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象,歸於一象,既物也。物乃是萬象之源。物生人,人以物造萬象。人何以造萬象?乃是意識,意識萬象,借物以生萬象。是矣,世間萬象在於物,形成於意識。


    ---天相


    殺無赦,這是和尚該說的話嗎?正當容謹迷迷糊糊滿腹怒氣委屈之時,和尚總算鬆開了脖子上的手,隻單手抓著容謹的領子,一雙凶狠的眼睛死死的看著他。


    容謹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幾聲,不甘示弱的瞪回去,雖然早猜到和尚不是好人,但想起照顧他一晚,如今卻被如此對待。


    容謹忍不住看回去怒道:“我救了你,你卻要恩將仇報不成”


    和尚不為所動,和他四目相對,久久才見和尚偏過目光鬆開手,起身,然後跨過他向門外走去。


    這凶和尚,容謹暗罵一聲,隨即起身,轉身看著和尚遠去的背影,直到和尚徹底消失在林木之中,才回過神。


    和尚走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連他的法號也不知道。


    這落寞的小院子恢複以往的平靜,仿佛昨夜的事隻是一場夢--噩夢。


    和尚走了,容謹的日子一如往日。守著孤立殘破的小院,守著寂靜枯敗等待生機。


    自和尚去後第三天,往日安靜的村子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十多個帶著刀劍武器的人住進了村裏。


    那些人白日裏拿著一張畫像走訪詢問周圍的村民,並立下重金獎賞提供消息的人。每日都可以看到村長的小院門前幾個村民進進出出,出來大多帶著一臉燦然的笑容。


    容謹暗暗猜測這些人來這的目的大概就是為了和尚,如今和尚已走,他們恐怕尋不到了。


    回到院子內,將院子內和尚留下的痕跡清理一番,然後一如既往寫寫畫畫,看看書,然後為院子裏的雜草鬆鬆土。


    如預料一般,那群人終究是來了。


    彼時容謹正在除草,就聽門外穿來幾聲敲門聲。


    聲音不急促不張揚,三扣一歇,連續兩次。容謹才起身走過去打開門,就看到兩個腰中掛劍的布衣男子。


    其中一個看起來頗為俊挺的青年,約二十多歲的模樣,白衣藍袍,看起來溫文爾雅頗具風度。


    另一個微胖,麵圓目善,穿著整齊的藍衣,規規矩矩的站著,一臉嚴肅。


    兩人見門打開,看過去,一個消瘦高挑的書生站在門內,膚色白皙,眉清目秀。身上穿著洗的發白的布衣,布衣上掛著幾塊補丁,整個人幹淨利索,與著殘破的院落著實有些不搭。


    容謹見那兩人打量他,輕咳兩聲道:“不知兩位公子何事?”


    青年對著他雙手抱拳沉聲道:“在下楚門陽君玉,這是在下師弟宗意”


    微胖的青年宗意上前拱手道:“不知公子可曾見過什麽陌生人?”


    容謹想到和尚,暗道,陌生人不就是和尚,隻是如實說,就是自尋煩惱了。他淡定地回道:“不曾見過”


    宗意聞言眉頭微蹙,暗道那魔頭的蹤跡到這個村落就消失不見。他們將整個村子徹底排查一遍,卻沒有查到魔頭的絲毫線索。若非今日村長提起,隻怕他們也不會關注到這個看起來殘破的小院。


    陽君玉眼睛掠過容謹身後的院子,拉了拉旁邊想要繼續詢問的宗意,對著容謹道:“打擾了,我等告辭”


    容謹點點頭,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鬆了一口氣。


    關上門,轉身對著院中被清楚了七七八八的雜草露齒一笑。


    剛剛陽君玉的動作,他隻是瞧在眼裏,這裏終究被那些人記上了。


    回了屋子,看著桌上的紙,提筆大大的寫上了兩字“楚門”


    楚門,江湖四大門派之一,縱然像他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也聽過楚門。


    說到楚門,就不得不說這江湖。


    如今江湖之中有四門,六派,還有一些小門小派。


    四門分為北楚門,南唐門,東天門,西顏門。


    而楚門位於四門之首,乃是中原最大的宗派,門內弟子上千人,裏麵人才濟濟。其中青俊榜上排名前二十的楚門就占了八人。


    唐門位於南方,多以機關算術,奇門遁甲,醫毒之術冠稱江湖,位列第二。


    天門位於東穀,為隱士之所,若非三十年前天門的三位弟子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正魔兩道死傷無數,隻怕天門還不為世人所知。直到後來天門內一位名叫天涯的弟子在思無涯創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教長生宮,天門也被打上了魔教的烙印。


    顏門位於西域,是最為神秘的門派,門內弟子人數不詳,武功不詳,但是卻在江湖上人人川之色變,視為禁忌。


    六派,分別為昆侖派,平雲門,九重宮,長相穀,鳴玉山莊,禦劍閣。


    今日那兩人說是楚門的弟子,那麽和尚又是什麽人,又怎麽引來這些人?


    容謹拍了拍腦袋,嗬嗬一笑,他每日讀書,閑了無事便去聽書,餓了便去寫書。滿室書書相伴,他又何必計較呢。


    不過,江湖是什麽樣的地方?仗劍天涯無拘無束,這是尋常人對於它的概念。容謹寫過這種武俠小說,其中也正是基於這種思想。但是書終究是寫給人看的,而人最想看的便是俠最好的一麵,所以容謹也隨著大流寫了那樣的俠者。隻是到後來覺得可笑,稿子剛定,就被他撕碎。


    江湖,三江五湖,山川大地,便是江湖之所。幼時他跟著父親於江湖中人打過交道,那些人一樣會生會死,有血有肉,會為了一碗飯低頭屈膝,會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會為了權利機關算盡。


    他就問:“父親,他們是江湖人嗎?”


    父親指著大好的河山告訴他,這就是江湖,而你我都在江湖之中,在江湖之中,誰又不是江湖中人呢?


    父親那句話,他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給父親自己聽的,隻是後來沒多久父親就因病去世了。


    他少時也曾想過縱劍天涯,行俠仗義無拘無束,但是後來,越是長大,就越尋不到江湖的影子。


    到了他這番年齡心中就再也激不起當初的那種豪情萬丈了。


    楚門,他低下頭點了點紙上的字,微微一歎,放下筆。轉身走入院子裏繼續除草大業。


    一天的時間悄然晃過去,看著幹淨利索的院落,容謹露齒一笑,將雜草堆放在一旁,今夜的柴火有了著落。


    簡簡單單弄了一晚野菜湯,掂量著空空的米缸,他苦笑一聲。


    將野菜湯吃完,洗完鍋,從缸裏打出一鍋水,然後認命的燒起水來。勞碌了一天,總得洗一洗。容謹打好水,搬到屋內,看著熱氣騰騰的水,心滿意足。


    脫光衣服,坐入水中,任由熱水漫過頭頂。他閉著眼睛,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寧靜,腦袋越加清醒。


    等到胸中氣體漸少,他從水中抬起頭。然後認認真真清洗了身體。


    屋內的水嘩啦啦的響。


    屋外兩個黑影跳進來,躡手躡腳的四處探查一番後,兩人揮動手勢,向著屋子的方向走去。


    其中一個胖一些的黑衣人不小心猜到一根樹枝,發出哢嚓的聲音。兩人驚住,屋內的聲音同時停止。


    那些人還真是不死心,容謹抬起手對著外麵喝道:“哪裏的夜貓,等我洗完澡再去抓你!”


    屋外的兩人輸了一口氣。繼續搜索一番,卻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無可奈何看著屋內正在洗澡的人。


    胖黑衣人小聲道:“師兄,莫不是你猜錯了,那魔頭根本不在這?”


    這兩人正是白日的陽君玉和宗意二人。


    陽君玉搖搖頭,那個書生看起來頗為古怪,回去之後他問了村長,但村長卻不知道他的來曆,隻說是三年前搬來這裏,一直一個人整日寫書過活。村裏的人一開始對於這個讀書人破有好感,但是日子久了,就發現這書生性格淡漠不喜與人說話,整日將自己關在破落的院子裏,深居簡出,一身陰冷的邪氣。有人傳言書生因為寫了太多鬼神之書招了陰魂才導致他如今的模樣。


    村裏的人因著這個傳言每每見了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沾染了髒東西。而書生似乎也察覺村人對他的排斥,比以前更加神秘古怪。


    陽君玉見村長那問不出什麽,更加懷疑這書生的來曆。隻是那書生他今日見了,並不像是有武功之人,而且一身幹淨明朗,隻是一雙眼睛中的憂鬱之色卻是無法掩飾。


    所以今夜他們才準備夜探小院。隻是從剛剛進來,腳下的土地鬆軟,仿佛剛鬆過土。


    陽君玉正猶豫之時,屋內的容謹耳朵一動,感覺到兩股吐息之聲。還不走,他轉過身,眯了眯眼睛,既然不走,那不如玩一玩。


    小說寫多了,第一次和江湖人玩躲貓貓的遊戲著實有趣。


    正當容謹準備起身之時,忽的一個黑影擊到他的腦門之上。冷不丁被打了一下,他捂著腦袋反射般叫了一聲。


    “哎呦”


    屋外的陽君玉兩人聞言身子一頓,正當他們想要離開時,從屋頂上穿來幾聲響聲,接著一個黑影越過牆頭消失不見。


    陽君玉看著那黑影急道:“追”話未落,人已經衝了出去。


    宗意回神,緊隨其後,追著黑影而去。


    這邊陽君玉二人被那黑影引走。容謹連忙起身跳出浴桶,扯了衣服披在身上,急匆匆打開門,門外那裏還有人。


    他摸了摸頭,額頭上的疼意還在,隻是究竟是誰打了他。


    左右摸不著頭腦,關上門,正準備轉身,一個漆黑的影子瞬間覆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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