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李時關對大鄴無能為力,失望的緣由。


    謝雲初並沒有被李時關問住。


    皇帝錯了……


    那就換掉皇帝!


    紀京辭說過,可以將目光放在年幼的七皇子身上。


    皇帝錯了,就培養一個新皇帝,換掉這個皇帝。


    她緊抿著唇,不願在這裏說出旁人以為的大逆不道之語,將水送到李時關的嘴邊。


    “李大人,喝了熱水,告訴我你給海明安的證據,是什麽。”


    “我信你……”李時關充血的眼仁看著謝雲初,“可你並不信我,說了有用嗎?”


    “真的假不了,你說了,禦史台自會查清事實,這是禦史的職責。”謝雲初將水又往李時關的嘴邊遞了遞,“你說過,不論何時都不要忘記讀書人的擔當,我未曾忘,可你也應知道……據實而言,也是你的責任。”


    李時關定定望著謝雲初,陡然覺著……自己竟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目光清明的小郎君。


    “李大人,看起來……我們還要相處許久,喝一點吧,別一會兒撐不住暈過去。”謝雲初道。


    李時關抬起因無力而輕微顫抖的手,從謝雲初手中接過水碗。


    溫水,小口小口順著充滿血腥的喉嚨流過,李時關人也好受了一些。


    謝雲初見李時關已經開始喝水,坐在案幾後,將官帽擱在桌案上,開口:“那就有勞李大人,將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給了侍禦史海明安什麽證據,可有其他證據,都一一道來。”


    李時關喝完了水,抬頭看向麵色沉穩的謝雲初,道:“我約見海明安,是在兩位侍禦史到杭州府的第二日,那個時候……兩位侍禦史,還未曾向官府表明身份,瞧著像是準備暗訪……”


    李時關交代的很清楚,就連給一個叫花子塞了銀子,讓小叫花給海明安時,用的是杭州城北給人代寫書信姓黃的秀才攤位上的筆和紙之事,都交代的清楚。


    “後來,我派出去的人沒有回來,再加上發現了那小叫花屍身被人丟到了亂葬崗,我便明白海明安怕是兩位皇子的人,便設法聯係徐禦史,在信中也告知了徐禦史……海明安恐怕是兩位皇子的人,請徐禦史一定要瞞著海明安。”


    交代了證據之事,李時關還說了自己所掌握的……關於知府和糧倉倉司上下勾結貪汙之事,他為了避免被上頭的懷疑,對他處處防備影響搜證,也擔心會被秘密處理,也的確是收了知府給的銀子,保證三緘其口,卻未參與此事。


    但這銀子……李時關一絲都沒有動。


    還有杭州府廂軍指揮使與知府沆瀣一氣之事,也是李時關給禦史台送的消息,讓禦史台一定要向別處廂軍求救,或派人回京求兵部協助調兵。


    後來,李時關才知道,禦史台前往杭州府的時候,手中就握著兵部調令。


    “若是早知道禦史台手中握著兵部的調令,我也不至於偷偷摸摸傳遞證據,或許……能夠提提前聯係徐禦史調動其他地方守軍,徐禦史也不至於……”李時關咬緊了牙關。


    謝雲初聽李時關說完,手指無意識敲了敲桌幾,看向李時關:“你可知道,海禦史斷了一條手臂才逃出生天?”


    “所以,因為這個……海明安就洗脫了嫌疑?”李時關輕笑一聲,“敢舍臂保命,是條漢子,可為官……我瞧不起他!”


    謝雲初轉頭看向記錄官,見記錄官已經停筆。


    謝雲初這才開口同獄卒說:“給李大人飯食,好生照顧,從即日起李大人由我來審,除了牛禦史之外,其他侍禦史來提,都不成,記住了嗎?”


    “這……”那獄卒連忙朝謝雲初行禮,“可其他侍禦史……”


    同謝雲初可是平級。


    “牛禦史與本官,才是陛下欽點負責此案之人,別說是其他侍禦史,就是王侍郎和李少卿,恐怕也無法越過本官,你可明白?”謝雲初從記錄官的桌案上拿起口供,走至李時關麵前,將筆遞給他,“讀書人的擔當,希望李大人沒有忘記。”


    李時關瞳仁輕顫,定定看了謝雲初半晌,抬手接過筆,畫押,按手印。


    謝雲初拿著李時關的口供出來時,已經寅時末。


    “牛禦史呢?還在審嗎?”謝雲初問一旁的獄卒。


    “回謝大人,牛禦史一柱香前剛從戒律房出來……”


    謝雲初點頭,將口供疊好去衙門找牛禦史。


    果然,禦史台衙門燈火通明。


    大約是因為此次沒了一個禦史,禦史台的官員們都卯足了勁兒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不讓侍禦史徐仁意白白被殺,到了這個時辰,竟沒有一個回府歇著的。


    見謝雲初回來,李安然先迎上前問:“怎麽樣,交代了嗎?”


    謝雲初頷首,從袖中抽出李時關的口供,遞給李安然。


    李安然看完之後,忍不住高聲罵道:“放屁!放屁!殺了我們禦史……就想這麽推脫的一幹二淨,還將老海拖下水!”


    李安然急切看著謝雲初:“用刑了嗎?”


    謝雲初搖頭:“並未。”


    “唉……”李安然歎氣,扭頭看向牛禦史,“這李時關,恐怕是看中了小謝大人年紀小又心軟,加上有一點故交,所以才敢對小謝大人胡說八道,我看不用刑這李時關怕是不會說真話,還是我去審吧!不用刑……怕是審不出來真東西,不能總讓我們被李時關牽著鼻子走。”


    “李禦史,公私……我分得清楚。”謝雲初眉頭微緊,聽到這話不大高興,看向牛禦史,“既然李時關的供詞說……之前交了一份證據給海禦史,恐怕還得請正在養傷的海禦史回來一趟。”


    “小謝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李安然本就因謝雲初審出的東西不滿意,聽說謝雲初要讓斷了一臂正在養傷的海明安回來問話,當即就火了,“海明安連右臂都沒了!你因為這貪官狗官的供詞……就懷疑老海?”


    “是啊!小謝大人……老海在禦史台多年,為人我們都清楚!況且老海現在情況的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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