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黃色的三八線就在葉歡腳下。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葉歡嘴角帶著得意的笑容,身後的軍營已一片混亂,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弄出來的,動靜不小,此時已沒人關注他了,特種大隊全部戰士集中在操場列隊,隊長何平和另外幾名蹲坑的戰士被送進了大隊醫務室,政委耿誌軍站在操場司令台上暴跳如雷,怒吼著尋找罪魁禍首,戰士們則滿頭霧水麵麵相覷……


    葉歡看著身後那片混亂,微笑著朝黃線外跨了一步……


    沈篤智和何平說過,隻要憑本事走出軍營一步,從此便不再強迫他當兵,也不會再把他關進軍營。


    葉歡做到了。


    思索許久的計劃,完全是為了這一天,這一刻,邁出軍營的這一刻。


    一步跨過黃線,莊嚴的軍營大門已在身後,葉歡仿佛完成了一個艱巨的任務似的,滿足的笑了起來。


    老子做到了!


    不論是為了自己的自由,還是賭這一口惡氣,葉歡覺得此刻他已狠狠將沈篤智和何平的臉踩在了腳下。


    草根是強大的,無論麵對任何逆境,草根有草根的方法解決它。


    軍營內仍舊沸反盈天,政委耿誌軍站在司令台上咆哮著尋找罪魁禍首,戰士們身軀站得筆直,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葉歡不清楚自己闖了多大的禍,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是勝利者,他確實靠著自己的能力走出了軍營。


    身後的一切已在身後,葉歡要麵對的是前方。


    這一步已跨出去了,下一步該往哪裏走呢?


    葉歡站在軍營外,眼中忽然湧出無限的迷茫。


    去找喬木?可是喬木在哪裏?難道真像沈篤智所說的那樣,一個人不管不顧的到英國倫敦,然後像隻沒頭蒼蠅似的見人就問?如此盲目的尋找有意義嗎?


    任何線索都沒有,喬木甚至沒給他留過隻言片語,找她何其艱難,地球那麽大,無數個國家,無數個城市,無數個鄉村……怎麽找?


    可是……不找喬木自己能幹什麽?


    葉歡站在軍營門口徹底失去了方向。


    如果喬木仍在身邊那該多好,她會告訴他人生該往哪個方向走,該在哪裏停留。


    葉歡呆呆的站著,不知站了多久,身後軍營廁所裏的濃煙已被撲滅,喧鬧聲也漸漸趨於安靜。


    一輛黑色悍馬車急匆匆的趕到門口停下,車門打開,穿著軍裝的沈篤智下車抬步便往軍營裏走,臉上依舊平靜無波。


    走了兩步,沈篤智便頓住了,他看到軍營門口佇立著的葉歡。


    沈篤智呆了一下,接著露出恍然之色。


    “剛才的事情,是你做的?”


    葉歡點頭笑了。


    沈篤智定定望著葉歡,眼中的神色很複雜,二人不知沉默多久,沈篤智忽然長歎出聲:“你真是……真是膽大妄為啊。”


    葉歡懶洋洋笑道:“五叔,我不求你誇我什麽‘自古英雄出少年’,但你起碼也該說幾句褒義詞兒吧?”


    沈篤智冷冷看著他,道:“把軍營折騰得雞飛狗跳,把隊長弄進了醫務室,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就是為了離開軍營?”


    葉歡笑道:“你也可以把它當成對藍劍大隊的一次實戰演習,這次幸虧是我手下留情,若換了心狠手辣的敵人,出了事以後再朝戰士紮堆的地方扔幾個手雷,藍劍大隊的編製從此可以從衛戍軍區取消了。”


    沈篤智麵色冷漠,一言不發,葉歡說得有點誇張,但不是不可能,今天發生的事讓他發現原來自己印象中無懈可擊的特種大隊還是存在著漏洞的,如果此刻在戰場上,這些漏洞足可葬送掉整個藍劍大隊。


    沈篤智現在最大的疑惑是,葉歡到底做了些什麽,能把整個軍營鬧得雞飛狗跳,連身手超凡的隊長何平也著了他的道兒。


    此時耿誌軍已結束了訓話,哨兵們重新站回了軍營門口,發生了這件事後,軍營內外已提高了警戒等級,全隊上下一派凝重肅殺氣氛。糾察部隊的人正與耿誌軍一起調查事情發生的經過。


    哨兵回到崗位,發現站在門外的葉歡和沈篤智,大夥兒頓時一楞,手上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槍。


    不準葉歡走出大門,這是隊長何平給他們下的命令,現在見葉歡已站在門外,哨兵們神色開始緊張起來。


    又見葉歡身前將星閃耀的沈篤智,哨兵們馬上啪地立正敬禮。


    沈篤智淡淡回禮,誰也想不到,一副憊懶模樣的葉歡也突然啪地朝哨兵們敬了一個禮。


    剛做出這個動作,葉歡又馬上把手放下,麵帶赧然之色,訕訕的摸著鼻子。


    軍營裏受了這麽久的軍事訓練,葉歡不知不覺間已把自己當成了軍人,剛才是純粹的下意識的動作,如同條件反射般,完全不受大腦控製。


    沈篤智明顯楞了一下,接著嘴角露出難得一見的淡淡笑容。


    葉歡幹笑著解釋:“不回禮我怕他們朝我開槍,這幫哨兵忒他媽小氣……”


    沈篤智沉默看著葉歡,心中感慨不已。


    這個年輕的侄子,總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每次都以為能將他拿捏在手裏了,可稍不留神兒便被他翻著筋鬥雲飛出了五指山,他的思維如天馬行空,莫測而不可捉摸,跟沈家那些循規蹈矩,唯唯諾諾的子弟不同,他是個永遠讓人無法預料的變數,而且我行我素,從來不服管束,敢於打破一切他不喜歡的禁錮。


    這次原本打算磨練一下他的性子,所謂“跨出軍營一步便放他自由”,也隻是一時戲謔之言,包括沈家長輩,和隊長何平等人在內,沒人認為他真的會有辦法跨出這個營門。


    然而事實給了所有人一記響亮的耳光,現在的葉歡正站在營門外。


    沈篤智苦笑不已,看來對這個侄子的改造計劃又要推翻了,五指山都倒下來了,孫猴子焉能不飛?


    堂堂陸軍中將,京畿衛戍軍區之首腦,沈篤智當然不至於對晚輩說話不算話。


    深深注視著葉歡,沈篤智沉聲道:“好吧,你出來了,我說話算話,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天下之大,任你馳騁遨遊。”


    葉歡嘿嘿一笑,剛想扔下幾句炫耀得意的場麵話,再轉身留給他一個無比牛逼的背影,可是不經意間卻發現了沈篤智的眼神。


    沈篤智的眼神充滿了深深的失望。


    葉歡楞了一下,接著漸漸明白,這是對他的深深失望。


    幾天前沈篤智進軍營跟他的一席長話突然在耳邊回蕩。


    為什麽要進軍營?


    因為你需要磨練,需要實力。將張揚浮躁的性格磨練得沉穩堅毅,不再一味的橫衝直闖讓親人和愛人擔心。沒有冷靜睿智,沉穩堅毅的頭腦,沒有健壯有力,勇武過人的體魄,你拿什麽麵對以後人生中的風風雨雨?就算找到喬木又怎樣?你以後拿什麽來維係和保護最愛的女人?你有什麽資格擁有這個完美的女人?


    腦海中振聾發聵的聲音,在反複叩問著葉歡。


    葉歡突然發現自己應該為喬木做些什麽,不僅僅是尋找她,而是磨練自己,將來給她更多的安全感,永遠不再失去她。


    軍營門口的黃線仍舊那麽醒目。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可是……究竟哪一步才是真正的天堂,哪一步才是真正的地獄?


    這個答案也許隻有佛才知道。


    定定看著沈篤智充滿了失望的臉,葉歡忽然灑脫一笑。


    不就是特種兵訓練嗎?老子訓了這幾天也沒見把命丟了,自己千方百計想離開軍營,到底在怕什麽?


    黃線就在腳下,迎著沈篤智失望的目光,葉歡忽然轉過身,朝軍營方向一腳跨了過去。


    沈篤智沉穩的麵容露出難得的驚異之色,在葉歡還沒邁開步走進去之前,及時的叫住了他。


    “葉歡,你不是已經出來了嗎?為什麽還要進去?”


    葉歡頭也不回道:“我出來是為了告訴你們,我有能力出來,我進去是因為我想進去。”


    “你……不後悔?”


    “老子是男人,男人想說就說,想做就做,沒那矯情勁兒去後悔。”


    沈篤智深深注視著葉歡的背影,這一刻腦海中又冒出跟剛才相同的感慨。


    這個侄子……果真讓人猜不透啊!


    葉歡背對著沈篤智,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燦爛笑容。


    葉歡就是葉歡,像一匹不願戴上轡頭的野馬,如果沒有逼迫,他會做出最清醒的判斷和選擇,換一個思路,自有一番新天地。


    看著葉歡的背影,沈篤智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深,接著他做了一個令哨兵和警衛們瞠目結舌的動作。


    猛地往前跨一步,沈篤智一腳踹在葉歡的屁股上,笑罵道:“沒大沒小的混帳東西,你有什麽資格在老子麵前稱‘老子’?”


    直到這一刻,沈篤智才終於完全接受了這個侄子。


    軍營裏的混亂已經平息,現在大家也知道誰是罪魁禍首了,每個人望著葉歡的表情都不怎麽和善,目光惡狠狠的。如果不是沈中將跟在他身後,這會兒估計葉歡早已被揍成了豬頭。


    直到葉歡走進了軍營後才突然想起來,貌似剛才自己在這裏闖了一個很大的禍,當時可根本沒想過如何收場善後,一想到把包括隊長何平在內的幾位戰友的小鳥兒燒成了光潔溜溜的白虎,葉歡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對他們來說,這應該算奇恥大辱了吧?他們會怎樣修理自己?


    葉歡忐忑不安的走進醫務室,何平躺在床上,隻穿著一條寬鬆的迷彩短褲,兩條毛茸茸的大腿黑一塊白一塊,空氣中毛發燒焦的味道仍未散去。


    何平鐵青著臉,在床上死死瞪著他。


    葉歡瑟縮了一下,接著表情一變,如同見了親爹似的撲上前去,抱著何平的大腿狂拍馬屁:“啊呀隊長,好性感的迷彩小褲衩兒,哪裏買的?”


    渾然未覺何平鐵青的臉色,葉歡抽了抽鼻子,脫口道:“好香啊,隊長你真壞,烤肉也不叫上我……”


    哪壺不開提哪壺,葉歡未經思索的一句話說出來,看著何平快瘋掉的猙獰表情,葉歡立馬知道自己錯了。


    醫務室的醫生和護士噗嗤一聲笑了,眾人這一笑卻笑得何平臉都綠了,雙腿發力狠狠一掙,打算掙脫葉歡的手,然後踹葉歡一個重度腦震蕩。


    事發當時,那幾個戰士和何平的傷並不重,隻是蹲坑兒的那幾個人黑森林燒沒了,菊花也被刺激得有點焦黃,除此並無大礙,可何平卻感到從未有過的憤怒和恥辱。


    葉歡這一招玩得實在太陰損了,何平無法忘記剛才護士給他處理傷口,順便剃毛時的顫抖雙手,以及望向他時努力憋笑的古怪目光。


    堂堂特種大隊的隊長,竟被一新兵蛋子把鳥兒烤了,此時此刻這事兒恐怕早已傳遍衛戍軍區的每一個角落,他何平也成了整個軍區的笑柄,教他這大老爺們兒臉往哪擱?


    蹭地從病床上彈了起來,何平飛起一腳便朝葉歡狠命踹去,葉歡一驚,這些日子身手自然比以前矯健了不少,這一腳裹挾風雷之勢,若被他踹實了,不內傷至少也是肋骨骨折,於是葉歡身形一閃,險而又險的避了過去。


    何平微微一楞,感到有些意外,當年他教訓特種大隊那幫兔崽子時,能避過他這必殺一腳的人可謂鳳毛麟角,葉歡這王八羔子訓練了一個多月,倒是長本事了。


    避過何平一腳的葉歡飛快扭身,敏捷的再一次抱住何平的大腿,嚎啕幹哭道:“隊長,隊長別動腳,這麽多人看著呢,多少留點兒麵子……”


    何平怒火萬丈,環視病床旁站著的一圈醫生護士們,紛紛垂頭紅著小臉蛋兒吃吃的笑,何平怒道:“你狗日的闖了這麽大的禍,把我們害得這麽慘,老子不教訓你一頓,這個特種大隊的隊長白當了!麵子?你狗日的還想留麵子?”


    “不是啊隊長,我是說給你自己留點兒麵子,穿著小褲衩兒別抬腿,一抬全走光了,……咦?隊長,原來你的也這麽長,嗬嗬,我們是知音啊!”葉歡驚喜的跟何平攀起了交情。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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