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司機開著車子來了，相機帶來了。緊接著吳誌虎和小張也開著車子來了。
吳誌虎他們是來迎接我到學校檢查的，小張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裝，顯得很正式，我們沒有過多的交流，大家打了個招呼之後就上了車朝鄉中心中學的方向駛去。
校門口已經有人迎接了，有幾個上次吃飯見過，還有幾個沒見過的，估計是學校的中層幹部。我和他們一一握手之後就帶頭向學校裏麵走去。大門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有標語和一些圖片。小張和吳誌虎一左一右的走在我的身邊，其他人在我們身後魚貫而行。
今天是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學校裏已經陸陸續續有學生來上學了。因為是新換的校址，看得出來學生們都顯得很興奮，他們奔走相告。有幾個小女孩蝴蝶一樣在校園裏麵跑來跑去，一個勁地說：“哇，新學校好美啊！”
“王主任您這邊請。”張校長邊走邊說。“您看右邊這是一個小花園，花園後麵就是教學樓、綜合樓和辦公樓。”
透過還比較稀疏的樹葉，我看見幾棟藍瓦白牆的高大建築，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那種混合著建築材料的特有的氣息。
“左邊這是教師宿舍樓，老師們大部分已經入住了。前麵是學生宿舍和食堂，學生是八人一間，每層都有衛生間。前麵還有一個荷塘呢，可惜現在已經過了季節，您要是夏天來，一到校門口就荷香撲鼻了呢！那幾個月學校裏麵到處都是荷花的香味！”
“嗯，不錯，老師居住環境要改善，安居才能樂業嘛！記得我上中學地時候，老師們一大家子擠在一間低矮的瓦房裏。當時教室也很破舊，冬天冷夏天熱，下雨天還漏水，現在可好多了。”我指著眼前白牆藍瓦、高大寬敞的宿舍樓和教學樓說。“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也不能苦老師啊！現在全國上下都在搞普九，國家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呀。”
“是啊，王主任。我們新學校這次是投入500多萬資金，鄉裏給我們劃地120畝，吳主任也給了我們很多的關心和支持啊！”小張介紹時也還沒忘記拍拍吳誌虎的馬屁。
吳誌虎笑著說：“這是我們鄉的中心中學，又是王主任的母校，當然要保質保量的建好。另外，我們的中心小學、各村小的改擴建工作也在有條不紊的進相中。王主任下次再回家鄉，您就會看見我們偉大的普九成果了！”
“是啊，國家富強了，人民生活富裕了，對教育事業的投入自然就大了，這是我們每個教育工作者都因該高興地事情啊！”我由衷地說。
“您再往前王主任，這是我們的操場，四百米的標準跑道，各種體育運動設施齊全跑道是新鋪的碳渣，下雨也可以使用的。”小張繼續介紹著。
“好，我看市裏很多學校都鋪了塑膠跑道，我們也可以率先搞一搞嘛。這個事情我回縣裏去在爭取爭取，你們盡快打個報告，好吧小張。”我指著操場和跑到說。
“好的好的，謝謝領導關心，我們馬上打報告。”
我們一行正說著，突然從教師宿舍樓方向走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
“王主任，可還認得老朽？”老者扒開圍在我身邊得人群，站到我的麵前說。
“您是？”我仔細的盯著老者看了半天，“您是郭老師吧？”我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郭老師是我的初三語文老師，他非常有學問，在教我們之前是省城的高中老師，因為個性耿直，文革時說了不該說的真話被打成反革命才被貶到我們學校的，那是他才三十多歲。
“王躍進，還認識我啊!”郭老師顯得也很興奮。
“老郭啊，王主任今天來視察工作，您可不要……”吳誌虎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郭老師打斷了。
“我就是看見躍進，我才下來的，我一定要和躍進說一說，你攔著我也沒有用。”郭老師更加興奮了。
“您有事盡管說，學生洗耳恭聽。”我以為郭老師是要訴苦要待遇之類的，吳誌虎還要說什麽，我用手製止了他。當年郭老師對我很器重，我想如果是待遇方麵隻要他開口我會盡我所能的滿足他。
“普九是個錯誤的決策。是又一個大躍進，教育上的大躍進。國家投入的這麽多錢，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啊，而且我們還是舉債為之。這是巨大的浪費，浪費那就是犯罪啊！這將形成一個惡性循環，這些普九債務到頭來還是要攤派到老百姓身上。”郭老師痛心疾首的說。
吳誌虎實在是忍不住，他大聲說：“老郭，您可是老教育工作著了，普九是黨中央國務院製定的國策，您一而再再而三的攻擊，這可是要犯錯誤的！”
我也一懵，沒有想到郭老師會說這個。
“您說下去！”我又一次製止了吳誌虎，我知道郭老師這樣痛心疾首一定有他的道理。
“現在，今年，新擴建了多少學校，你知道嗎？光我們鄉，包括中心中小學和村小一共是18所。而就在今年九月一，我們的生源已經開始減少了。據我了解，去年我們初一新生是八個班近500人，今年呢？已經隻有六個班不到400人了，這意味著什麽你知道嗎？意味著高峰期已經過了。計劃生育政策實施之前的一代人已經慢慢的過了生育年齡，我們國家的新生人口會逐年迅速下降。這又意味著什麽你知道嗎？這意味著，我們新建的這些學校可能還沒有投入使用就已經沒有生源了。躍進，你說這是不是躍進，這是不是浪費，這是不是腦袋發熱。這麽簡單的道理，這麽明白的事實，我們國家這些製定政策的決策者們，你說他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我們這些基層的教育工作者為什麽就沒人反映呢？這不正常啊，躍進，這是教育的悲哀，是國家的悲哀啊！”郭老師一口氣說完上麵的話，激動得劇烈的咳嗽起來。
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我老了，死不足惜，可是作為一個老黨員，老教師，我有責任講出事實，你們都不知道嗎？你們不是不知道，你們是不願說、不想說、不敢說，你們隻會執行，你們隻想完成任務，你們隻想趁機撈一把。躍進我不但要對你說，我還要上書市裏省裏，上書中央。大不了再把我發配了，我一把老骨頭，哪裏黃土不埋人？”
郭老師說完子各自的走了，留下我們一行人默默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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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誌虎他們是來迎接我到學校檢查的，小張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裝，顯得很正式，我們沒有過多的交流，大家打了個招呼之後就上了車朝鄉中心中學的方向駛去。
校門口已經有人迎接了，有幾個上次吃飯見過，還有幾個沒見過的，估計是學校的中層幹部。我和他們一一握手之後就帶頭向學校裏麵走去。大門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有標語和一些圖片。小張和吳誌虎一左一右的走在我的身邊，其他人在我們身後魚貫而行。
今天是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學校裏已經陸陸續續有學生來上學了。因為是新換的校址，看得出來學生們都顯得很興奮，他們奔走相告。有幾個小女孩蝴蝶一樣在校園裏麵跑來跑去，一個勁地說：“哇，新學校好美啊！”
“王主任您這邊請。”張校長邊走邊說。“您看右邊這是一個小花園，花園後麵就是教學樓、綜合樓和辦公樓。”
透過還比較稀疏的樹葉，我看見幾棟藍瓦白牆的高大建築，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那種混合著建築材料的特有的氣息。
“左邊這是教師宿舍樓，老師們大部分已經入住了。前麵是學生宿舍和食堂，學生是八人一間，每層都有衛生間。前麵還有一個荷塘呢，可惜現在已經過了季節，您要是夏天來，一到校門口就荷香撲鼻了呢！那幾個月學校裏麵到處都是荷花的香味！”
“嗯，不錯，老師居住環境要改善，安居才能樂業嘛！記得我上中學地時候，老師們一大家子擠在一間低矮的瓦房裏。當時教室也很破舊，冬天冷夏天熱，下雨天還漏水，現在可好多了。”我指著眼前白牆藍瓦、高大寬敞的宿舍樓和教學樓說。“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也不能苦老師啊！現在全國上下都在搞普九，國家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呀。”
“是啊，王主任。我們新學校這次是投入500多萬資金，鄉裏給我們劃地120畝，吳主任也給了我們很多的關心和支持啊！”小張介紹時也還沒忘記拍拍吳誌虎的馬屁。
吳誌虎笑著說：“這是我們鄉的中心中學，又是王主任的母校，當然要保質保量的建好。另外，我們的中心小學、各村小的改擴建工作也在有條不紊的進相中。王主任下次再回家鄉，您就會看見我們偉大的普九成果了！”
“是啊，國家富強了，人民生活富裕了，對教育事業的投入自然就大了，這是我們每個教育工作者都因該高興地事情啊！”我由衷地說。
“您再往前王主任，這是我們的操場，四百米的標準跑道，各種體育運動設施齊全跑道是新鋪的碳渣，下雨也可以使用的。”小張繼續介紹著。
“好，我看市裏很多學校都鋪了塑膠跑道，我們也可以率先搞一搞嘛。這個事情我回縣裏去在爭取爭取，你們盡快打個報告，好吧小張。”我指著操場和跑到說。
“好的好的，謝謝領導關心，我們馬上打報告。”
我們一行正說著，突然從教師宿舍樓方向走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
“王主任，可還認得老朽？”老者扒開圍在我身邊得人群，站到我的麵前說。
“您是？”我仔細的盯著老者看了半天，“您是郭老師吧？”我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郭老師是我的初三語文老師，他非常有學問，在教我們之前是省城的高中老師，因為個性耿直，文革時說了不該說的真話被打成反革命才被貶到我們學校的，那是他才三十多歲。
“王躍進，還認識我啊!”郭老師顯得也很興奮。
“老郭啊，王主任今天來視察工作，您可不要……”吳誌虎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郭老師打斷了。
“我就是看見躍進，我才下來的，我一定要和躍進說一說，你攔著我也沒有用。”郭老師更加興奮了。
“您有事盡管說，學生洗耳恭聽。”我以為郭老師是要訴苦要待遇之類的，吳誌虎還要說什麽，我用手製止了他。當年郭老師對我很器重，我想如果是待遇方麵隻要他開口我會盡我所能的滿足他。
“普九是個錯誤的決策。是又一個大躍進，教育上的大躍進。國家投入的這麽多錢，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啊，而且我們還是舉債為之。這是巨大的浪費，浪費那就是犯罪啊！這將形成一個惡性循環，這些普九債務到頭來還是要攤派到老百姓身上。”郭老師痛心疾首的說。
吳誌虎實在是忍不住，他大聲說：“老郭，您可是老教育工作著了，普九是黨中央國務院製定的國策，您一而再再而三的攻擊，這可是要犯錯誤的！”
我也一懵，沒有想到郭老師會說這個。
“您說下去！”我又一次製止了吳誌虎，我知道郭老師這樣痛心疾首一定有他的道理。
“現在，今年，新擴建了多少學校，你知道嗎？光我們鄉，包括中心中小學和村小一共是18所。而就在今年九月一，我們的生源已經開始減少了。據我了解，去年我們初一新生是八個班近500人，今年呢？已經隻有六個班不到400人了，這意味著什麽你知道嗎？意味著高峰期已經過了。計劃生育政策實施之前的一代人已經慢慢的過了生育年齡，我們國家的新生人口會逐年迅速下降。這又意味著什麽你知道嗎？這意味著，我們新建的這些學校可能還沒有投入使用就已經沒有生源了。躍進，你說這是不是躍進，這是不是浪費，這是不是腦袋發熱。這麽簡單的道理，這麽明白的事實，我們國家這些製定政策的決策者們，你說他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我們這些基層的教育工作者為什麽就沒人反映呢？這不正常啊，躍進，這是教育的悲哀，是國家的悲哀啊！”郭老師一口氣說完上麵的話，激動得劇烈的咳嗽起來。
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我老了，死不足惜，可是作為一個老黨員，老教師，我有責任講出事實，你們都不知道嗎？你們不是不知道，你們是不願說、不想說、不敢說，你們隻會執行，你們隻想完成任務，你們隻想趁機撈一把。躍進我不但要對你說，我還要上書市裏省裏，上書中央。大不了再把我發配了，我一把老骨頭，哪裏黃土不埋人？”
郭老師說完子各自的走了，留下我們一行人默默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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