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爺被謝雲初的話噎住,不可否認……如今朝堂之上謝氏一族獨大。


    謝雲初不溫不火的說:“皇帝給謝氏放權,就是為了讓謝氏成為他手中的刀刃,推行新法!謝氏不能成為皇帝的刀,皇帝也可將謝氏換掉。”


    “不論怎麽樣,也不能拿著宗親士族開刀,為你自己掙前程!”謝二爺氣得手都在抖。


    “別吵,聽雲初怎麽說!”謝老太爺定定望著謝雲初,“雲初,你慢慢說……”


    謝雲初同謝老太爺行禮之後坐下道:“大鄴朝廷從上到下的腐敗,祖父必然知道,土地兼並嚴重,導致百姓與權貴矛盾日益激化,百姓食不果腹,耕地已被豪強以各種名目奪走,還要向朝廷繳納稅賦,百姓賦稅沉重苦不堪言!祖父……民為邦本,強國要先富民!”


    “北魏虎視眈眈,若不趁著如今北魏主少國疑,朝堂內鬥激烈這個時機,改革變法,祖父……隻要等北魏少主長成,我大鄴頃刻就是滅國之禍!”謝雲初坐的身姿筆挺,“按照道理說,不管朝代如何更替,士族大可順勢而為,可祖父……不能背棄母國,是祖父時時教導的!雲初不敢忘!祖父說……此生最想看到的是大鄴盛世,陳郡謝氏再造輝煌,雲初也不敢忘!祖父……雲初力推改革,錯了嗎?”


    謝雲初黑白清明的眸子望著謝老太爺。


    謝老太爺聽了謝雲初一番話,明白謝雲初一直在為他的兩個心願努力,眼眶頓時就紅了。


    謝三爺眉頭緊皺,抬眸望著謝雲初:“強大鄴,與再造陳郡謝氏輝煌,就不能兼得?”


    “可以!”謝雲初頷首,“在改革變法之初,陳郡謝氏要最先做出表率來,等日後大鄴強盛之後,隻要我陳郡謝氏之人還立在朝堂之上,把持大鄴朝政大權,日後要什麽沒有?”


    “就怕皇帝如今用陳郡謝氏,將陳郡謝氏高高捧起,你用什麽來保證皇帝不會卸磨殺驢?”謝大爺語聲還算平和,可滿眼憂慮,“即便是皇帝給過承諾,不能堂而皇之拿出來讓族人看到,族人是不會信的!就算你祖父信你父親和大伯你三叔加起來都信你!族人信不信……下麵會不會按照你祖父吩咐執行,可不好說。”


    “聯姻吧!”謝三爺抬頭看向了謝老太爺,以決心同謝雲初站在一條線上,開口,“既然陛下與謝氏結盟,要拿謝氏為刀推行新政,那就聯姻!隻有聯姻才真正意義上算上上了一條船,以前我們謝氏同陛下綁在一條船上時,陛下還是燕王,也隻是和雲初有口頭承諾約定,如今既然要我謝氏為新法身先士卒,那讓陛下給我們謝氏一個保證這應當不過分吧!”


    謝大爺想到皇帝對謝雲初的態度,視線落在謝雲初的身上。


    就連謝老太爺和謝二爺都看向了謝雲初。


    謝雲初一怔,官袍之中的手收緊,微微抬起下顎,問:“三叔打算如何聯姻?”


    “按照道理說,雯蔓是大宗嫡長女,最為合適,可雯蔓已經嫁過人……”謝三爺其實已經知道謝雯蔓子嗣艱難之事,所以嫡長女最先排除在外,“我膝下的文昭也已經家人,雯嬅年紀又太小!雲初……主持推行新政之事,父親又打算讓雲初招婿入贅繼承大宗,不若將大哥膝下的庶女雯蘭記做嫡女,父親看呢?”


    謝大爺也讚同謝三爺的說法:“自古以來誓言遠沒有姻盟來的有力量,畢竟……血親是亙古不變的。”


    謝大爺看向謝老太爺:“若是能讓我們謝氏女入住中宮,誕下有謝氏血脈的皇子,如此……謝氏上下,才能同心同德全力擁護新法!隻不過……若是雯蘭入宮,怕是無法做國母,還得再想想辦法。”


    “陛下不見得會答應。”謝雲初道。


    謝雲初知道蕭知宴對雲昭的執著,國母之位蕭知宴是絕對不會給旁人的,更別提誕下子嗣。


    若是以前,謝雲初隻要能達成目的,倒是願意糊弄謝老太爺和謝大爺他們。


    可如今,謝雲初對陳郡謝氏也有了情義,比如對謝老太爺……對謝雲芝、對謝雲望他們。


    更不希望,犧牲堂姊妹的婚姻。


    “我入宮去同陛下談吧!”謝雲初下定決心,抬頭望著謝老太爺,“務必讓陛下給陳郡謝氏一個強而有力的保證!大伯回去問問雯蘭,若是雯蘭願意入宮,我盡力為雯蘭爭取一個貴妃的位置!”


    “好!”謝大爺連連點頭,“貴妃就貴妃!無妨,如今陛下後宮空虛,隻要雯蘭能抓住機會誕下皇子,憑我謝氏的能力,將來……”


    謝大爺剩下的話沒有說完,說出來就顯得大逆不道,故而話到嘴邊改了話音:“將來就有無數可能!族人看到希望……也就心甘情願在新政前期委屈,以求後報。”


    謝雲初眉頭緊皺,叮嚀謝大爺:“但……大伯要切記,一定是要告訴雯蘭後宮深似海,她若入宮不是去成親找夫君的,而是作為謝氏和皇帝的紐帶,甚至是謝氏留在皇帝那裏的人質。一定要雯蘭心甘情願的,否則……雯蘭入宮對謝氏不見得是好事!我同陛下談時,不會指名,隻說是謝氏女,若雯蘭不願意,可以問問旁枝年紀想當的姑娘誰願入宮,屆時過繼到大伯或是我父親名下,這個都好商量。”


    “好!”謝老太爺一槌定音,“就這麽辦!”


    皇宮之中。


    層層疊疊被金帳鉤低低挽起的紗帳盡頭,蕭知宴人半躺在象牙席上看奏折,背後是一方描繪著山水畫的素屏,兩側燈火半人高的鸞鳥筒燈燃著。


    他未戴遮擋胎記的麵具,一手手肘枕在倚在隱囊之上撐著額頭,看向擔於左膝上的手攥著奏折,姿態慵懶閑適。


    陳公公跪於蕭知宴身側,雙手捧著的黑漆方盤內,是皇城司的密報。


    堆滿奏折的低矮桌案另一頭,一黑衣勁裝的死士單膝跪著,低聲在蕭知宴耳邊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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