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的白天越來越短,不到七點,天就漸漸沉了下去。陸續閃起的燈光,點亮了大街小巷。路邊光禿禿的樹椏被風吹的搖搖擺擺,但路上的行人依舊很多。


    江林的夜晚來臨了。


    樂誌業被季如春罵出了家門,悻悻地坐上電梯,按下四樓的按鍵,他家就在季如春家樓上。


    家裏就隻剩下季如春一個人,手裏依然拿著剛剛那本書,卻早已經心不在焉,手機放在一邊屏幕亮了又滅。


    雜誌社那邊沒用多久就收工了,仲月開車送蔚青回家,兩人都有點累了,誰都不說話,車內一片寂靜。


    “於主編剛剛跟我說很欣賞你,今天拍得也挺順利。”仲月先開口。


    “嗯,於主編也沒有傳說中那麽可怕,我們聊得還挺好的。”蔚青半躺半靠在後座上,刷著手機說道。


    仲月抬頭看看反光鏡,“那樂誌業呢?你倆聊得也挺好的?”


    蔚青也看向反光鏡,坐直身子,沒帶情緒地說了句:“還行吧。”


    “你簽到公司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我們之間要做到沒有任何隱瞞,這樣才能確保有突發情況的時候做好公關處理。你自己私人的事,我不會過問,但是我希望你如果有任何情況都要告訴我。”


    “月姐我明白,你放心有任何事我都不會瞞你的。”


    叮咚一聲,提示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聲音的來源是仲月放在後座包裏的手機。


    “你幫我拿一下手機,在後座。”仲月跟蔚青說。


    從包裏翻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蔚青看得一清二楚,是季如春發來的消息。


    “你欠我的兩個人情打算怎麽還?”


    綠燈轉換,蔚青笑了一下,沒將手機遞給仲月。


    “姐,綠燈了,你開車吧。”


    “誰的消息,是公司有啥事嗎?”仲月踩下油門問。


    “不是,”蔚青笑著說,“你猜是誰?”


    仲月無奈,“我不猜,你快說吧。”


    “季如春。”蔚青一副吃瓜的表情,壞笑著說,“姐,你不是說我倆之間不要有隱瞞嗎?那你說你對季影帝還有沒有意思。”


    “這不是你該管的,早上坐車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別跟我在這皮奧。”仲月有點惱了,皺著眉說。


    “一說還不高興了,明明就是有意思,還不承認。”蔚青把仲月的手機放在前座中間,就靠在後座上閉起眼睛來。


    仲月抓著方向盤,眼神向著手機瞄了兩下,沒有拿起來。


    蔚青在後邊,眯著眼把仲月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季影帝問你你欠他的兩個人情怎麽還。”她停頓了一下,看仲月沒反應,又繼續說:“要我看,還什麽人情,直接以身相許,所有的人情就都一筆勾銷了。”


    前邊開車的仲月,臉一下就黑了,“你到底哪邊的?”


    “當然是.....”蔚青笑著說,“哪邊都不是,我中立。”


    車正好駛上江林大橋,橋上的燈光五彩斑斕的變換著。


    仲月看看車窗外,“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不然我就給你扔在這,你自己走回家。”


    “你不會的。”蔚青厚臉皮地說。


    仲月在反光鏡上瞪了蔚青一眼。


    “我當然是我月姐這邊的了,季影帝在我姐麵前啥都不是。”蔚青說。


    都到這份上了,就給嘴硬的人一個台階下吧。


    車最後停在了一個治安較好的小區內,豐達的藝人宿舍都在小區內。


    因為在星雲盛典上被提名了,蔚青的宿舍也被公司升級了,不用再跟別人共住一套房子,自己分了一個小套間。


    為了趕行程接送蔚青方便,仲月也住在這個小區。


    把蔚青送到家,車就停在了樓下的車庫裏,仲月步行走向自己家的那棟樓。


    這會兒才拿起手機看到季如春發的消息,消息時間已經是一個小時前了。


    仲月想了一下,在手機上敲下一行字,“我請你吃飯。”發送完就把手機放進包中,走進了電梯。


    等到季如春再發來消息的時候,仲月已經洗完澡了,她剛躺在床上,手機就響了。


    “我又不是吃不起飯。還有沒有別的?”


    仲月心裏一陣不爽,但也沒辦法反駁,發過去一條,“那你想我怎麽還?”


    對話框上方顯示正在輸入中,季如春此時還坐在沙發上,對話框上的字打了又刪,最後他又看看牆上那幅畫,“吃飯再加給我重新畫一幅畫像。”


    看著季如春發過來的消息,仲月突然想起那副出現在他微博照片背景上的那幅畫。


    畫那幅畫的時候,正值仲月的靈感枯竭期。她總有那樣的時候,盯著畫紙,腦袋一片空白,什麽都畫不出來,所以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繪畫的天分,不過是從小受到的熏陶多一些罷了。


    當時她剛上大三,和季如春在一起半年。係裏邊聯合美術協會和市裏的幾個美術館,一起辦了個比賽,得獎的作品會在幾個美術館間循環展出。


    仲榮帆自然不會讓仲月錯失這次機會,要是能在這個比賽上獲獎,對日後出國留學也是大有幫助的。所以在比賽通知下發之前,仲榮帆就讓仲月開始準備了。


    畫了幾幅色彩,仲榮帆看過都不是很滿意。仲月隻能重新再畫,但是前幾張幾乎用盡了她那一段時間的靈感。她就以課業繁重為由,躲在自己在學校門口租的房子裏,不肯回家,一直把時間拖到了交稿前兩個禮拜。


    眼瞅著截稿日期要到了,仲月越來越愁,連跟季如春在一起的時候都愁眉苦臉的。


    季如春也跟著她一起著急,每天都在幫著她找靈感,卻一次一次被仲月否決,果然隔行如隔山。


    “要不你就別參加了,把自己搞得壓力這麽大,都不高興了。”季如春說。


    仲月立馬搖頭,“不行,要是我不參加,我爸一定會殺了我,而且要是讓他知道是你提的建議,他還得連你一塊殺了。”


    為了給仲月找到靈感,也為了他倆的小命,季如春感覺那段時間他已經把這一輩子的不行都在仲月這聽完了。


    “要不你畫我吧。”季如春湊到仲月跟前親了一口她的額頭,“我乖乖不動,你就畫我吧。”


    原本隻是開個玩笑想讓仲月能夠轉移一下注意力不要太有壓力,結果這個建議卻激起了仲月的靈感。


    於是那副畫就誕生了。


    當時的那幅畫包含著倆人剛戀愛時的熱烈,色彩突出,畫上季如春的眼神也充滿了愛意。


    可能也是因為那一份熱烈和愛意,才打動了別人,仲月的畫獲得了二等獎,在室內的美術館內循環展出。展覽結束之後,仲月才接到美術館的電話,說仲榮帆擅自把她的畫,賣給了一位匿名收藏家。


    仲榮帆總是先斬後奏,畫已經賣出去了,他才在微信上通知仲月,還轉來了賣畫的錢。


    仲月本來打算在畫展結束後將畫送給季如春,雖然心裏有點空落落的,但是在季如春的安慰後,她也就沒再說什麽。


    後來看到季如春的微博她才知道哪有什麽匿名的收藏家,那人就是季如春。


    跟季如春分手之後到現在,仲月就再沒拿起過畫筆,現在一切也都已經物是人非,那樣熱烈充滿情緒的畫,仲月再也畫不出來了。


    但她還是回複季如春,“好。”


    隻要能盡快還完他人情,做什麽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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