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茉歡鬆了口氣:“這樣就好。”心裏卻有些遺憾,她是很喜歡岑舟的,可那個人就這麽離開了。


    “貓哭耗子假慈悲!”


    毫不客氣的嘲諷聲音落下。


    張淑涼一個人站在樹蔭下,與熱鬧氣氛格格不入,她下巴尖了,眼神冷了,一夜之間長大了。


    穿著很樸素,找不出昔日華麗孔雀的影子。


    絕大多數人總是要經曆很重的打擊,才能明白長大二字,你說奇不奇怪?


    此時此刻,張淑涼看向蘇茉歡,根本沒法遮掩不屑。


    蘇茉歡臉色漲紅,握緊了手,眼底陰霾濃重,近些日子遭遇的鬱氣讓她瘋狂想做什麽。


    張淑涼就是最好的出氣筒。


    聶成業站在蘇卿安身邊,一如既往的寵溺有耐心。


    最大的變故走了,他不怕他跟蘇卿安走不到一起。


    上世的事情曆曆在目,關於未來,聶成業還要好好做打算。


    蘇茉歡眼神黯然,餘光瞥到張淑涼離開的方向,一絲暗色滑過,跟了上去。


    張淑涼一個人站在山邊,腳下就是萬劫不複的懸崖。


    周圍沒有任何人。


    蘇茉歡站在她的身後。


    心跳由於興奮和刺激加速,幾乎跳出胸膛。


    小姑娘的臉上露出一絲天真的笑。


    伸出手——


    狠狠把張淑涼推了下去!


    “去死吧!”


    淒厲慘叫聲衝破雲霄。


    張淑涼那一瞬間轉身,極致恐懼的麵龐反倒露出一絲詭異微笑。


    “蘇茉歡!”


    驚駭怒喝聲從遠處響起,蘇子恒在千鈞一發之際——衝過來,拉住了張淑涼的手!


    走過來的人,還有神色厭惡的皇後、似笑非笑的貴妃、冷漠威嚴的皇帝,以及同樣錯愕皺眉的聶成業。


    他們看向她的眼神不可置信又失望,是在看另一個人,讓蘇茉歡渾身血管炸開了一樣。


    一片空白!


    “蘇茉歡,你怎麽這麽惡毒?”


    以前他們說——“阿歡善良又討喜。”


    “不是這樣的……”蘇茉歡從喉嚨中發出幾乎沒有用的蒼白辨別,尖叫了聲,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不是這樣的!”


    當小太陽也需要資本。


    當你逐漸被所有人拋棄,身陷汙泥血腥之中,拿什麽保持無憂無慮的善良呢?


    “果然,有什麽樣的母親就有什麽樣的女兒。”皇後譏諷道,至少蘇卿安壞起來坦坦蕩蕩,蘇茉歡竟然敢利用她的好心——皇後一想到以前真的以為蘇茉歡單純無辜,就跟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蘇茉歡要被所有人拋棄了。


    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相信你。”


    溫柔慈悲的聲音落下。


    “阿歡,過來。”


    蘇卿安對她伸出手。


    蘇茉歡這件事情,往大了說,那是謀害太子妃,小了說,是打打鬧鬧的失手。


    她到底是公主,梁帝下令責罰,閉門思過。


    隻不過從今往後,大概所有人都不敢跟蘇茉歡親近了。


    蘇卿安是唯一願意親近蘇茉歡的人。


    她越惶恐、越缺愛、就越依賴蘇卿安。


    幾乎見不到蘇卿安,就會發瘋。


    偏執又魔怔。


    感受著被愛的滋味。


    隻是蘇茉歡不知道,毀了她一切又救贖有她的人,不是別人,是她正信任的親生姐姐。


    蘇茉歡天真又惡毒。


    孩子脾氣。


    “姐姐,不要走……”


    “不走,姐姐怎麽舍得走?”


    一聲歎息落下,暗流湧動。


    蘇卿安看著她擔驚受怕的杏眼,心想,還不夠啊。


    她要的,遠不止如此。


    輕易放過,未免無趣。


    五月是石榴的花期,榴花開的很紅,似火豔麗,等到了九到十月,方才結果。


    栽種一顆石榴樹,要三到十年的漫長時間才會開花結果,往往春來花爭發,故人早不在。


    蘇卿安在八月的時候從樹上摘了一顆石榴,嚐起來酸酸甜甜的,有時候運氣不太好,會嚐到一點澀意,起初不覺得苦,慢慢的,後知後覺湧入喉嚨。


    苦到讓人想吐出來。


    才想起已經咽下去了。


    就像太多事情,木已成舟,命中注定。


    理智無法解釋的事情,被前人稱之為——命運。


    它讓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又讓兩個人分離。


    …


    三年後。


    梁時明月,飛雪玉花。


    一歲一枯榮,一日複一日。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永臨三十六年的大年三十,家家戶戶喜氣洋洋。


    這三年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譬如戰火紛飛,一觸即發,大梁被圍在中間,內憂外患,奈何上天眷顧,邊疆出了個奇才將軍,三年之內定北境,奪回大梁十四州!


    譬如朝堂上的爾虞我詐,隨著南寧王重新站起的消息驚動整個天下,也驚動了各方勢力,猶如弓上弦,一觸即發。


    再譬如——廢後。


    當然,此事其中諸多複雜,不宜現在道,平白無故毀了新年氣氛。


    皇宮家宴。


    外麵的雪紛紛下。


    梁帝坐在高位上,看過自己的子女,側臉被歲月雕刻的越發俊美權威,深不可測。


    無論梁帝在政治上如何殺伐果斷,對待子女,確實是有些心軟在的。


    梁帝的眼神在蘇卿安跟蘇子恒身上停頓片刻,轉著大拇指的玉扳指,隨後笑著跟朝臣說話,許是喝酒喝急了,不住咳嗽,鬢角微有些發白,笑起來眼角彎出褶皺。


    他性情素來深沉,很多人都難發現他如今年過半百,也會衰老。


    蘇卿安看在眼裏,握緊酒杯。


    外人不知道,但她知道,梁帝身體有早年奪位之際留下的暗疾,又或者是弑父殺兄的報應,這幾年身體越發不好,宮中禦醫有蘇卿安的人,她對梁帝用的那些藥了如指掌。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其他人也在蠢蠢欲動,梁帝膝下子嗣稀少,沒有傑出的兒子,甚至有人建議廢太子!


    自古無情帝王家,這是枷鎖也是權利。


    蘇卿安身在漩渦之中,既然無法避免,不如掌控全局。


    她從不覺得皇權有多罪惡,但也無多少癡迷,是非種種,都不過是她手中的一張牌,她得打好這幅牌,她不能輸。


    顧飛白跟蘇卿安湊在一起喝酒,蘇卿安身體不好,絕大多數酒還是進了顧飛白的肚子裏。


    顧飛白對傳聞中的神秘將軍有點興趣,借著醉意笑著跟蘇卿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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