容嘲諷而刺目,他看著楚洛,一字一句慢慢道:“楚洛,你真可憐。”


    聽見這話,楚洛突然笑出了聲來,她的笑容素來明亮甜美,連寧緒都看得一怔,隻是驀然撞上她的目光,才發現她的眼中中也含著同樣的諷刺笑意,她嘴角彎起:“可我覺得,你比我更可憐。”


    ---


    沈特助的辦事效率十分之高,第二天下午便將蔣繁調查得底朝天兒,從初中到出國念書,直至碩士畢業後進入君達律師事務所工作,近二十年的經曆此刻全部裝在那個躺在寧緒辦公桌上的牛皮紙袋中。


    昨天見麵的時候寧緒並不覺得有多麽相像,可此刻翻看蔣繁從小到大的證件照後,寧緒也不得不承認,他和那個人,的確是有三分相像。


    寧緒勾起嘴角,忍不住自嘲的想,是呀,若不是和那個人長得有幾分相似,哪裏能引得楚大小姐紆尊降貴的去遷就他?


    君達承接了寧氏集團的一部分法務工作,因此隻消沈特助的一個電話,蔣繁就出現在了寧緒的辦公室裏。


    看見辦公桌那頭的寧緒,他不是不驚訝的,昨夜楚洛並未向他介紹寧緒的身份,隻說是她的好友,他未曾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是寧氏的少東。


    隻是他仍需彬彬有禮的微笑:“寧先生,貴公司的業務由我們所的其他同事分管,我對這一塊業務並不了解。”


    接到電話時所裏同事就覺得奇怪,蔣繁主攻的是資本市場業務,從未接觸過集團法務這塊,為以防萬一,所裏另一個一直負責寧氏集團業務的同事也和他一起過來了。


    寧緒並未理會他的話,隻是盛氣淩人的打量著他,蔣繁被看得十分不自在,但也隻能強忍著那一口氣,端坐在原處接受著寧緒的審視。


    好在寧緒很快就收回了審視的目光,他往椅背上一靠,看著蔣繁,漫不經心道:“你知道楚洛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嗎?”


    蔣繁顯然一愣,大概是未曾預料到他居然會提及這個話題。隻是他仔細一想,昨夜寧緒的出現令他十分不悅,他原本覺得是因為寧緒太過目中無人,此時一細究,才發覺引得自己不悅的其實是他對楚洛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先前的那句話本不是問句,因此蔣繁一聲不吭,寧緒也並不覺得惱怒,他笑一笑,自顧自的說下去:“看來你是不知道了。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她和你在一起,隻因為你長得像一個人。”


    蔣繁覺得今日這一係列事情都太過離奇,饒是他剛才極力壓抑,此刻也不由得覺得氣憤,音量也提高了許多:“寧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寧緒麵不改色,“楚洛和你在一起,隻是因為你長得像她的初戀。”


    蔣繁覺得荒唐,哪裏還顧得上其他,隻是冷笑著反問:“寧先生,你的意思是,糖糖她把我當替身?”


    “你覺得很好笑嗎?”看著蔣繁臉上的嘲諷笑容,寧緒瞳孔裏沒有一點笑意,“你不是她找的第一個替身,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蔣繁沉默幾秒,然後看向寧緒,一字一句道:“你也喜歡糖糖吧,你說這些是想拆散我們?”


    寧緒看著麵前的那一張臉,居然有些恍惚,但他很快便恢複如初,神色淡淡道:“她有沒有說過,讓你不要笑?”


    蔣繁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見寧緒淡淡補充道:“因為你不笑的時候,最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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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站在楚洛住處門口,蔣繁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女友一無所知。


    他不知她的任何過去,不知她的家庭背景,未曾見過她的家人,在昨夜之前,他甚至也未曾見過她的任何一個朋友。


    楚洛打開門,看見是他,嘴角彎起,臉上漾開一個淺淺的笑容,語氣溫和:“怎麽沒和我說一聲就來了?”


    一時之間蔣繁隻覺得心緒煩亂,隻得勉力笑道:“吃了晚飯沒?”


    “已經吃過了。”楚洛退後兩步,將他放進門來。


    楚洛穿著一身藍色的寬鬆居家服,頭發鬆鬆在腦後挽起,麵容素淨,不施粉黛。


    方才寧緒的那一番話還在蔣繁的耳邊回響,他並不相信那是事實,可仍沒來由的覺得心慌。


    “糖糖。”蔣繁突然喊她。


    楚洛抬頭看他,目光清澈。


    看見她這樣的眼神,蔣繁突然覺得自己方才的不安極為滑稽,但他還是問出了口:“糖糖,你初戀是什麽時候?”


    聽見他的問話,楚洛垂下眼簾,但很快便重新抬起頭來,直視著蔣繁,沉聲道:“有人和你說了什麽?”頓了頓,她又笑起來:“是寧緒?”


    蔣繁發現自己沒辦法在她麵前撒謊,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樣困窘的時刻,隻聽見自己幹巴巴的聲音響起:“他告訴我,你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長得像你的初戀。”


    楚洛彎了彎唇角,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她看向蔣繁的眼神明亮澄徹:“那你相信嗎?”


    不知為何,蔣繁在她的目光下手足無措,沉默許久,他聽見自己說:“當然不相信。”


    聽見他的話,楚洛笑起來,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柔聲道:“你還沒吃晚飯吧?冰箱裏還有點食材,你想吃什麽?”


    “我不餓。”蔣繁下意識道,但馬上又意識到自己不該拒絕她的好意,於是彎起嘴角,糾正道:“給我下碗麵就行。”


    “好。”楚洛應下,她又伸手摸了摸蔣繁的唇角,眼神眷戀,聲音輕柔:“我還是喜歡你不笑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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