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歸來,柯兵在家休息了兩天。等他神清氣爽又重新活過來時,黃金周隻剩下了尾巴。從桂林采購回來的土特產百分之九十九是要給電子事業部那幫家夥的,而那個唯一要送給工作關係網之外的某人的,還安靜的放在寫字台上。


    伸個懶腰,柯兵撥通了回來之後的第一個電話。


    “喂,又遊到什麽勝地準備顯擺來了?”崔小鵬的開場白非常欠扁。


    “我都回來了,正在我家的大床上,”柯兵沒好氣的說,“你要不要過來參觀下?”


    “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是七天遊呢。”


    “和你說過的好不好,你那是腦袋還是閃存哪。”


    “得,我錯了成吧。”


    “難得認錯態度這麽好啊。”柯兵煞有介事的感歎,然後咧著嘴,開始滔滔不絕,“我和你說,有機會你真得去一次桂林,靠,人間仙境啊,我和你說,我這去過一次的有機會還想再去呢……”


    “嗯。”


    “那個山,那個水,還有那個表演啊,我買光碟回來了,改天給你去看,要不說大導演的特點就是,大場麵,大手筆,大氣魄……”


    “哦。”


    “幹脆十一你也去吧,捎上我,我給你當導遊啊……”


    “嗯,再看。”


    “……”


    不知怎麽的,柯兵覺得崔小鵬有點心不在焉,按理說下午三點,正是適合煲電話粥的時間段,崔小鵬的言簡意賅有點反常。柯兵忽然沒了興致,本來一肚子觀後感想和對方分享,現在熱情全部冷卻。


    撇撇嘴,柯兵拿過寫字台上的太歲銀飾把玩,省略廢話直奔主題:“喏,我給你弄了個太歲回來,就是那個什麽反正能預防犯太歲的,黃曆上寫了,今年屬蛇的……”


    “小卒子,”崔小鵬忽然出聲打斷柯兵,“我現在有點忙,回頭再給你電話。”


    柯兵連說句行的機會都沒有,電話那頭已經成了忙音。


    大腦有點反應不過來,柯兵木木的眨了好幾下眼,才意識到,他的的確確是讓人堵回來了。就在他眉飛色舞準備講桂林遊記的時候,就在他準備和那個王八蛋分享他一路見聞的時候,就在他準備送點東西給那白眼兒狼趨吉避凶的時候。


    話頭卡在半截很難受,可除了這個,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悶,壓得柯兵喘不過氣。


    忽然很想咬一口什麽,可看著銀飾上太歲爺威嚴冷峻的神情,小卒子隻好悻悻作罷了。


    消沉了兩天,柯兵總算提起精氣神兒去上班。大包小包拎了一堆的東西進辦公室,結果沒接到眾人“哇,領導你真是厚道”的歡呼不說,還被一群人架到了牆角橫眉冷對。


    “啥時候去旅遊的!說!” 水性筆在蔣銳柯的手裏,儼然有了匕首的趨勢。


    “公、公司組織的……”


    “那我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說!”釘書機在何筱玉的擺弄下哢哢作響。


    “那個,說是經理層的,我以為你們知道……”


    “那這下怎麽辦?說!”釘書機和水性筆交相呼應。


    “……”


    最後還是務實的孫獻作了總結發言:“算了,先吃東西。”


    蔣銳柯用肩膀和腦袋夾著手機,空出來的倆爪就在桌子上翻騰:“魏國棟嗎,趕緊過來……忙著?那行,我們獨吞了……吞金條那是自殺!經理去桂林旅遊啦,帶回來的土特產,你趕緊的!”


    兩分鍾後,魏國棟旋風般出場。


    柯兵無語,他懷疑這家夥是安全通道狂奔下來的,電梯都沒這麽快!


    一頓風卷殘雲之後,柯兵厚道的承擔起收拾塑料袋的責任。剛把殘羹冷炙丟進垃圾桶,就聽蔣銳柯那兒念叨:“老板都出去旅遊了,我們是不是也得搞個什麽活動啊,不然這麽讓人寒心的可還如何工作?”


    柯兵一臉黑線:“我現在也是工薪階層好不好。”


    “拿年薪的不算。”蔣銳柯想也不想就否決,然後開始拉攏盟友,“筱玉,你覺得哥哥我說的有道理沒?”


    “絕對的。”盟友很配合。


    柯兵苦大仇深的掏出自己的錢包,把icipiq卡逐一鋪開:“喏,就這麽多了,沒有金卡,透支額度你們也知道,看著辦吧。”


    沒等柯兵把哀怨的表情擺好,孫獻已經體貼的幫他把卡又逐一塞回去了:“哪能真讓你出錢,魏國棟那兒有部門經費的。”


    柯兵聞言轉頭望向魏國棟,後者揚起嘴角點點頭。


    “部門經費?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嗎?”不怪柯兵懷疑,自打進了騰古,又把魏國棟送到財務部那個獨立核算處,他就覺著自己已經徹底成了騰古的小卒子,而他所謂的部門,也不過是人家旗下的一個團。


    畢竟是交往過的,柯兵一抬眉毛魏國棟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隻見魏國棟抱著手臂一副天地之間唯我獨尊的模樣:“就算招安了,咱這也算個獨立團。不是我吹,如果哪一天咱真的又想獨立了,隨便弄點資金我就能在財務上把咱劃出去,直接從子公司變成獨立產業單位。頂多冠名權在騰古罷了。”


    柯兵警惕的瞄著他:“你還是我那個團結友愛的小財務嗎?”


    “不,”魏國棟瀟灑甩頭,“我是插在敵人胸口上的一把尖刀。”


    “……”


    空曠的辦公室,安靜了一分鍾。


    “那個……我們來討論下晚上去哪兒玩的問題吧……”


    “好呀好呀……”


    “做什麽呢?”


    “我覺得……”


    ——有些人,是需要通過刷屏忽略的。


    好容易挨到了晚上,一群迫不及待的享樂分子終於可以手牽手奔赴腐敗的一夜。其實仍舊沒啥新意,先吃飯,再k歌。但自打公司被收購,他們確實還沒有這樣出來過,所以柯兵也希望能夠借機鼓舞士氣找回以前的感覺。


    飯店是孫獻選的,說是一個客戶介紹的西餐店,很不錯。後來經過大家鑒定,確實很有品位,也很有滋味。ktv還是孫獻選的,說是一個客戶開的,他有金卡,而且也算照顧客戶生意。柯兵險些摟著他啵兒一口。隨時隨地不忘發展和深化客戶關係,這是一種什麽精神!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請你……”


    “筱玉,切歌!”


    “你是我的情人~~像百合花一樣的女人~~你用那火火的……”


    “筱玉,必須的予以堅決的切!”


    “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麵帶刺的玫瑰~~親愛的~~你……”


    “蔣銳柯!別和我說這一頁都他媽是你點的!”


    “夢中花香會讓你沉醉~~親愛的~~你……”


    再被魔音貫耳了快半個小時,又搖骰子輸得喝了快一瓶半紅酒之後,柯兵終於暴走。由於頭有點暈暈乎乎的,所以那暴走的姿勢並不是很瀟灑。


    “經理,快去快回啊,等你繼續。”孫獻搖著骰鍾,一向嚴肅的他難得樂得那麽happy。


    柯兵壓根兒沒精力理他,扶著牆就摸出去了。一出包房,空氣馬上清晰起來,柯兵貪婪的呼吸了好幾口,頭還是很暈,他現在看什麽都是雙份兒的,而且有點踩在雲彩上的感覺。好在腦袋還算清晰,思考個什麽都不成問題。不過明天在早上想不想得起來,就不敢保證了。


    喝酒最難得的就是這個狀態,有點高,有點飄,但卻不會倒。


    一路摸索到了衛生間,柯兵看了好幾遍才確認門上的小人兒確實沒穿裙子。這才放心大膽的走進去。紓解完畢,又一路沿著遊廊摸回來,剛到門口,孫獻就很有靈犀的開了門探出頭來。


    “要不要找人扶著你去洗手間?”


    “呃?啊,對對,我還沒去。”


    “……”


    “不用找人扶,你們玩你們的……”


    柯兵擺著手,又摸著牆重走了長征路。好在到達衛生間之前,孫獻已經縮回腦袋關上了包廂的門。柯兵喘口氣,正準備轉身去大廳透透氣,就和剛從衛生間裏出來的男人撞了個正著。


    雖然柯兵目前的狀態看東西雙影,但兩個樊若山並不影響其妖孽本質。柯兵的手在空中亂抓了好幾回才拍到對方的肩膀,同時傻笑:“嗬嗬,巧啊。”


    樊若山饒有興味的望望背後門上的穿褲子小人兒剪影,又甩了甩還沒完全烘幹的手,若有所思的點頭:“嗯,確實挺巧的。”


    柯兵歪歪頭,兩個人一時間沒了話。共事過一段日子,但又不能說真的熟到什麽地步,於是氣氛就有些尷尬,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還是樊若山先打破了僵局:“要去吧台喝一杯嗎?”


    男人的話裏客套成分居多,所以柯兵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用不用,已經喝不少了。”


    樊若山笑笑:“也對,我看你走路都打晃,估計是不行了。”


    “男人是不能說不行的!”柯兵鼓起腮幫子,給了對方一個怒視。說完挎著男人的脖子就往吧台扯,“走走走,我讓你見識見識!”


    柯兵那肌肉不是白長的,力道這叫一個猛,樊若山一時沒注意險些讓他弄了個踉蹌。好在樊若山也不是走骨感路線的,三兩下穩住底盤,和柯兵抗衡小菜一碟。


    就這麽的,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去了吧台。


    說實話,樊若山還是覺著有點冤,剛才那句不行他絕對沒多想,天知道他難得體貼人一回,結果對方還不領情。不怕裝醉的,也不怕真醉的,就怕這喝出狀態的,走路一步三搖他就是不倒,看柯兵現在這狀態,應該就屬於那種思想已經飄到半空中的類型。


    到了吧台,柯兵為了顯示他的真男人本色,又一口氣幹了三杯後勁兒十足的甜酒。等他再看向樊若山時,眼神都是霧蒙蒙的。


    樊若山覺得有趣,伸出兩個指頭晃啊晃的問:“這是幾?”


    柯兵一把揪住他的手,惡聲惡氣道:“有你晃這麽快的麽!”


    樊若山被逗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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