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後院的池塘並不大, 裏麵養著十幾尾手指粗細的紅鱗小魚。


    遠遠聽到動靜,它們迅速沉了底。


    池塘邊樹木橫生的枝椏遮住了假山過來的小道, 隻要路過的人都要微微低頭。鵝卵石鋪成的小徑跟假山邊緣生滿了青苔, 還有明顯的淤泥跟枯死的花木。


    “將軍說這池塘太占地方了,原本打算填了蓋個練武場。”


    “……”


    親兵不知道孟戚與墨鯉在想什麽, 邊走邊說, “還有這處假山, 擋光又擋風, 讓院子裏變得黑漆漆的, 明明可以直接走過來的路, 非得沿著假山左繞右轉的, 太麻煩了。”


    “禦賜的府邸, 能隨意變動?”孟戚看似隨口一問,實則盯著那親兵的反應。


    “可不是!”


    親兵咕噥了一句。


    留在將軍府裏的那些老兵早就埋怨過了,池塘花木什麽的多難打理?演武場每天灑灑水, 掃掃地不就成了?養魚養芙蕖, 還不準死,簡直是為難人。


    這些沙場上出身的悍卒,最多就養養馬, 魚是什麽?


    “不過, 就算能改,填池子重新整實地麵也得費一筆錢。這裏是太京,工匠忒貴了,張口就要一貫錢, 還不算他們的吃食花費。將軍的俸祿原本就不多,還要養殘了的兄弟們,哪兒有多餘的錢?”


    親兵盡心盡職地為自家將軍哭窮。


    ——剛才那餐飯隻有饅頭跟白菜。


    這等拙劣的說辭可瞞不過孟戚,他正要說什麽,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拽了一下。


    “……”


    墨鯉若無其事,使用內力隔空動手,毫無痕跡。


    給羊一條活路吧!


    朝廷送來的軍糧東扣西缺的,隻靠俸祿劉澹早就養不活部下了。平州剿匪是個苦差事,但也不是沒有撈油水的時候,山匪的寨子裏有多少財物,還不是劉將軍自己說了算,閑來無事還能去敲詐錦衣衛暗屬。


    知道是一回事,當麵戳穿又是另外一回事,墨鯉快要看不下去了。


    “二皇子與六皇子住在東邊的廂房,也就是假山的另外一側,這邊比較靠近院牆……”想走十分方便,出了房門翻個牆就能走。


    親兵把後半句話咽下去,努力保持鎮定,指著前麵的屋子問,“國師看這間如何?”


    久不住人的屋子都差不多,雖然清掃了一遍,但是在練了武功耳目敏銳的人眼中仍有灰塵,擺設物件同樣。


    孟戚下意識地皺眉,不過沒說什麽。


    親兵鬆了口氣,轉身要走,隨後想到了什麽,尷尬地補充道:“府裏沒有足夠的被褥,外麵又被禁衛軍守住了,沒辦法出去買。如果真的需要,我再去找找……”


    “不用了。”


    墨鯉的話讓親兵如蒙大赦,他不肯久留,迅速離開了院子。


    孟戚繞著池塘走了半圈,越走越失望。


    池水太淺,最多隻能沒到胸口,這就算了,池水還不是很幹淨。或許是因為前陣子下了一場暴雨,假山附近的泥土被衝刷進池塘裏,令池水渾濁。


    假山擺出的孔隙也被堵住了,有的還生出了雜草。


    “你在看什麽?”墨鯉納悶地問。


    既然這棟宅邸不是空的,墨鯉就絕對不會變成原形。


    “哎,不要錢的落腳處,就這麽沒了。”孟戚很是惆悵。


    墨大夫決定留孟戚在院子裏徘徊,他回房了。


    桌上有蠟燭,墨鯉沒去點,反正白天黑夜對他沒什麽影響。


    把窗戶推開,又用內勁徐徐拂過屋內擺設,伴著朗月清風,屋內氣息為之一清。孟戚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大夫坐在窗前,整理白天買到的那一盒銀針。


    行囊裏放不下這個盒子,墨鯉考慮著要不要再去找個背囊,然後把隨身攜帶的物品分作兩堆,塞一份給孟戚。


    想到這裏,手中就忍不住開始分了起來。


    銀針歸自己,藥草歸自己,還有一套換洗衣物……


    墨鯉分來分去,赫然發現除了金絲甲跟屬於孟戚的衣服外,竟然沒什麽可以塞給同伴的。這時一隻手伸過來,把那卷雲霧山水畫拿走了。


    墨鯉下意識按住,抬頭望向孟戚。


    孟戚一本正經地說:“我的肖像畫,自然歸我保管。”


    “……”


    你說這是肖像畫,畫師認嗎?


    墨鯉不放手,孟戚眼珠一轉,索性在桌邊坐下,神情肅穆地開口道:“大夫喜愛上雲山的美景,我很能理解,隻是……如今我就在大夫麵前,大夫為何還要看畫呢?”


    墨鯉張口結舌,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隨即耳廓開始發燙,有心要駁斥某人,卻又說不出口。


    ——君子可欺之以方。


    孟戚頗為自得地把畫拿走了,跟自己懷裏藏著的四副扇麵,一本冊子摞在一起。


    原本看到春.宮圖神情絲毫不變的墨鯉,忽而感覺到了這種窘迫,他攏起袖子,有種手都不知道往何處放的感覺。


    不對,隻是一幅畫而已……


    墨鯉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麽在意,好像自從到了太京,他就有點不正常了,難道這是龍脈到了別的龍脈地盤上的不良反應?就跟吃藥一樣,有些人對某種草藥的反應很大,不能服用,或是隻聞到味道就會產生暈眩、心率失速、呼吸困難。


    唔,越想越覺得像。


    墨鯉覺得內力也有些不聽使喚,讓它平複奇經八脈的內息,它反而激起了焦躁的感覺,就跟缺了什麽似的。


    這種感覺許多年前也曾經有過,墨鯉初變成人形時,不會說話,聽不懂別人的話。盡管他對世間充滿了好奇,向往潭水外麵的世界,可是對人甚至飛禽走獸都懷有陌生的敬畏。


    因為不了解,所以小心翼翼。


    是老師帶著他走入村落,進入這世間,補上了缺失的那一塊。


    ——吾為何人,吾自何處來,吾該如何立足於世間。


    墨鯉循著靈氣找到了自己“誕生”的地方,並且以為自己是妖,跟隨秦逯讀書明理、學醫救人,雖然沒有懸壺濟世的理想,卻也明白了何所謂“人”。


    人類固有利己的一麵,可是墨鯉眼中的老師,以及秦逯口中的君子之道,都是墨鯉的理想,他也確實成為了這樣的人。


    除了孤獨,墨鯉什麽都有。


    就連孤獨,也是將來的……在老師活著的時候,這種感覺並不算劇烈。


    可是這一天終會到來。


    即使是隱居山中的古之賢士,還有三五好友相伴相聚呢!


    墨鯉定了定神,認真問:“孟兄,天下這麽大,難道隻有我們兩條化形的龍脈?”


    “我去過北疆跟西南山川,去過江南,隻差西域跟海外島嶼。”


    孟戚聽墨鯉提到別的龍脈,他就有些不情不願,不過終究還是認真答道,“我也曾翻閱典籍,找過許多跟龍有關的故事,猜測它們是否為龍脈,再逐一找過去……卻隻有失望。些連龍脈的雛形也不見,有些更似四郎山,龍脈遭到破壞之後,複又重聚靈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化形。”


    墨鯉精神一振,連忙追問:“山在何處?龍脈的雛形是什麽?”


    “飛鶴山,在江南腹地。山不算高,環繞著這座山共有七座湖,大大小小的河流無數,山中水邊有諸多飛禽,尤以白鶴居多,故名飛鶴山。”


    孟戚這麽一說,墨鯉就有了印象。


    秦逯雲遊天下,對照著山河圖誌教徒弟的時候,往往能說得繪聲繪色。


    飛鶴山這名字雖然不夠顯赫,也沒有過流芳千古的詩句稱頌,可是說到荊州境內那七座湖,數不盡的飛禽,墨鯉立刻就對上了地方。


    “是渁陽縣?”


    “不錯,那兒的百姓多以打漁采桑為生,每日推門便是湖光山色映入眼簾,村落就在湖邊或者島上,人們往來不是騎馬乘車,而是撐船。”


    孟戚說著說著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墨鯉必定會喜歡的地方。


    他神情微變,比起飛鶴山,上雲山的優勢一點都不明顯了!


    墨鯉聽得入神,不由自主地問:“那飛鶴山的龍脈呢,也是一條魚嗎?”


    “不是。”


    孟戚莫名地鬆了口氣,同時心裏無比慶幸。


    “也不是沙鼠……反正跟我們都不一樣。”孟戚抱著畫軸轉身就往臥房去了。


    墨鯉趕緊把人拉住,他不傻,知道孟戚在不高興什麽。


    “抱歉,孟兄,我隻是好奇。”墨鯉看著孟戚,神情真摯。


    畢竟他們認識在先,而且孟戚也很符合墨鯉心目中“同伴”的模樣,他們能毫無芥蒂地交談,很少有分歧,有時想法也合拍。


    “即使飛鶴山龍脈的原形是一條魚,在我心中也不及孟兄。”


    “……再說一遍。”


    孟戚把畫軸塞到了角落裏,還在上麵蓋了東西,這才走回來一本正經地要求道,“大夫,請你再說一遍,不要看著那幅畫。”


    墨鯉哭笑不得,他剛才沒看畫。


    是孟戚抱著畫,望著孟戚自然也就看到了畫,目光無意間掠過,也被孟戚抓住了?


    “你都說是肖像畫了,那不也是你?”


    “不一樣。”孟戚嚴肅道,“我能陪你去竹山縣,陪你去飛鶴山,帶你走遍天下,上雲山卻不能挪動。”


    要是離開太京之後,大夫不喜歡自己了怎麽辦?


    名山大川到處有,大夫見異思遷了怎麽辦?


    太京龍脈的靈氣再充沛,山勢再雄渾壯麗,又不能長腿跟著墨鯉走!墨鯉是歧懋山的龍脈,或許能在太京住十年甚至二十年,卻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這裏。


    外麵好看的山多得是!還是不一樣的好看法!


    岱山雄渾,太華山險奇,黟山雲霧繚繞,集天下之秀啊!!


    孟戚很緊張,卻又不能說。


    “好好,不管是什麽名家筆下畫的山,在我心中都不及孟兄。”墨鯉以為孟戚還在跟畫師較勁了,殊不知孟戚的擔憂對象已經從畫變成了真正的山。


    孟戚辯駁道:“縱是畫聖,能截一方山水,流傳千古,終究不比親眼所見。”


    “孟兄的意思是……我不應該賞畫,要去遊山?到上雲山走一走?”墨鯉不明所以,試探著問。


    孟戚麵無表情地走了。


    墨鯉:“……”


    墨大夫估摸著自己說錯話了。


    可是長得美的山的煩惱,普通的山是想不到的。


    “你忘了把畫拿走。”墨鯉看著那卷塞到角落裏的畫說。


    隻見人影一閃,畫就被拿走了。


    快得連墨鯉都隻能看到一個殘影。


    墨鯉陷入了沉思:國師真的生氣了?


    墨鯉慢吞吞地理好了銀針與藥草,然後拿出紙,也不找將軍府的仆人要毛筆跟墨,就拿著路上用炭削成的筆,開始寫藥方。


    今天見到了劉錢袋……不對,劉將軍,發現他的傷勢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倒是將軍府的幾個身有殘疾的仆人,有些陳年舊傷帶來的毛病,多是打仗時受寒所致。


    墨鯉準備先擬個藥方,具體再找機會一一診脈,也算用診金抵房錢跟飯錢了。


    話說回來,方才那頓飯是粗糙了點,可是饅頭的味道不錯,用的是白麵。


    臥房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墨鯉沒有回頭。


    以他跟孟戚的武功,怎麽可能有小賊闖進來?大概是孟戚在收拾東西吧!墨鯉沒有多想,繼續借著月光寫藥方。


    寫著寫著,墨鯉忽然瞥到桌邊有個影子。


    他低頭一看,影子就迅速躥了過去。


    墨鯉本能地伸出左手一抓,觸手一團柔軟溫暖的毛。


    “……”


    默默鬆開手,隻見一隻滾圓的沙鼠蹲在紙上,仰著頭,烏黑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墨鯉,一副“我就散散步,你緊張什麽”的模樣。


    墨鯉克製住了去找竹筒杯的念頭,準備繼續寫。


    沙鼠踱步從紙上離開,它的爪子沾到炭筆寫出的黑色,導致紙上留下了一串黑乎乎的爪印,連字跡都被劃拉得模糊了。


    墨鯉無奈地撿起炭筆,把字重新描畫一遍。


    至於紙上的其他爪印……算了,行囊裏的紙也不多了,不能浪費。


    沙鼠真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不管遇到什麽障礙物,都照走不誤。


    遇桌爬桌,爬上去走完再若無其事地爬下去,墨鯉感到自己的鞋履被爬過了兩次,第三次的時候沙鼠沒有走鞋麵了,它順著墨鯉的小腿爬上來了。


    沙鼠雖胖,但身形靈活,墨鯉又坐在桌子邊,還有桌腿給沙鼠借力呢。


    呼哧呼哧地攀上了大腿,正要繼續踱步,被墨鯉一把抄了起來放在肩膀上。


    “別動,等會兒我們進宮。”墨鯉邊寫邊說。


    發現孟戚真的不打算變回來,墨鯉隻好解釋道,“太子還不能死,我再去看看,上次太過匆忙,這次我要看他喝了我開的藥方之後病情如何。倘若情況沒有惡化,有了這些銀針,再配點合適的藥,以內力疏導氣脈,至少還能再活半月。”


    病是治不好的,隻是沒到最後一步,神醫就還能給病患延幾天壽數。


    墨鯉繼續對沙鼠說:“至少要跟太子說說六皇子的事,六皇子年歲太輕,玉璽留給他並不適合。如果太子把幾個弟弟喊在一起,讓他們為了齊朝跟百姓不要互相爭鬥,孟兄覺得有用嗎?”


    沙鼠抬起爪子摸下巴,沉思片刻後微微搖頭。


    “不能?”


    沙鼠繼續搖頭。


    “哦,是說不好。”墨鯉會意,想了想也很讚同孟戚的看法。


    能讓這些皇子擰成一股繩的,不是太子的意願,而是對陸璋的恨意。


    墨鯉自言自語:“如此說來,陸璋活著反倒是好事?”


    無論是二皇子還是六皇子,終歸太年輕了,經曆的事太少,還沒有真正成長起來。陸璋活著,反倒能讓這些皇子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短處,如果陸璋這時候死了,他們互相又不待見,加上齊朝的幾股勢力,隻會把事情鬧得更糟。


    “齊朝……內憂外患,好似一張棘手的藥方,連改動都不好下手。想換君藥,苦無替代。臣藥品質不行,又找不著更好的。”


    墨鯉放下炭筆,把藥方折了起來,壓在燭台下麵。


    “孟兄?”


    胖鼠順著墨鯉的衣領滑到了懷裏。


    ——拒不變成人形。


    墨鯉隔著衣服撈住沙鼠,阻止它繼續往裏麵鑽。


    算了,沙鼠總比胖娃娃好。


    烏雲緩緩遮住月光,當銀月的光輝再次透出雲層,房內已經空無一人,桌上收拾整齊的行囊也不見了。


    ***


    東宮。


    宮牆外的禁衛軍非但沒有減少,相反數量更多了。


    隻是比起原本的嚴苛,現在要好說話得多,不止找來了太醫,還有各種東西源源不絕地送來。包括皇家內庫裏儲藏的珍稀藥材,以及好幾塊價值連城的暖玉。


    這些當然不是陸璋的命令,而是三皇子的意思。


    太子病重,兩位宰相當然要知道具體的情況,立刻同意了分出一半的太醫前去診視。


    剩下的一半給依舊起不了床、說不清話的皇帝治病。


    太子活不了多久,這事文遠閣的宰輔們知道,他們在感情上還是願意站在嫡長這一邊的。奈何太子福薄,沒有登上皇位的可能。


    不管如何,事情總歸要做得讓人無可指摘。三皇子敬愛兄長,雖然因為皇帝同時病重需要侍疾不能守在太子病榻前,但是提議將好藥材分給太子,送暖玉以及其他奇珍給太子,這一番敬重之心友愛之情,將來三皇子登基時是美談,可以大書特書嘛。


    宰相點頭了,皇帝不能理事,執掌內庫的臣子跟內侍還不見風使舵?


    縱然是不想那麽快表忠心的,也不敢怠慢三皇子,忽略文遠閣那邊的意思。


    於是東宮忽然熱鬧起來,抬著藥材寶物的內侍夾在太醫署的人員之間,顯得格外混亂。太子妃也不理事,隻是念經,東宮的內侍總管帶著人忙得焦頭爛額。


    “這會兒來做什麽,隻是添亂!”


    “那些太醫還有臉來?如果不是他們虛應了事,耽誤了殿下的病,怎至……”


    太子咳了幾聲,他身邊的宮女頓時閉口不言。


    宮女鬱蘭小心翼翼接過太子手裏的藥碗,覷著太子的臉色,不由得喜道:“殿下今日的臉色好些,咳得也少了,那位……”


    她很快意識到不對,改口道,“這張辛苦得來的方子確是有效。”


    正說著,另有內侍端著熬好的藥進來了。


    太子沒說話,那內侍很有眼色,見到鬱蘭手裏還有殘渣的空碗,垂著頭把藥碗連同盤子擱置在了矮幾上,躬身退了出去。


    “太醫都在偏殿,吵得不可開交,這個說什麽藥分量不夠,那個說不能再用藥。”鬱蘭神態恭敬,語氣卻忍不住帶了些許嘲諷道,“他們說得熱火朝天,卻沒有一個人動手開方子,依婢子看,這就是在拖延時間。”


    殿內的宮女內侍都露出了怨憤之色。


    太醫也好,那些文臣也罷,好似整座皇宮的人都在等著太子咽氣。


    就連如今的熱鬧,都像是一場擺好了準備開唱的戲。


    鬱蘭忽然聽到外麵有雀鳥的叫聲,她立刻起身出去。


    不一會兒,鬱蘭就匆匆歸來,低聲道:“殿下,有密報。六皇子今日回京,原本是要被禁衛軍護送進宮軟禁的,結果進宮門盤查的時候,他們把車簾一掀,發現人不見了。”


    太子一頓,唇邊泛起無奈的笑意:“老六跑了。”


    “是,殿下以為他會去何處?”


    “……他覺得可以信得過的武官,不是文臣。”太子喘了幾口氣,低聲道,“孤暫時還想不到,希望他能機靈點兒,不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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