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拜六的,劉姨順道來到蘇南家串門,蘇南昨天買的一大堆東西還擱在桌子上,劉姨瞄了一眼,聊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最後劉姨問她,“拆遷的條例早就下來了,怎麽還沒看見你申請?”


    蘇南拆電腦的手頓了一下,“這房子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我是不怎麽想要拆遷。”


    “話是這麽說,但是房子的年頭久了,你不能總是住在這裏,現在這條件還不錯,”劉姨環視了一下這個破舊房子,“你這個麵積拆下來能有二三十萬的補貼。”


    “我再想想吧。”


    “你可快點做決定,廠區月底就全搬走了,你這個進度也得趕上去,不能讓一社區的人等著你做決定,”劉姨定了定,看蘇南無動於衷的樣子,妥協說,“你要是覺得這個價格少了點你可以給我說,我給上頭圓潤一下,但是這個事你不能往外傳。”


    “知道了。”蘇南笑笑,將每一個螺絲排列在相應的位置,直到劉姨口幹舌燥的走了。


    送走劉姨,她剛想關門,隔壁的周集將門開了開,點點下巴問蘇南,“她又給你說拆遷的事了?”


    “嗯。”


    “你怎麽還理這個婆娘,你不知道她是專門盯梢你的?”


    蘇南將視線望向樓道,確定劉姨已經走遠,這才責備起周集,“以後話少點。”


    周集嘿嘿一笑,鑽進她家,周圍搜尋了一下,看到窗戶外麵的男士衣褂,她走近了點,認出了這些低奢的牌子,隻是款式久了點。


    “你家竟然住了個男人?”


    “沒瞎都能看出來。”


    “長得怎麽樣?”


    “還行。”


    “那我能追嗎?”


    “他現在窮困潦倒,還坐過牢。”


    “那算了吧,我還自身難保。”周集眼軲轆轉了轉,“他坐過牢你還讓他住你家,你不是看上他了吧?”


    蘇南想起他或心不在焉或頤指氣使的樣子,想想都來氣,氣性來了臉就冰冷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生氣了。”周集纏住她的胳膊,“你明天有沒有時間?”


    “沒有。”


    “你都不聽我說要幹嘛嗎?”


    “你能有什麽正事?”


    “我領著你相親。”


    她看見蘇南瞬間猶豫了下,然後眼睛裏放光說,“等著我把時間空出來。”


    張旭在牢裏呆了三年,這三年仿佛一輩子那麽長,出獄的那天天氣陰涼的,有風,吹過來的時候他才確定自己回來了,三年,似乎什麽都應該看開,卻原來什麽都沒看開。


    山穀的風還有些冷,盤山的時候也太過陡峭,張旭一直開車沒有說話,葛垣有些吃不消了,他便將車速慢了下來。


    葛垣悄悄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說,“宋閩東到處找你,你總是不出現也不是辦法。”


    “你覺得他為什麽找我?”


    “你和他還能有什麽瓜葛,要不是錢,要不是女人,總不能說對你有愧疚吧。”說到女人,葛垣怔了怔,“你出來這麽久,也沒有問過她,你真的,就不關心,也不記恨了?”


    張旭搖了搖頭,語氣淡漠,“有什麽好關心的,從小長到大的,我一直當她是親人,”又打了個彎,他問,“電瓷廠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不少。”


    葛垣沒想到他問這個,“嗯,我們防治所管的是整個市的職業病診斷,多少還是對它有些知道的。”


    “那邊什麽情況?”


    “就是企業內部的那些髒事兒,現在廠子不行了,想要轉手賣給個私人,怎麽你突然問起這個?”


    “沒事,隨便問問。”


    蘇南禮拜天給自己特意打扮了一下,出門就遇見張旭,她也沒和他打招呼,隻是周集扯著她的胳膊停在原地,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上樓。


    蘇南扯著她的胳膊走了好遠周集才回過神來,周集興奮的抱著她的胳膊說,“你看見了沒,你看見了沒,那個男的長得好有型,就住在一棟樓。”


    蘇南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直到相親的時候才撐起了一臉笑容,對麵的男人是個公務員,可能是因為經常麵對領導,所以時不時的給她彎個腰,口頭禪就是“是是是”,多少給人不真心和不自信的感覺,一頓飯結束兩個人交換了手機號,蘇南感覺還挺好的,雖然從頭到尾她並沒有開口說幾句話,但是總覺得還有後續。


    可是就是這樣無聲無息,那人再也沒有聯係過她,總是這樣,蘇南看看鏡子裏的自己,不算醜,要說自力更生的能力也還可以,可就是從來沒有談過一場有始有終的愛情。


    蘇南喝了很多酒,房門打開著,酒味也就這麽彌漫出了整個屋子,張旭一回來就皺著眉頭,路過她門口的時候她正撒著酒瘋在床上又蹦又跳鬼哭狼嚎的唱著歌,唱著唱著對著空氣招手說“對麵的朋友,掌聲在哪裏,讓我看到你的雙手!”


    張旭用力的將房門帶起來,但是聲音還是無孔不入的穿透出來,他被吵鬧的不勝其煩,重新開門正準備嗬斥她,她卻委屈的彎腰鞠了一個躬,“抱歉,打擾了。”


    她的頭發披散著,看不出來是難過成這樣還是開心成這樣。


    她就一直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張旭隻能走近她抱住她,她掙紮了一下,抬腳對他又捶又打,等他忍無可忍準備禁錮住她的時候她卻又溫柔抱住他,兩個人猝不及防摔到地上的時候她嚶嚶的哭著像個孩子,她在他身上肆虐了一下,突然捧起他的臉就吻了上去。


    蘇南第二天起來頭疼的快要炸裂開了,看了下時間才知道已經早上十點了,去到衛生間的時候張旭正光著膀子刷牙,他的身上多了一些紅色的壓痕,額頭也被刮破了。


    蘇南默然的看著他,“早。”


    張旭眸子低低的,看都不看她,開著水龍頭衝個臉就出去了。


    蘇南微笑著聳聳肩,鏡子裏的自己多了兩個黑眼圈,嘴巴些許腫脹,倒比平時多了幾分性感,她正疑惑的摸著自己的下嘴唇,張旭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怎麽了?”


    “我這幾天不回來,給你打個招呼。”


    “這打什麽招呼,我又不是你什麽人,不是嗎?”蘇南就感覺眼前這人真是好奇怪。


    張旭唇角上挑了一下,手邊柔軟的觸感仿佛還在,“那最好。”


    手機震動起來,是上次那個公務員的號碼,蘇南瞅了一眼,隨手掐掉了。


    蘇南沒有帶上多少行李,這麽多年她東奔西走習慣了,隻拿上必要的護膚品加上一些保暖衣服和□□,塞進定製的背包裏,就能上路。


    從西城到廣都需要五個小時的時間,廣都是沿海城市,本來在車上昏昏欲睡,下車後就文件了清涼透徹的空氣,有大海的空曠。


    蘇南深吸一口,隨著人群出站轉乘地鐵,這個時間段雖然沒了座位,但是站著不至於擁擠,她習慣站在扶杆的位置,摟住了扶杆便拿出了手機,手機上顯示的距離並不太遠,她將手機放進口袋便眯著眼睛休息。


    就在她視線前方的小姑娘戴著耳機閉著眼睛輕搖著腦袋手上拿著pad,拿的隨意,並沒有用上力氣,她坐在靠近地鐵門的地方,身邊那個男的猥猥縮縮的盯著她。


    下一站是三沙街站,地鐵已經報站,但是小姑娘眼睛都沒有睜開,她的一隻手稍稍用力隻是托住了pad。


    地鐵停下的那刻稍稍晃動,地鐵車門同時打開,過了兩秒,就在地鐵關起的刹那女孩子的尖叫聲刹那響起,一整節車廂都陷入了迷惘,女孩子聲音落下的同時一個男子的嘶吼聲也隨之而來。


    女孩子隻是虛驚一場,在地鐵門即將關上的刹那她手上的pad被人一拖即走,那人本來靠近地鐵門的位置,女孩子以為他已經出了去,卻原來被一個女人眼疾手快製服住了,他被壓扣在地上,左手擰到背後,疼的嗷嗷叫。


    蘇南將pad交給女孩子,女孩子謝了謝她便沒有其他的反應,她也不希望她有過多的反應。


    聽說廣都永江街的蝦麵好吃得味,特別上是攻略上推薦的那一家,出了地鐵她擇了最近的一條路,雖然是七月間,但是這家店卻在鬧市中古色古香恬靜淡雅,人很多,卻也不嘈雜。


    店鋪外間有許多大紅燈籠,悠著檀香的味道,蘇南塗個方便,便也就坐下了,她點了一份這個店的招牌特色,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了眯,昨晚喝的太多,到現在還腦仁疼。


    大概過了十分鍾,大碗的蝦麵便端到蘇南麵前,蘇南第一口嚐的很認真,的確鮮味十足,但是也沒有攻略中推崇的那般好吃,隨後她添了一些辣椒,便狼吞虎咽起來。


    二樓下來兩個人,蘇南抬眼看了一眼便低著腦袋。


    那人走近了些,本來都已經到了門口卻又轉了回來,蘇南隻看到他穿的人字拖越來越近直至停住。


    那人的食指在桌麵敲了敲,蘇南抬起腦袋,本來平靜的臉上瞬間驚喜,“嘿,你怎麽在這兒?”


    張旭雙手交叉在胸前,饒有深意的重複說,“是啊,你怎麽在這。”


    “巧啊。”


    “你來這邊幹什麽?”


    蘇南咧嘴笑笑,“想你啊。”


    張旭身後的那人神色高昂,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人這麽輕佻的和張旭說話,打趣說,“什麽情況,這人誰啊?”


    張旭沒有回答那人問題,在蘇南的桌子上點了點,“我不大希望待會兒又遇到你。”


    蘇南隱去眼中的笑意,料想張旭知道她是特意跟著來的,所以當他的話是耳旁風,“這種事情怎麽說的定,看緣分吧。”


    張旭離開的時候蘇南本想追上去,但是想到自己有求於人還是要低調點,他的位置她一清二楚,並不急於一時,這樣一想她吃起麵來便更是津津有味。


    她心滿意足的喝完麵湯,這才發現門外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耗著,時不時冷眼的瞟向她,她這才驚覺某個人有些熟悉,好像是地鐵上那個小偷。


    蘇南心裏發冷,給服務員付完錢後讓他領著從後門出去,原來那些人跟了一路,眼看著蘇南突然不見了,他們便知道她察覺了,他們人多,又糾結在一起,找一個人簡直輕而易舉。


    蘇南剛從麵館出來就小心翼翼的帶上口罩脫下外套卷起褲腳,她的腳步快了起來,本以為逃脫了卻發現轉角那些人就已經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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