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給了你,那就是你的,你想扔就扔,都在江南,隨你處置。”


    孟棠安茫然的看著謝洵,似乎有些不懂,但也懶得再度糾纏。


    “侯爺,客船還有一刻鍾抵岸。”暗衛稟報。


    謝洵閉了閉眼:“去準備……和離書。”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一直在想。


    像她這樣的人,以後會愛上誰呢?


    總歸……要比他好。


    她一心想走,他留不住,總不能再誤了她半生姻緣。


    “是。”


    暗衛紛紛退下,岸邊隻剩下了他們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分割開清晰的明暗交界線。


    此處遠離了鬧市,再聽不到喧囂聲,唯有江浪拍打著岸邊發出的聲響。


    冰涼江水沒過了她的鞋襪,襯著一點血色也沒有,搖搖欲墜。


    她身體受不了這麽涼,肯定要感冒了,謝洵心疼壞了。


    以前看到寒江都會繞路,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的人,現在強撐著意識盯著岸上的人,沒移開半分視線!


    “現在過來吧。”他將聲音放到最輕,似對待著易碎琉璃,那雙眼睛是紅的,再怎麽偽裝也遮掩不住,“走幾步就好,江邊太危險了,我害怕,孟棠安。”


    “我都答應你了,你也該答應我的,我們公平一點。”


    這一次對視中,孟棠安成了先移開目光的那一人,她沒有去看他,也是第一次沒有騙他,往前邁開了腳步:“謝洵,以後別再……”


    “去死吧!!”


    歇斯底裏的聲音毫無預兆的響起,尖銳到貫穿耳膜,劃破夜色。


    從左邊衝出來的人,成了最大的變數,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情況下,狠狠衝向了孟棠安——!


    謝洵在那一刻,都已經笑著伸出手,想要迎她過來的,眼中一點點湧出小心翼翼的歡喜,陡然凝滯,寸寸碎裂!


    月光不甚柔和,夜色亦是晦暗,一抹白裙劃過江海的弧度驚心動魄。


    在孟棠安走向謝洵的瞬間——瘋瘋癲癲的人,將她狠狠推向了江海!


    孟棠安在刹那間看到了瘋魔的林菡,看到了遠處那人衝過來的身影,看到了今晚的月亮。


    一切的一切在視線中變得模糊,仿佛下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大雨,終於到了終點。


    最後一眼,她看不清謝洵的臉。


    “去死吧!”


    “孟棠安——!”


    在那混亂的、死寂的一秒,孟棠安也許可以躲開,可她動了一下指尖,卻再也沒有任何動作,硬生生被推了下去!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隻是忽然發現。


    兩世為人,放眼一生,竟找不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活著做什麽呢?


    繼續爛在七歲那年,繼續沉迷在欺騙中,就這麽過完一生。


    真無趣。


    “砰——!”的一聲。


    江水洶湧四濺,發出巨大的聲響,刺骨的寒意將孟棠安包圍,身體沉沒,再尋不到蹤影!


    沉甸甸壓在心頭的半生,化作數萬隻蝴蝶,割開了血淋林的心髒,爭先恐後的從她的心口飛向了遠方,無比震撼,無比輕鬆。


    孟棠安恍惚間看到了謝洵的身影,她張了張唇,想把沒說的話說完,又發不出任何聲音,淹沒在江中。


    謝洵發了瘋的衝過來,想要抓住她的指尖,可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遠到他眼睜睜看著,孟棠安沉入寒江!


    甚至看不清,她最後的表情。


    那伸出的手,觸到了空氣,什麽也沒留住。


    近在咫尺。


    遙不可及。


    原來,


    他們一直都在錯過!


    “砰!”


    江水四濺。


    謝洵毫不猶豫的追著她,跳進了寒江中,冰冷刺骨的江水鋪天蓋地,是永遠埋葬著他年少的深色噩夢!


    可如今。


    那裏,


    有他的妻!


    今晚的月亮很圓,是別離又重逢,是一家家團圓,是不可免俗人間煙火,遠處明燈三千,鬧市喧囂,人群熙熙攘攘,談笑風生。


    月光映入中央。


    仿佛海底最深處,生長著月亮。


    “徐北侯!”


    “徐北侯!!”


    “謝洵!孟棠安!!”


    裴衍之騎著馬趕過來的時候,隻來得及看到他們雙雙跳入江中,瞳孔緊縮,重重摔下馬!


    人世間,撕心裂肺的高喊。


    海深處,扭曲窒息的安靜。


    今日是九月初九,入秋不久的晚上,亥時一刻,他們沉沒在長安城的上青江。


    他們相遇在去年初秋,九月初十,亥時三刻,胡同巷,她跌跌撞撞闖入,抓住了他的衣擺。


    “救救我……求您。”


    隻差一天,他們就在一起一年了。


    他們永遠隻差一點。


    他們永遠來的最晚!


    那是三月底,春暖乍寒,他們在庭院中說著話。


    “謝洵,萬一以後我死了,就再也沒有我這麽愛你的人,你可怎麽辦呀?”


    “再娶一個。”


    他在陽光下,倨傲道。


    不。


    從訂婚的那一天起,殿中長跪,聖旨賜下,再無回旋餘地。


    孟棠安永遠是謝洵的妻。


    生是,死亦是!


    …


    咕咚、咕咚。


    海水波送的聲音送入耳邊,淹沒了口鼻。


    女子青絲在水中飄動,不斷的下墜……


    好冷。


    一輩子都沒有過的冷。


    原來,人在瀕死時,真的會看到自己這一生!


    克星、神經病、累贅。


    遲早跟她爸媽一樣。


    這是大人貼在一個七歲孩子身上的標簽。


    孟棠安帶著這個標簽活好多年。


    長輩們將她像貨品般討論,輾轉寄居在不同的家庭中。


    這一次,她不想再被廉價的拋棄了!


    說謊的孩子有糖吃。


    當二叔家孩子打破了餐盤,害怕被責罰,誣陷到她身上的時候。


    她看到所有人都在哄著那個孩子,忽然就笑了。


    眼中透著隱秘的興奮!


    她不覺得委屈,不覺得難堪,因為她發現了於她而言,終身受益的一點。


    這件事成了孟棠安七歲時的啟蒙教育。


    學會說謊,且要會說謊。


    事件、時機、表情,還有選擇對象缺一不可。


    她開始在不同的人身上試驗,開始學會各種各樣的話,當長輩對她露出明朗的笑容,說:“棠棠真棒!”


    孟棠安嚐到了謊言的果實。


    甜到讓人近乎瘋狂。


    於是這一生,就走向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孟棠安很清醒的知道,在她長大前,她需要他們的撫養,來維持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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