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沉默數分鍾,區安集團醫務團隊總算抵達,為首戴眼鏡這位是醫務總監的兒子,三十三歲年輕的外科博士,兼任歐騰的私人護理,主任醫師袁經博,在慌亂中,他箭步衝上前,沉穩冷靜地輕推開安子烈:“交給我。”袁醫師接扶過歐騰,背後放一塊三角靠墊,檢查傷勢做清創準備。


    同時其他醫務人員開始配架醫療設備,安子烈才放下心來繞到旁邊,避免妨礙緊急施救,轉眼瞥見被眾保鏢壓按在地的民工,新舊眼淚鼻涕交雜粘在那變形的醜陋臉上,兩條腿中緩慢流出混著血的液體,過分肮髒低賤的東西出現於此,作為總裁安子烈都深感羞恥:“帶地下監管區去。”


    到底是誰借給苟二根的膽子?讓本質懦弱的民工拖著自己殘破撕痛的身體,冒注定失敗的凶險,也敢拚了命跟強大勢力做鬥爭……用餘光能看到穿白大褂的很多男人逐漸出現,整個套間突然布滿幾十個人,全部都是禽獸的部署幫手,已經喪誌的苟二根仿佛耗盡了畢生精氣般,連討饒的話都說不出,更無法管顧眾目睽睽之下裸膚赤肉的羞恥,這劣勢下場,其實他早就能預料到罷……


    從地上又被架起,苟二根無意識地接連打了三四個極大抽搐,可他確實沒做過任何犯法事。


    “傷及太陽穴……”拉直歐騰的手臂,刺入,選擇先進行靜脈輸血,隨即,袁醫師再豎起三根針管,卻無奈看到董事長毫不理會正處理他頭部創傷的醫療人員緊張地勸告:“請您別動……”


    即使腦袋昏脹,銳痛清晰到愈發難忍,歐騰也硬要坐起來,鋒利的眸子刹那捕捉到那民工,整個脊背被保鏢壓得很低,近乎成九十度,苟二根的臉深深垂下,這瞬間,一句“抬起頭,看著我。”久久塞在歐騰的喉嚨裏,現在說這些都沒意義了。肆無忌憚的男人馬上要被拽出去,然而就在苟二根受迫扭轉軀體的當下,歐騰突然望見仍舊光屁股的民工後麵緩慢流出混著血……自己的液體。


    太惡心。大股抑止不住的劇烈惡心湧遍全身,歐騰卻為自己能感到這種惡心而終於放鬆舒坦,否則他覺察的矛盾還遠遠不夠,難道眾目睽睽之下連歐騰都無法管顧麽?他怎麽可能沒意識過,讓如此錯誤不堪的私密嗜好曝光在自己每個皆有高級身份地位的副手下屬麵前,是徹底出盡洋相。


    “不用關押,讓他滾。”嗓音嘶啞,但憤怒而堅決,歐騰瞠目低吼:“直接把民工丟出去。”


    離開董事長辦公室,進入電梯,再沒有領導,黑軍製服那幾個男人便立刻嫌棄地鬆開苟二根,重新套了條褲子的民工倏然摔倒,屁股裏愈發撕痛得無法穩當軀體,雙腿哆嗦著往角落蜷縮。


    腰肌越來越酸澀疲累,禽獸應該不在了,流那些血沒死掉罷?無數相同黑皮靴在眼前晃,未知恐懼更令苟二根暈眩:“我可沒犯法……”聲音低沉得無人能聽見,他仿佛連說話氣力都失去。


    幾腳踹到苟二根肚子上,眾保鏢本就討厭鄉下人,何況因為民工帶給他們不少麻煩。可看到滿臉害怕,連續不斷挪動哀叫的這副德行,想起苟二根幾次膽敢進行徒勞無功的抵抗,也不禁感到無奈可笑,本性無知?畢竟董事長從沒用過低賤的東西,但即使故意偽裝都不該蠢到惹火歐騰啊?


    “站起來,早沒你的事了,別他媽以為非得留著你。”電梯很快下到一樓,眾保鏢又往癱地不起的民工身上踹去,煩躁解釋:“不是總讓我們放你麽,現在就是送你出去,別杵在這裏礙眼。”


    其中最等不及的這位保鏢阿東,上前猛抓起苟二根的領子,把人托住,轉念想起之前挨過董事長一巴掌,頓時狠狠摔了民工幾個耳光:“你給我站穩。”才撐摟住苟二根的胳膊:“扶緊老子。”


    簡直是將民工攙拖到區安集團大樓的後門,再徑直抵達街道口,阿東猛勁聳了把苟二根的脊背,意料中,站不穩當的男人摔倒在路邊,眾保鏢冷笑著隨即撤離,完成“把人丟出去。”的任務。


    眼前車輛往來,無數霓虹閃爍,周圍久久沒有任何準備近前來壓製自己的男人,苟二根轉頭就能從led鍾上清楚望見,已經淩晨1點50分,民工驚喜地察覺,流氓禽獸真的不在了罷……


    被放出來啊?此時的潛意識僅有這個想法,苟二根的眼眶刹那間濕潤掉,完全克製不住內心的高興激動,轟然間渾身都煥發了精神,民工整個人彈起來,極想奔跑,試著抬高痙攣抽搐的雙腿,卻踉踉蹌蹌,才剛劇烈運動就導致屁股裏再次牽引出撕痛,苟二根跌撞在綠化帶前的廣告牌上。


    然而再大的困苦也無法阻擋動搖民工想立刻回家,遠離禽獸地盤的無限願望,他強忍咬牙往前一步一步挪動,可這個點,地鐵末班車早就沒有了,苟二根準備走到夜班公交站去,手下意識摸了摸口袋,愕訝覺察到套在身上這套黑色短袖長褲運動服,不是自己的衣服,當時帶著的三百多塊錢已經丟失,呆愣了好久,苟二根才悲哀反應到自己身無分文,原來“想回家”是那麽艱辛啊……


    如果讓早就接近體力透支的苟二根全程步行,即使民工相信自己的身膀子向來粗壯,也絕對是完全沒可能辦到,畢竟他清楚,從這市中心到下沙區武邵街旁的“曬崗南巷”近乎五十公裏。


    繁華的廣場雕像旁,站著一群渾身香水,佩戴各種首飾的都市青年,穿著花襯衫拚接t恤破洞牛仔褲的男人,穿著吊帶超短裙連體抹胸透視小洋裝的女人……同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苟二根簡樸俗鄙的土氣質,多年幹活生出的滿手硬繭,經曆這些日子以來的連續精神摧殘和*折磨,民工的胡渣都愈發濃密而顯得更肮髒了,突如其來飽受滄桑的苟二根,整個人看起來都蒼老非常。


    平常民工肯定是不敢跟那樣的都市青年搭訕,苟二根知道自己出生低賤,骨子裏能敏感出層次差距,但現在,他著實被逼無奈,累得喉嚨幹澀也嘶啞懇求著:“你們能不能……借我十塊錢?”


    這群時尚的街頭潮男潮女斜了苟二根幾眼,顯然沒有任何理會,其中有個抱著辣妹的領頭胖哥揮起手,作出一副再靠近他們就要揍人的架勢,衝民工吐了口唾沫,便攔包下幾輛計程車離開。


    受慣冷漠白眼的苟二根卻還是鼻子一酸,手撐著燈杆或壁柱或行道樹……盡量平衡住雙腿,他隻好繼續拖著精疲力竭的軀體奮勁往前挪動,屁股裏流出的片片粘稠在大腿中廝磨,提醒了民工,之前的羞慘遭遇開始不斷在腦袋裏翻滾,草他媽逼的……身為男人,怎麽也會遇上這種事……


    強烈寒栗湧入頭頂,胸口頓時脹痛起來,苟二根顫抖到雙腿變得再次穩當不住,想不通那禽獸為什麽要如此欺負自己,到城裏打工他向來寧願多吃虧也不得罪人,這回是遭了多大報應啊?


    連續喘著粗氣,仇恨令民工根本無法冷靜下來,沿途路旁的穿梭行者晃得他相當心虛,經過眼前琳琅滿目的高檔場所,宏偉建築,更使苟二根油然而生出恐懼,逐漸垂頭喪氣,悄悄挪進廣場背後一片隱秘的公共花園,這裏貌似終於沒什麽人影了罷?隻能聽見“吱……吱……”的蟬叫。


    民工終於躺在一張長木椅上,哪怕真想分秒奔跑到家裏,可走不動就先睡一覺罷?苟二根回憶起當天不過就是去芝欄道拿落在工棚裏的小包行李,郵寄些廢品給爹,卻遇到了那種變態,難道自己仁慈行善救人反而被懲罰麽,為秀兒買的兩大袋保養化妝品,以及他的自行車,全都丟失了。


    所有委屈惱怒由於歐騰而起,再轉移回歐騰,民工緊緊攢起拳頭,悲憤地咒罵著,如今財物兩空的苟二根傷心難過到極點,但那種事絕不能被別人知道啊……否則他還怎麽有臉活?


    受傷的屁股仍舊撕痛,民工現在隻能側躺,腦袋動蕩不止,始終無法入眠。


    刺眼的兩束燈倏地直射到苟二根頭上,一輛白色奔馳從外麵拐進,瞬間嚇得苟二根捂住頭,汽車停在前麵草叢邊的寬闊道內就沒了動靜,也沒人下來,民工的心髒忐忑得加速跳動……


    不知過去多久,從遠處傳出發動機連續轟鳴聲,苟二根猛坐起身,望見離自己不到五米處,類似巨大摩托車接連停住,首先跳下來一位身材高挑纖細的美女,頓時緊張地戴起帽子黑墨鏡。


    如果民工經常關注娛樂圈,如此近距離,估計能明確認出,這位美女是當紅新星童姚,由於一部穿越宮廷電視劇爆紅,她參演《宗師傳》商業動作片,預告驚豔亮相,名副其實當了花瓶。


    車上另一位胸膀強健的年輕先生,突然掀卸掉頭盔,也跟著跳下來,童姚小姐出乎意料地回過頭,以為這舉動是因她的離開而不舍,立刻上前挽住男人:“龍振飛,你可想改變計劃麽?”


    衝動天真,不顧後果,今晚應付完《宗師傳》零點首映的觀眾見麵會,內心極度澎湃的女演員無視公司禁止命令,下定決心私自跟龍振飛走,她可沒想到才兜了兩個圈子會出現變故,思念大半年的約會還沒過上夜就泡湯,童姚繼續不甘心:“汪曼月是個爛*,她不配跟你去日本。”


    “我不認識汪曼月。”龍振飛狡猾打斷童姚依依不舍的挽留,勾過美女柔軟的腰,俯身輕吻她的臉頰,曖昧承諾:“這次是必須單獨處理的臨時公事,下次再約你,我們去馬爾代夫……”


    送美女到此,龍振飛本該掉頭,他選擇跳下車,完全是緣於看到長木椅上的民工。然而苟二根在英俊男人近前的刹那,也同樣一眼就認識,更慶幸,原來這位先生也成功離開禽獸的地盤。


    “真巧,我們又見麵了。”龍振飛直直地注視著苟二根:“你終於脫身逃出……”


    “下次我又要等多久?”美女繼續質問,試圖讓男人回心轉意,但剛才在車上,龍振飛的決定已經非常明確。受盡冷落的女演員怎麽也想不通龍三少爺寧願去管睡在路邊像乞丐的人?童姚畢竟是公眾人物,顯然不能再當麵爭吵撒潑,所有委屈惱怒隻能憋回心裏,終被氣上那輛白色奔馳。


    如果換做是別的任何時候,有姑娘存在,肯定占據苟二根的全部視線,但龍振飛耀眼得絕對令目睹者眼裏容不下其他,至少民工整個腦袋都充斥著這位英俊男人,完全不同於普通平凡民眾的距離感,對他來說,瀟灑倜儻的龍振飛從最開始就猶如英雄救世主般存在,何況此刻的苟二根無論從精神或軀體上都太虛弱了,麵前這位隨時煥發無限青春源動力的先生,仿佛是民工唯一的希望。


    之前那輛來接童姚的白色奔馳車消失在深夜中,龍振飛優雅地揚嘴一笑:“歐騰怎麽放你出來了?”覺察苟二根沒聽懂,他開始分析試探民工的認知範圍,首先問道:“歐騰準備換新人麽?”


    雖然沒聽懂龍振飛說什麽,徹底放鬆下來的苟二根唯唯諾諾,接連點著頭,現在自己僅有這一個能祈禱的對象,苟二根賭著心,終於鼓起勇氣懇求:“您能借我十塊錢麽?我想回家……”


    龍振飛仔細打量著眼前衣衫淩亂的粗壯民工,悲哀無奈,焦急渴望的神情中卻透露出對自己的崇拜,也罷,任何計劃往後推,博得信任是關鍵,龍振飛詢問道:“家住哪裏?我送你過去。”


    “先生……您真是大好人啊……我太謝謝……”一股劇烈的溫暖從頭頂翻湧遍全身,苟二根感激至極,眼眶又濕潤掉,他用力解釋:“我家在下沙區武邵街旁的曬崗南巷……麻煩您……”


    真是個憨厚的民工?龍振飛打斷苟二根興奮到語無倫次的話:“起來,跟我走。”


    很遺憾,重新站立軀體的民工,渾身卻像全都散了架似的,才剛走幾步,歪歪斜斜,將要栽倒的趨勢,龍振飛毫不猶豫上前托摟住苟二根,很快就挨到了那輛類似巨大摩托車旁。


    可這不是普通的摩托車,超過140的大排量重型機車,紅藍相間,光滑精致,車頭部六個大燈接連發亮,仿佛在高空中捕捉獵物的鷹眼,如同它主人龍振飛那般閃耀奪目。在熟練引導下,直接把民工扶上車,佩戴好頭盔,龍三少高聲大吼:“緊緊抱住我。”下一刻,發動機轟鳴……


    苟二根很小就會騎摩托車,但民工何時坐過如此刺激危險的交通工具,時速大幾百,正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違法衝過,瘋狂地高效疾馳,牢牢閉起雙眸的苟二根隻能死死抱住那絕帥先生,害怕恐懼竟愈發減小,機車“呼哧……呼哧……”一次又一次激烈咆哮中,他的心跳燭骨般激動迅猛,沒有男人不耽於體會這種超強觸覺震撼,飛翔般極限運動帶有發泄力,苟二根竟然開始享受了?


    “抵達,曬崗南巷。”龍振飛扯開仍舊箍住自己肚子的民工手臂:“請下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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