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的景色在不停倒退,葉歡閉上眼,呼吸卻愈發粗重起來。 車禍的血腥一幕此刻在他腦海裏反複浮現,那些紅與白交織的鮮血和腦漿形成的地獄般的畫麵令他渾身不自覺的顫栗,這種感覺就像被人狠狠扼住了脖子,呼吸都困難起來。


    高勝男看著葉歡渾身顫栗的樣子,心中徒然抽緊,焦急道:“葉歡,你到底怎麽了?我們去醫院瞧瞧好嗎?”


    葉歡艱難的搖搖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道:“沒什麽,剛剛失神了。”


    “葉歡,你的樣子很不好,去醫院瞧瞧行嗎?”


    “不用,現在已經沒事了,大男人的沒那麽嬌弱。”


    葉歡堅決的拒絕了,這樣的幻覺從西南叢林回來後出現過好幾天,後來瞧了心理醫生後,有段日子沒再出現過了,沒想到今天不巧讓他看到了車禍現場,那該死的幻覺又出現。他知道,幻覺過後一般不會再有事。


    高勝男看著葉歡堅決的樣子,心裏疼得一陣抽搐,又不敢再勸,隻能任出租車開向帝豪ktv。


    強勢的女人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麵前,仿佛完全變了性子,她不想惹他不快,可她的心卻為他剛才那嚇人的模樣一直揪著。


    高勝男突然對葉歡感到陌生。


    這個男人,在入軍營的這段日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出租車不急不徐開著,車內的二人卻陷入了各自的心思。


    沉默中,出租車停下。帝豪ktv到了。


    葉歡和高勝男下車,看著ktv前那氣派華麗的門楣,門口一直朝客人鞠躬致敬的門童,以及不停從門口進進出出,穿著各色清涼暴露衣裳的美女,那些白huāhuā的酥胸和修長有致的大腿,令人心神蕩漾。迷醉。


    葉歡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都市的紙醉金迷,果然是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無數男人就這樣一頭陷進了脂粉堆裏,溫柔鄉亦是英雄塚,男人們栽得那樣的心甘情願,如升天堂。


    沈睿和林姍已先到了,二人站在ktv門口笑意吟吟的等著他們。


    葉歡走上前。沈睿親昵的朝他胸口輕捶一拳,笑道:“你小子占完了便宜連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果然是個不吃虧的性子。”


    葉歡咧嘴笑道:“堂哥你是隱藏版的億萬富翁,一點點小便宜占一占無妨吧?”


    沈睿瞧了瞧葉歡的臉色,發現他滿臉汗珠,臉色灰敗,不由關切道:“葉歡。你的樣子不太對勁。怎麽了?剛剛吃飯時還好好的……”


    “沒什麽,剛不是占了你2萬多美金的便宜嘛,愧疚成這樣了……”


    “要不今晚咱們散了吧,別玩了,身體要緊……”


    葉歡滿不在意的笑笑,道:“不必,我一個大男人哪有那麽脆弱,該玩就玩。”


    沈睿眼中飛快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光芒一閃而逝。


    帝豪ktv是會員製的。不像普通的ktv那樣從裏到外烏煙瘴氣,這裏無論是外麵還是包廂裏麵,環境都很優雅,每個包廂的隔音效果很好,關上門外麵走廊聽不到任何噪音,偌大的ktv顯得很冷清,可來來往往的客人卻一個個流露出雍容貴氣。顯然這裏不是一般人能進來的。


    進了大廳,一名四十來歲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等在樓梯口,見沈睿走來,恭敬的朝他鞠了一躬:“睿少,您可難得來一回。您的包廂已經預備好了。”


    沈睿笑了笑,指著葉歡道:“劉總。認識一下吧,這位是葉少,嗯,沈家的長孫,聽說過吧?”


    劉總顯然也是場麵上混久了的,聞言頓時大吃一驚,呆呆看著葉歡道:“葉少……難道是沈〖總〗理的……”


    “不錯,就是他,他可是貴客,你別怠慢了哦。 劉總忙不迭點頭,態度卻比剛才見沈睿時更恭敬了幾分,連朝葉歡鞠了好幾個躬,笑道:“原來是沈家太子爺呀,失禮,失禮了,果然是貴客盈門……”


    葉歡撓撓頭,他很不習慣這樣的奉承,甚至很討厭別人一見他便把沈家的光環硬套在他頭上,失去這層耀眼的光環,他便仿佛什麽都不是了似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葉歡還是很客氣的朝他笑了笑,並且與他熱情握手:“劉總真客氣,我堂哥今晚想宰我一刀,我這才被他綁架來了。”


    劉總楞了楞,接著哈哈大笑:“你們兄弟感情真好,劉某不識趣,讓睿少失望了,看得起劉某的話,今晚你們的消費我劉某包下了,還請兩位一定給我這個麵子。”


    葉歡大喜過望,瞧這地方高級豪華的裝修,k一次歌沒個幾萬塊錢出不來,有人上趕著請客,哪有不從之理?


    再一次握住劉總的手,葉歡這回卻是真心實意的握手了。


    “劉總,……好人呐!恭敬不如從命,多謝了,下回到我開的名流會所玩玩……”


    葉歡使勁搖了搖他的手,眾人被服務生領進了包廂,劉總呆呆站在原地,手心裏,無端多出了二十塊錢的紙幣……


    劉總看著手心裏的紙幣,大汗淋漓的臉上有些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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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剛才是不是給劉總手裏塞了什麽東西?”沈睿好奇道。


    葉歡大方而且低調的擺擺手,笑道:“給了他二十塊錢的小費,畢竟不能讓人家太破費。稍微表示一下謝意嘛……”


    “二……二十塊錢……小費?”沈睿呆了一下,額頭慢慢流下汗來。


    葉歡忐忑道:“我不大了解行情……給多了?”


    沈睿的笑容比黃連還苦:“這家ktv就是劉總開的,人家資產十幾個億,你居然給他二十塊錢小費……”


    “靠,小費白給了!”葉歡第一反應便是懊惱的拍大腿。


    “不是白給,而是你根本就不該給……”沈睿苦笑。


    “對,確實不該給!這錢給得太冤枉了。敗家啊……”


    沈睿:“…………”


    真的很難跟上這家夥的思維啊,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一直沒出聲兒的高勝男跟在葉歡身後,狠狠踹了他一腳,咬牙切齒道:“趕緊給我滾進包廂去吧,姑奶奶這輩子丟的臉還不如今天一晚丟的多……”


    …………


    …………


    包廂內的裝修是典型的歐式羅馬風格,房內四角分別矗立著四根白色的大理石柱子,牆壁掛著幾幅赤身**的女人油畫,東麵的牆壁上甚至還開了一個純裝飾用的歐式壁爐。地上鋪滿了柔軟的長毛地毯,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huā香,不愧是頂級的會員製ktv,豪華的布置裏透著幾許上流社會的優雅味道。


    從進包廂開始,高勝男便一直擔心的看著葉歡。


    隻有她知道,剛才在出租車上,葉歡那張臉有多麽恐怖。嚇人。


    看著葉歡一腳跨進包廂。跟在他身後的沈睿臉上忽然露出一絲陰沉的笑意,寒意森森的目光盯著葉歡的背影,就像草原上的狼盯住了一隻綿羊一般,凶狠惡毒,殺機畢現。


    進了包廂,葉歡將從餐廳打包出來的那瓶羅馬montrachet擺上了茶幾,叫服務生打開酒,拿了四個紅酒杯,四人一起碰了一杯。


    葉歡的心情很不錯。從被高勝男拉出來請客吃飯一直到現在,除了剛剛冤枉huā掉的二十塊錢小費,便沒再huā一分錢了,省錢的感覺其實比賺錢更有成就感。——不得不說,身份地位雖然改變了,葉歡的格局仍舊是那麽的狹隘,已然是億萬富翁的他。如今huā起錢來還是跟買菜的老太太一樣錙銖必較,摳門到家了。


    到哪兒都有人請客,上流社會的人管這叫“麵子”葉歡的理解卻是……哥的這張臉是不是可以當銀行卡刷了?


    劉總派人送了幾樣時令水果,零食和幾瓶叫不出名字的昂貴紅酒後。進來打了聲招呼便很恭敬的離開了。


    林姍一直沒跟葉歡和高勝男聊過,表情永遠一副清冷的樣子。進了包廂便自顧自的走到點歌器前,給自己點了兩首歌唱了起來。


    高勝男靜靜坐在葉歡旁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裏的紅酒杯,美麗黑亮的眸子不時掠過葉歡的臉,露出深深的擔憂。


    包廂裏,林姍嬌甜動聽的歌聲如泉水般緩緩流淌,沈睿端著酒杯坐在葉歡旁邊,笑著與葉歡碰了一杯,道:“2萬美金的酒喝起來果然味道大不一樣,你小子品位挺不錯呀,連便宜都占得這麽高雅。”


    葉歡幹笑道:“哪兒來的品位呀,剛才餐廳裏就數這瓶酒賣得最貴,我是哪瓶貴就拿哪瓶,跟高雅真的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沈睿哈哈大笑,指著葉歡道:“你呀,是個真小人的性子,我可不是罵你,如今這年代,真小人遠比偽君子可愛多了。”


    葉歡眨眨眼,笑道:“堂哥是真小人還是偽君子?”


    沈睿楞了一下,苦笑道:“你是我親兄弟,我也不瞞你,說真的,年少時讀過不少聖賢書,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真君子,然而身在官場這些年,多多少少沾了些官場的壞毛病,現在的我,恐怕已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了。”


    葉歡哈哈笑道:“一個人能坦言自己是偽君子,說明他偽得還不夠徹底,用句場麵話來說,你這個同誌還是可以挽救滴……來,堂哥,我們為你這樣不純粹的偽君子幹一杯。”


    沈睿笑著與葉歡碰杯,輕抿一口,笑道:“聽你話的意思。你好象對真小人和偽君子很有好感?”


    葉歡斂了笑,認真道:“真小人,偽君子,至少他們都活在紅塵裏,在這滾滾濁世中浮沉,奔波,不論為人處世如何自私自利。為了利益如何的不擇手段,至少他們為自己而活,相比之下,那些至純至善或大奸大惡的人,便讓人很討厭了,因為他們活得不真,一種仿佛是從天堂栽下來的,另一種又仿佛從地獄裏冒出來的。總之,他們不屬於人間,不是我們的同類。”


    沈睿端著酒杯發了很久的呆。


    葉歡這番對小人和君子的理解,讓他對葉歡的了解也漸漸多了一些。


    真小人,偽君子,這個話題真有意思,沈睿的嘴角漸漸浮起幾分誰也看不懂的微笑。


    如果真小人和偽君子鬥了起來。誰會贏呢?


    這個懸念想必比剛才那個話題更有意思吧?


    …………


    …………


    包廂裏的氣氛很和睦。幾杯酒喝過以後,葉歡和沈睿的關係愈發親密了,至少表麵看上去很和睦,現在的二人看起來委實像極了一對親密無間的兄弟。


    大家各自應景似的唱了幾首歌,正談笑喝酒之時,包廂裏的燈光忽然一暗,接著碩大的液晶電視屏幕上,卻開始放起了電影。


    拿著話筒正唱得開心的林姍楞了一下,道:“咱們來唱歌。沒說在包廂裏放電影呀。”


    沈睿有意無意瞟了葉歡一眼,目光很陰沉,口中卻歎著氣道:“這個老劉,辦事越來越不靠譜兒了,他這是搞什麽呀……我叫人去問問。”


    剛站起身,葉歡卻笑著擺手道:“堂哥,算了。正好大家唱歌唱累了,看看電影解解悶兒也好。”


    沈睿順勢坐了下來,笑道:“你倒好說話,那就看看吧。”


    包廂的電視屏幕上,電影很快上映。


    畫麵有點粗糙。好象是紀錄片,粗糙中透著〖真〗實。鏡頭有些搖晃,片頭一串英文過後,屏幕上便出現了氣勢頗為宏偉磅礴的戰爭場麵。


    似乎是近代戰爭,一開始便是一場搶灘登陸戰,無數扛著長槍的士兵從登陸艇跳進冰冷的海水裏,天上的轟炸機低沉的轟鳴,不停將一顆顆重磅炸彈拋下,灘頭不斷聽到攻守雙方士兵們的慘叫聲。


    沈睿笑道:“原來是戰爭片,葉歡,你是軍人出身,應該很喜歡看這個吧?”


    燈光昏暗的包廂裏,誰也沒注意到葉歡的臉色又漸漸開始發白,眼睛緊緊盯著電視上的戰爭鏡頭,嘴唇不易察覺的微微顫抖著……


    隨著戰爭場麵層層推進,鏡頭也從宏觀整體漸漸轉移到微觀的細節上,導演仿佛刻意想表現戰爭是多麽的可怕,於是鏡頭裏的那些士兵們一個個前赴後繼向前衝著,高爆子彈打在衝鋒的士兵身上,很多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身軀便被打成了碎片,那一團團的血肉和腦漿在灘頭堆積成一片,蔚藍的海水已染上了一層猩紅的血光,攻守雙方仍舊豁命相拚,歇斯底裏的嘶吼都仿佛帶著一種深沉的絕望……


    葉歡的身軀開始顫抖,顫抖得很明顯,眼睛死死盯著屏幕,瞳孔卻劇烈的不停縮小,放大,眼球充血變得通紅,眸子裏散發出一股瘋狂灼熱的光芒,令人驚駭。兩隻拳頭緊緊握著,指骨間的關節握得啪啪響動,因太過用力而劇烈的抖顫著。


    高勝男一直在留心葉歡,她是第一個發現了葉歡的不對勁,急忙抓住了他的胳膊,焦急道:“葉歡,你怎麽了?怎麽了?”


    葉歡沒說話,牙齒卻咬得格格作響,眼中瘋狂的光芒越來越盛,充血的眼球仍舊死死盯著前方的電視,通紅的眸子流露出一種妖異的邪光。


    “葉歡他怎麽了?”沈睿仿佛也吃了一驚,急忙打開了包廂裏的燈,神情急切的搖著他的胳膊。


    高勝男急得眼淚都下來了,飛快的搖頭道:“不知道,剛才吃過飯便有些不對勁,現在好象越來越嚴重了……”


    沈睿當即掏出了手機:“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話音剛落,一直沉默不語的葉歡忽然暴跳起來,整個人已陷入了瘋狂狀態,飛起一腳將身前的紅木茶幾踢得粉碎,脖子暴著青筋嘶聲大吼道:“殺!殺!殺!”


    連喊三個“殺”字,葉歡粗魯的推開沈睿,發了瘋似的跑了出去。


    “葉歡!”高勝男嚇得心神俱裂,哭著追了出去。


    包廂裏,沈睿和林姍卻沒有任何動作。


    林姍吃驚的看著沈睿,櫻紅的嘴唇蠕動幾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沈睿慢慢的坐下來,看著電視裏仍舊播放著的殘酷戰爭畫麵,他淡淡一笑,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好酒,果然是好酒,直到現在我才品出這酒的滋味兒來。”


    林姍瞪著美麗的雙眸看著他。


    沈睿旁若無人的又抿了一口,如同輕狂不羈的書生一般,手指輕輕敲著膝蓋,漫口吟哦出一句古詩。


    家世學識不俗的林姍立馬便聽出了這句詩的出處,唐朝才子邵謁的《少年行》。


    “丈夫十**,膽氣欺韓彭。報仇不用劍,輔國不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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