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大陸,南越國,江州,青陽府,安河小城。


    時值隆冬,寒冷逼人。


    而且還下著小雪。


    城中的一處武道學堂,一群少年少女卻在露天下勤修苦練,不畏嚴寒。歡聲笑語間,有一個笑話正在人群中傳開。


    “聽說趙離淵又要回家歇息了。”有一個多嘴的少年挑開了話題。


    “沒錯,方才林教習對他考核測試。結果把林教習給氣著了,直接拿教棍在他頭上敲幾下,沒想到整個人昏了過去。”仿佛是知道內情的人回了一句。


    “哼,趙離淵天生就是個病秧子,去年才勉強過了淬體二重的考核。傳出去真是丟了我們趙府的臉麵。”這是和趙離淵同宗的趙家少年郎。


    “唉,說起來最可惜的還是他父母,三年前為了幫他尋得洗髓伐毛的靈藥,父母兩人卻不幸命喪於南蠻之地。”


    “聽家裏的前輩說,他父母兩人曾是仙道十門中青玄門的外門弟子,前途坦蕩。沒想到為了這兒子,竟落得如此下場。”


    “......”


    ----


    是的,趙離淵現在正躺在家中的床榻上,渾身發冷,看起來很憔悴,終年都帶著病容似的。


    “咳...咳。”


    他輕咳了數聲,費盡力氣地睜開了那有些沉重的眼皮,入他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環境。恍惚間,他感到腦海裏一陣劇痛,如眼冒金星一般,前世今生的記憶一起湧入到腦海之中。他隻能死死地咬著牙,發出聲聲悶哼,冷汗不斷地從額頭上滲出。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地平靜下來,輕輕吐出一口氣,有些吃力地抬手用衣袖將額頭上的汗珠擦幹。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他是柳輕侯,他也是趙離淵。


    前世中。


    他是絕崖之主,劍道天下第一的柳輕侯,九洲大千世界中最強的修行者之一。


    可卻因為他偶然所得的天書八策“玄字策”。


    在他成親之日。


    天下眾生,諸天,雲集於絕崖。當然,他們不是為了祝福柳輕侯大婚而來。


    他們為了得到天書八策,其中為首的清虛無極門掌教燕無痕,被譽為天下正道的第一人,不惜誣蔑他曾與魔族勾結,陷他於萬劫不複,是要逼他交出天書八策的玄字策。


    天下眾生如此待他,柳輕侯並不在乎。


    可柳輕侯怎麽也料不到,他所摯愛的女子,和他拜堂成親的新娘南宮清璿,會在大婚之日,說出柳輕侯曾與魔族的林驚天相識相見之事,叛他而去。


    哀大莫過於心死。


    於是,柳輕侯一念入魔。


    他手持非命劍,斬落了天下眾生,諸天,血染了整個絕崖。


    可惜柳輕侯終究是敵不過諸天的圍攻,在臨死前,他用非命劍破開時空亂流,讓非命劍帶著“玄”字策回歸靈寶天。


    最後他隻剩下了一絲魂魄輪回轉世......


    今生。


    他是一個病弱少年趙離淵,今年正十五歲,天生體弱多病,從小一直是與藥罐結緣。


    在七歲時。


    安河城裏的神醫墨大夫曾斷言說過,如果沒有洗髓伐毛的靈丹妙藥,趙離淵肯定活不過五十歲。同時,這話也意味著趙離淵今生幾乎是不可能修行的。


    對於出身名門世家子弟來說,不能修行的人基本是和廢物沒什麽差別。於是,趙離淵便成了別人口中冷嘲熱諷的對象。


    所幸的是,趙父趙母並沒有因此嫌棄他,反而更加心疼自家的兒子,兩人不惜冒險遠赴南蠻之地,為他尋得洗髓伐毛的靈藥,結果卻不幸命喪於南蠻之地。


    就這樣,沒有了父母庇護的趙離淵,成了一個受人欺淩的孤兒。


    ......


    “我前世是悲慘,沒想到今生還是這般淒涼。也罷,曾經的絕崖之主柳輕侯已經死了,如今我是趙離淵,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將來方能向他們複仇。”


    趙離淵滿臉倦意地皺著眉頭,梳理著前世今生的記憶,可眼神卻如劍一般銳利,瞳孔最深處盡是複仇的焰火。


    伴著一道吱呀聲,房門緩緩開啟。


    一個身體嬌小,麵容清秀的侍女,從外麵推門走了進來,手裏捧著一碗藥。當她看到趙離淵在床榻上清醒過來時,那張方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瞬間滿是驚喜,雙目通紅地笑著說:“少爺,你醒過來了?”


    她連忙把藥碗放在桌子上,拿出手帕輕輕地為趙離淵擦去額頭上的冷汗。


    趙離淵點點頭,是在回應。看著眼前的少女,知道她叫小憐兒,比他小一歲,是他宛如兄妹的小侍女。


    小憐兒是趙母從牙行中買回來的丫環,是一名孤兒,用來服侍伺候趙離淵。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宛如兄妹,在趙離淵被趕出趙家大府最為落魄的時候,小憐兒也是不離不棄,與他相依為命。


    “少爺,方才你被人從武堂裏送回來時,可把我嚇壞了。看你額頭上的青腫,想必又是那林教習故意刁難懲罰你吧。”小憐兒一邊為趙離淵擦汗,一邊說道。


    聽著小憐兒的抱怨,趙離淵輕聲應了一下:“嗯。”


    原來今日並不是趙離淵過不了考核,而是那林教習在武堂裏故意刁難懲罰趙離淵的。


    自從趙離淵成了孤兒之後,爹娘留給他的遺物產業被人鳩占鵲巢,盡數霸去,而且還將他趕出了趙家大府,讓他無勢可依。


    那林教習便趁機向趙離淵這種無權無勢的武堂弟子索取好處供奉,若是趙離淵拿不出來,在武堂裏自然是少不了一頓苦頭吃。之前趙離淵生性有些懦弱,也不敢反抗於他。


    小憐兒捧來藥碗,示意趙離淵張口,喂他喝藥:“少爺,那林教習最近是越來越貪婪了,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問少爺索取好處供奉了。這樣下去,趙府每月給我們的月例錢還不夠填他的牙口呢。少爺,你說現在應該怎麽辦才好啊?”


    小憐兒苦著小臉,蹙著細眉輕聲問道。


    雖然趙離淵被趕出了趙府,主仆二人隻能住在趙家產業中的一處偏僻院落,可月例錢還是按著規矩發放到趙離淵成人之後,盡管其中多少有些克扣。


    趙離淵沉默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個小侍女,發現她身上的衣裳洗得有些發白,還有幾處補丁。眼神一下變得柔和起來,伸手去摸了一摸小憐兒的頭,微微一笑。


    “小憐兒,你不要擔心,如今少爺我開竅了,我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如今趙離淵覺醒了他前世的記憶,隻要修煉他所記得的《知意天命經》,以及他那風華絕九洲的三十六道劍意秘術,眼前這些小小的困難又算得了什麽?


    在前世中,他可曾是九洲大千世界中最強的修行者之一,如今在這個想必是九洲中極為偏僻末流的天玄大陸,想要重頭再來又有何難?


    趙離淵喝了兩口湯藥之後,覺得甚苦,眉頭輕挑,便讓小憐兒不要在喂了。


    小憐兒頓時急了起來,說道:“少爺,這強身固體的藥湯可是花了五兩銀子才買到的,雖然苦了些,但你還是喝完吧,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的。”


    趙離淵一笑,緩聲對小憐兒說道:“這隻不過是尋常的湯藥,根本沒有任何強身固體的作用,是那藥店故意糊弄來騙我們的錢財。小憐兒,以後不需要去幫我買這些湯藥了,毫無益處。”


    在前世中,柳輕侯曾有一個知己好友,是九洲中最為頂尖的煉藥師,在耳濡目染下,他也勉強算得上是一名煉藥大家。方才藥湯入口,他便知曉這藥湯根本沒有毫無益處,而且藥理搭配很不對,長期服用隻會讓他的身體越來越糟糕。


    原本是想安慰一下小憐兒的,結果小憐兒一聽,卻哭了起來,眼淚在水汪汪的眼睛裏打轉落下:“嗚...嗚,少爺,小憐兒是不是很笨啊?被人騙了也還不知道。”


    看到小憐兒哭泣起來,趙離淵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苦笑不得,伸手去將小憐兒臉上的淚珠拭幹,溫和地說道。


    “少爺我不是在怪責你,而且小憐兒一點也不笨,隻是那些人看我們身單力薄,便故意欺負我們罷了。等少爺變強之後,我讓他們加倍償還的。”說道最後,他的語氣有些寒意在其中。


    趙離淵說得不隻是安河城的這些人,還有昔日在絕崖之戰的諸天,尤其是那表麵上看起來假仁假義的清虛無極門掌教燕無痕,和叛他而去的摯愛女子南宮清璿。


    他至今猶記得,他隕落之前問過她一句,如果不是因為玄字策,你的心中是否曾愛過我?


    那傾世美人櫻唇微張,隻是冷冷地說了一句,如此天真的問題何必再問呢?


    小憐兒破淚為笑,她確實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小侍女,聽到少爺沒有責怪他,心中滿是喜悅。


    趙離淵動了動身,想要從床上爬起來,隻是他此時身體有些虛弱,用手撐著才能勉強坐立起來。


    小憐兒見他這樣的舉動,連忙上前去扶住他,說道:“少爺怎麽起來了?你現在身體不好,還是躺下休息為好。”


    趙離淵揮一揮手,示意無妨,道:“沒事,小憐兒,我並無大礙。”


    靜坐在床上,趙離淵心中卻暗想著,“前世中我受創傷太過嚴重,才會使得今生這一具肉身體弱多病。看來隻有修煉《知意天命經》才能讓我好轉一些,尋常的靈丹妙藥根本無法根治,除非是傳說中‘生死九轉丹’的那種等級仙丹。”


    “小憐兒,你去把我的披風去來,今日我要去拜祭一下我爹娘。”趙離淵輕聲吩咐說道。


    聽到少爺這般的吩咐,小憐兒有些目瞪口呆,過了一陣子才醒過身來,道:“少爺,外麵天氣寒冷,還下著細雪,你今日是要出門拜祭老爺夫人?”


    趙離淵點點頭,哪怕外麵風雪交加,也阻止不了他今日要去拜祭今生爹娘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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