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位於凱岩大樓西北側的象牙花園,就在三號遊泳池隔壁,步行,用不到十分鍾。今天下午,負責男傭卻決定鍛煉兒童,騎自行車回去……實際操作情況是,小朋友人手一輛車,其餘特例——同樣六周半的小賀和熊誌強都玩滑板,羅波帶雙手受傷的苟二根,劉漾帶大少爺官策一。


    對,在場年齡最大,8歲的策策,竟是所有兒童裏唯一不會騎自行車的人……


    想當年,官小姐偷孕後,官氏三代百般勸說,歐騰礙於老友情分,才默認下這個兒子。但策策雖然生在不完整的家庭,總算是含著金鑰匙,出世於豪門,起跑線上領先別人幾百年……可惜大少爺不夠爭氣,從小做過無數蠢事,學習成績屈居中下下,隻會貪玩搗蛋搞破壞,沒任何顯著特長。


    倘若部分長輩曾經對官策一寄予厚望,視其為歐騰的主要繼承者,奧凱集團接班人之一!那麽現在越來越多的跡象,照樣導致大家對策策的前途不樂觀……難怪大少爺不討歐先生喜歡?


    劉漾和kg清楚,為教育兒子,官小姐比誰都操心,家庭教師已經換了二十多個。


    他們決定試探策策:“大家都會騎車,你也學罷?我們戴上安全帽……很簡單的!”


    “不……”意料中,官策一堅決否定,衝過去爬劉漾的後座,kg擋著他,繼續利誘勸說:“策策如果學會騎車,媽媽肯定會非常高興哦……到時候讓歐先生給你買個巨型大黃蜂……”


    “我不學!”反正想要的東西,總會有人屁顛屁顛送給他,官策一看劉漾和kg不肯帶人,生氣地衝到熊誌強旁邊,居然用手中的坦克敲這男孩腦袋幾下:“你騎車帶我……你技術好!”


    對,官策一少爺脾氣大,改不掉優越感旺盛的毛病,欺負傭人的孩子那是司空見慣。


    正跟小賀聊圍棋的男孩熊誌強,突然被玩具砸得頭痛,非常惱火,卻不敢申辯……


    因為官策一的動怒,周圍氣氛變冷,熊誌強發問:“劉漾哥哥,我能帶大少爺嗎?”


    “可以。”劉漾明白,這種時候就算再怎麽求策策,策策也不會坐自己的車了吧。


    ——幸虧這六班領班熊熊叔的兒子,熊誌強,從小就是個又能幹又可靠的孩子!


    (2)


    不應該讓任何人在兒童時期感到孤獨。


    健康科學的教育方式,肯定要讓孩子多與同年齡段的夥伴接觸,不僅利於培養集體意識,增強被認同感,也能提高揣摩能力……理解他人,避免形成偏激的性格。


    劉漾、kg也算長輩,當然希望禦茂草原裏所有小朋友們和睦相處。


    16時48分,三號遊泳池,三北室內館,一塊逼真的人造岸畔上……


    “大家都換好泳衣咯,現在開始做熱身運動!”劉漾標準動作,同樣換好泳褲的羅波……也開始跟著動作,大肚子上一圈肥肉抖啊抖啊,惹得小鬼們哄堂大笑:“羅豬哥哥= =”


    那個羅波真胖啊……毫無幹勁的民工差點都噗了……但他依然無精打采,除了由衷感概歐騰家很大很壯觀不知道能值多少錢?其餘這些人……哼,苟二根討厭的很,無論老少大小。


    “我回來啦!”突然,遠遠傳來鄭逍遙的大吼聲:“呼,小浪館真涼快,呼~”


    “方岩客區還剩幾間?”kg接過鄭逍遙傳遞的一疊清單和五班統一的禮儀服裝:“中午的大型外賓酒席、下午的茶會已順利結束……咱們交接,你、六班羅波、苟二根負責照顧兒童。”


    “我和kg去和領班匯合,為今晚19點整進行的私人家宴做準備。”劉漾特別警告民工:“在凱岩四樓宴會廳,18時30分必須準時帶小朋友們到場,希望某些笨蛋不要出差錯。”


    “方岩客區已滿,娜娜姐正在考慮讓幾名身份尊貴的vip留宿凱岩大樓……”


    目送走劉漾和kg,鄭逍遙當眾脫掉t恤,仰天長嘯:“終於……處理妥當!”


    羅波帶頭跳進泳池,向兒童揮手:“大家可以自由下水,隻能在這片淺水區玩哦!”


    “二根,你好像整天都呆坐著啊?”從更衣室出來的鄭逍遙,脖子上掛著玫紅色泳鏡,屁股上套著玫紅色泳褲,清瘦的胸膛排骨一條條隱約顯現,瞬間導致苟二根劇烈反胃:“……”


    “你會遊泳嗎?”鄭逍遙又提醒民工:“托孩子的福,小浪館難得對傭人開放!”


    苟二根舉起兩手繃帶石膏給這瘦子看……嗬嗬,這一身傷怎麽下水啊?


    ——即使他是真想遊泳,痛痛快快地自由自在地,拋卻一切煩惱。


    (3)


    “……中午的酒席相當相當隆重,不僅政商界名流聚集,歐先生居然邀請了大明星蘇磊香,國際超模xxx,xxx……超級超級帥!!!給你看我偷拍的照片。”鄭逍遙浮出水麵,向羅波八卦。


    “……雖然穆小姐沒回來,但我聽說穆小姐哥哥有到場!”鄭逍遙壓低嗓音,悄悄透露。


    “什麽?”羅波頓時卸掉泳鏡,震驚萬分:“你是說穆……難道是……那位……穆先生?”


    正當下,撲通!!!


    就在男傭閑聊之際,隻見小賀、熊誌強兩個小鬼悄悄從淺水區開溜,一縱,翻躍進至少深二米半的大泳池,更要命的是——根本不會遊泳的官策一,居然跟在後頭跳下去:“你們等等我!”


    “大少爺隻穿了件救生背心,完蛋,看好這裏的孩子。”鄭逍遙迅速爬上岸,怒罵民工:“你眼睛瞎掉嗎?剛才小孩經過沒看到???快點跟我一起去……”嘖嘖,可惜他們倆動作得太遲了。


    通道口兩個保鏢也沒來得及……


    隻見深水區旁邊的vip卡座站起一位巧克力色板栗頭帥哥,優雅落水,主動撐住官策一……鄭逍遙傻站在岸畔,愣愣地吐了句:“他他他……他是大明星……蘇磊香!”


    嗬嗬,苟二根不怎麽看電影,即使是當紅一線演員也不認識幾個,雖然之前同樣在三北遊泳館他就已經見過蘇磊香,但這民工大概早就忘記了:“那小鬼都穿了救生衣,你為啥嚇成這樣?”


    “策策不會遊泳,萬一害怕飄浮,嗆口水怎麽辦?!”鄭逍遙一句話道出大少爺嬌生慣養。


    苟二根無語地跟著鄭逍遙跑向卡座,準備把小鬼接回來,但越來越近,原本隻有片影的人便越來越清晰,縱排沙發上,一位黑泳褲八字胡須男,駕著二郎腿,正凶狠訓斥熊誌強:“你爹沒教育你要時刻以守護大少爺為己任麽!策策不會遊泳,還敢帶頭玩深水,你想跟你爹一起滾回老家?”


    “是我提議和阿強比賽遊泳,我知錯了。”小賀為熊誌強申辯:“策策自己跟來也有錯。”


    “大伯,熊誌強跟小賀說,我不敢玩深水……”官策一添油加醋:“他罵我是膽小鬼!”


    “孟叔叔,他本來就不敢。”熊誌強委屈得胳膊顫抖,畢竟隻是個孩子:“我沒罵他……”


    官策一借著身高優勢,生氣地舉起茶幾上紅酒往熊誌強頭上倒,完後猛推一把,看小男孩摔坐在地竟如願以償得哈哈哈大笑:“阿強,罰你陪我去打電動,打十個通宵,不然我真的生氣!”


    “策策,你無理取鬧。”沒想到官策一如此頑劣,而周圍沒人敢阻止,沒人敢訓斥……小賀正義地扶起熊誌強幫人擦紅酒,一聲犀利的教育炮卻衝著他打響:“你就是賀唯的兒子吧,希望你們娘兒倆有自知之明,作為一個外人,少管歐叔叔家閑事,大少爺有沒有道理,不是你說的算哦。”


    “歐叔叔同母異父的哥哥,孟拓先生。”小賀的友善表情也立刻變得犀利:“彼此彼此。”


    “……”孟拓被小賀堵得啞口無言,皺眉,叫蘇磊香上岸,一齊離開三北遊泳館。


    (4)


    遊泳館一大好處是能領略各種好身材,鄭逍遙的關注點隻在花癡型男上,流口水就罷了,還非得讓苟二根評價:“你覺得孟拓先生帥不帥?氣質不輸大明星對不,而且比蘇磊香更man……”


    嗬嗬,苟二根怎麽會理他,就算理他,苟二根的品味又算個屁?其實鄭逍遙是很失落吧,畢竟剛才孟拓先生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本以為那一夜突然來訪的“熱情”能改變什麽……即使這種關係永遠見不得光,鄭逍遙也隻憧憬哪怕能給自己一點點暗示,可惜一切都和過去一模一樣,冷漠。


    不過主人和貴賓和少爺們說話,輪不到男傭插嘴,何必博取這種可笑的存在感?初戀,基本都沒經過大腦,鄭逍遙八成是太年輕太敏感,半生不熟,足足比孟拓小十四歲……他抹了抹眼角。


    “大家都穿好衣服啦,經過投票,我們就去南腔北調館看漫畫咯!”羅波笑得燦爛:“你們說說看晚上六點半要準時到四樓宴會廳幹嘛呀?”指導兒童友誼相處,靠鄭逍遙那種人不行,所以中午他就被調去端盤子伺候賓客……劉漾和kg算是教師資格證的中級傭工,至於胖羅波……深藏不露。


    小朋友們異口同聲道:“六點半,參加歐先生生日晚宴!”


    孟輕輕:“今天二叔好忙好忙是不,二叔肯定累壞啦……”


    嚴素:“終於能見到歐叔叔,我媽媽送了一大幅油畫……”


    “爸爸是三十歲生日。”小孩的煩惱,來得快去得快,官策一跑在前頭,興奮告訴小賀:“我決定送爸爸一套杯子,陶藝課上我親手做的呢……”小賀嗬嗬而不語。


    終於,苟二根心跳加速,寒毛豎起,內心打起鼓,現在17時23分,大家都在談論歐騰,難道很快就又要碰到……那個禽獸了嗎?與其看見歐騰,還不如照顧小鬼啊……


    砰!!!


    一小盆菊花落地,瓷裂泥碎,愁眉苦臉的民工,大白天走路也會撞人。


    羅波和鄭逍遙定睛一瞅,拐彎口站著一位老胖丁,旁邊是徐管家和……


    “顏老吉祥!!!”男傭激動萬分地開玩笑打招呼,連連鞠躬……羅波拉著苟二根小聲提醒:“這位是歐先生的外祖父……快說你是新來的,對凱岩大樓不熟悉,他對傭人非常好,不會責怪你。”


    “你是新來的。”顏老明白,和藹可親地拍拍苟二根,擔心地問:“沒被花盆傷到吧?”


    “太姥爺好!!!”官策一叫喚著衝進電梯,五人一組,鄭逍遙護送第一批兒童去三樓……


    “小夥子,以後走路要長眼睛。”剛才打破菊花的老胖丁咳咳,教育苟二根:“在凱岩生活行動請處處謹慎,隨便磕磕碰碰,萬一搞壞一樣貴重東西,你就是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


    仿佛被魚刺卡住喉嚨,苟二根記得,之前想去三號遊泳池,正是這老胖丁指路,結果誤打誤撞進入咖啡吧……如今自己再也沒勇氣沒動力逃跑了麽?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歐騰才肯放手!


    ——如果再拖下去,最緊急的任務就是想辦法聯係趙秀玉,通知她趕緊回鄉下。


    (5)


    和最後一批小朋友們進電梯前,耳畔貌似傳來大領班吳雲向徐管家的簡單報告:“祥叔,太疾風周刊的偷拍記者已經抓住,是否立刻遣送?”羅波臉色浮動,眼神裏飄過一層不易察覺的……


    18時18分,苟二根呆呆望著南腔北調館第一區,360°旋轉迷宮式書櫃的數千冊藏書,叫他名字幾遍都聽不見,羅波重重推他胳膊三次,這民工才終於有點反應:“這這這圖書館太……太吊!”


    “二根,你喜歡這裏嗎?”羅波淡淡地問:“如果讓你選擇,你會選擇留在歐先生家嗎?”


    出乎意料的問題,苟二根差點招架不住:“不喜歡,當然不喜歡,我不想再見到歐騰……”


    “真的嗎?”羅波露出萬分驚訝的表情:“其實……想從這裏出去,說簡單也挺簡單的!”


    出乎意料的結論!!!苟二根瞪圓雙眼,一把拉住羅波衣服:“什麽方法?你能幫我???”


    “我知道你整天都鬱鬱寡歡……”羅波轉身往外走,誘惑民工跟他出去:“二根,我認為歐先生對你不好……你知道麽?凡是歐先生寵過的人,無論女人男人,沒有一個派來當過傭人,這代表身份的尊貴和低賤……”羅波帶苟二根進電梯,繼續道:“歐先生的曆史,你知道麽?為什麽禦茂草原是這種格局,為什麽需要高調辦生日宴,為什麽……歐先生有多少資產,有多少朋友,有多少……你知道麽?二根,你隻是個局外人,無法融入歐先生的世界。而且……我認為歐先生也不想告訴你。”


    “我也不想知道啊……”苟二根無語,但他不想放棄一線希望:“我求求你……帶我出去!”


    抵達凱岩一樓東側,穿過玻璃門,從未見過的一間豪華大客廳,繞進走廊,拐彎,走廊,再拐彎至一個玄關處,羅波撥通電話,貌似報告領導:“任務完成,人已經帶到。”


    嘀、嘀、嘀……


    指紋控製的防盜門開啟,這裏凱岩和方岩大樓的交接處。


    花圃旁邊站著一個端莊的中年男人,居然是徐光祥管家。


    “苟先生,已經恭候你多時。”祥叔一邊向苟二根鞠躬,一邊暗示羅波先上車。


    “你們……你們什麽意思?”苟二根有些忐忑,有些驚慌失措:“我想回家……我想……”


    “苟先生,我們立刻送你回家。”徐管家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解釋:“禦茂草原的安防係統直接由警衛隊控製,進出入嚴格把關,插翅難飛,連我也無法破壞規矩。自從苟先生光臨,歐先生就交代隊長端木良時刻禁止你逃跑……難得今天人多雜亂,在vip貴賓中抓住三名偷拍記者,趁著要遣送記者去公安局的機會,讓苟先生代替記者坐車,離開這裏……你看,這計劃是否天衣無縫?”


    “羅波也會冒充記者,陪你安全抵達下沙區,曬崗南巷,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下一秒,苟二根狂奔向商務車,毫不猶豫地坐了進去。


    (6)


    突如其來的變故仿佛一睜眼一閉眼,做了一場大夢。


    夢裏全是那個男人,霸道的,凶猛的,堅硬的,下流的,潮濕的,惡心的……一個多小時,快得猶如彈指之間……透過窗戶,苟二根望見熟悉的肮髒街道時,根本沒反應過來,全身仿佛依然籠罩在歐騰火熱的懷抱下,陰魂不散……車已經停在路邊,他被羅波重重推了他一把:“你到家了。”


    車門開啟,苟二根探出腦袋,啊……跨出這一步,或許就永遠見不到歐騰了吧……


    “把火車票收好,往南走,去過你自己的人生……你和歐先生沒有結果的!”羅波狠下心又往民工後背重重推一把,終於把這壯漢趕下車:“二根,禦茂草原不適合你,但願後會無期。”


    商務車重新發動,羅波歎了口氣,暗在心裏念想:“可惜,其實是顏老要求放你走。”


    19時59分,目送良久,苟二根驟然一個機靈,一刹那,他又狂奔起來,歪歪扭扭地向那簡陋的鐵皮破房子進軍……走上那條狹窄小道,苟二根仿佛每處細胞都在興奮得叫囂著:“秀兒!!!”


    牆縫裏的備份鑰匙不見蹤影???不愧是自己的女人,真聰明,他舉起巴掌哐門……


    “誰啊……”朝思暮想,夜夜企盼的甜美嗓音響起,苟二根大膽地怒吼:“苟二根!!!”


    吱丫、吱丫、吱丫……


    正在剝花生的趙秀玉簡直是跌撞衝去,大力敞門:“……”


    這高大結實的男人……就是她男人,她男人回來了!!!下一秒,趙秀玉失控得飛撲到苟二根懷裏嚎啕大哭起來:“嗚嗚嗚……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嗚……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苟二根的腦袋一片空白,他應該緊緊抱住他的女人,可惜自己已經……


    已經……苟二根一把扣住趙秀玉的肩膀,翻身將人推到牆上,雙手捧起女人的臉,此時此刻,他應該非常非常想吻她,這種溫暖或許能撫慰他受傷的精神和身體……


    她也以為他要吻她,她閉眼!!!


    苟二根卻如此決定,如此宣告——


    “秀兒,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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