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卿候也不答話,柳枝起處,便是一招“江浪不息”,柳枝顫抖,宛若層層碧浪,推向溫孤鴻,溫孤鴻雙槳一起,便是落霞劍法中的一招“夕陽西下。”隻是這一招本來是單手劍使出,可是現在溫孤鴻卻是雙漿同出,這一下,薛卿候便宛若與兩個絕世高手交手一般。兩者相交,薛卿候隻感到虎口一熱,竟然有一股大力自柔軟的柳枝上傳來,這柳枝不過小拇指粗細,十分柔軟,本來應該讓溫孤鴻無處著力才對,但現在,溫孤鴻的內力,震得薛卿候幾乎將柳枝扔在地上。此時,薛卿候方才明白溫孤鴻的意思,原來薛卿候舍棄長劍,選擇柳枝作為武器,實乃是利用柳枝的柔若來克製溫孤鴻手中鐵漿的剛猛,正是以柔克剛之法,隻可惜薛卿候現在才明白。可是饒是如此,薛卿候仍然感到十分吃力。柳枝與鐵漿一觸即分,薛卿候順勢變招,柳枝抖動,便是一招“架花生刺,”柳枝宛若狂風吹拂下的柳樹一般,掃向溫孤鴻麵龐,溫孤鴻仿佛早已經知道薛卿候下一招所在,左手鐵漿向上,使的乃是一招“順風掃葉”,是一招守勢,右手鐵漿則是向前急刺,乃是一招“殘陽萬裏,”這一下薛卿候更是心驚,江湖之上,若不是一直修煉雙手劍之人,使用專門的雙手劍法,一人同使雙劍,雙劍同使一招已經是非常困難,更何況眼前的溫孤鴻不僅能夠同使雙劍,更可怕的是竟然能夠雙手使用不同的劍招,江湖之上,若非劍法內功皆了得之人,如何能夠做到。


    溫孤鴻此招一出,薛卿候隻有先行自救,向後急退兩步,差點跌落湖中。


    “還有一招,何不讓我見識見識劍神百裏長青的縹緲一劍。”溫孤鴻道,臉上頗有期待之色。


    “恭敬不如從命。”薛卿候答道。其實薛卿候此時尚不明白何為縹緲一劍,百裏長青的縹緲一劍乃是沒有劍招的一劍,因為這一招隻有劍意,劍意到處,皆是劍招,實在是無上的一劍,薛卿候實在難以領略。薛卿候先是一愣,本來想要問一問溫孤鴻何為縹緲一劍,但此時卻不是發問的時候,隻有硬著頭皮出劍,柳枝揮舞,便是一招“劍蕩九霄。”一根柳枝,頓時化作萬千柳絲,劍氣縱橫而出,激起層層波濤,擋開漫天落葉,直逼溫孤鴻而來。溫孤鴻卻是身形不動,宛若看呆了一般,竟然不出招抵抗。薛卿候見狀,急忙收招,卻是不及,柳枝落處,正是溫孤鴻左臂之上,隻聽“當啷”一聲,溫孤鴻左手鐵漿早已經落在小舟之上。


    “誤傷前輩,實在抱歉。”薛卿候慌忙扔下柳枝,說道。


    “好劍法,不愧為當年天下第一的劍法,盡化天地萬物與一劍之上,老朽妄稱用劍高手啊。”溫孤鴻道。


    “前輩見笑了,其實晚輩並不知道什麽是縹緲一劍,這一招也不是縹緲一劍,這一招不過是百裏前輩“昆吾三式”的一招而已,喚作“劍蕩九霄”,那縹緲一劍乃是“昆吾三式”的最後一式,晚輩尚未領悟。”薛卿候道。


    “這竟然不是至神之劍,罷了,能夠見到如此劍法縱使是死,我也瞑目了,古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你贏了,這船就勞煩你了,我們到湖中小島吧。”溫孤鴻道,索性坐在小舟之上,看向滿天繁星。


    “好勒。”薛卿候答應一聲,撿起雙槳,雙手舞動,水花四濺,小舟已經如離線的箭一般,飛向湖中小島。


    如鏡湖麵之上,一座小島聳立,這島方圓不過幾十丈,卻是綠樹成蔭,繁花盛開,綠樹繁花之下,幾間小屋坐落,顯得格外的優雅嫻靜。小舟靠岸,溫孤鴻早已經飛步直奔這幾間雅舍,宛若一個孩子回到家了一般,也許這個風雲天下的宗師,一動則天下驚的人,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走到這裏的時候,才會真正的感受到寧靜吧,雖然這個老人早已經就不管天下事了,可是他真的能夠放下嗎,就算他能,但是金陵溫家還在。隻要金陵溫家還在,他就脫不開這塵世。


    “這裏是。”薛卿侯緊隨其後,來到了這幾間雅舍之外,隻見這些房子皆是由竹子搭建而成,屋子內,早已經點亮燈火,那應該是落霞山莊的手下人所為,屋子內的一切用具也是由竹子製成,牆壁之上,毫無修飾,顯得更加清新自然,竹子編製的桌子之上,早已經擺好飯菜,不過也是一些簡單的菜肴而已,一壺酒,兩隻碗,另一張矮幾之上,一壺茶,天青色的茶器,應該是來自景德鎮的上好瓷器,這裏的一切都顯得十分清新自然,走入這裏之後,仿佛整個人都已經與這個喧囂的紅塵隔絕,這裏已經是另一個世界。


    “這裏是我用餐的地方,吃飯有吃飯的地方,睡覺有睡覺的地方,辦事有辦事的地方,不過隻有來到這裏,我才是最開心的時候。”溫孤鴻道。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坐下,倒了一杯酒,送入口中,整個仿佛都年輕了幾十歲,雙目之中的光華更勝。


    “我看得出來。”薛卿侯道。他當然看的出來,隻要不是瞎子,此時都能夠看得出來溫孤鴻的興奮,薛卿候有時候也懷念曾經的孤山村,哪裏生活雖然艱苦,卻還有最純真的美好,隻是一入江湖,如何才能放下,薛卿候早已經明白什麽叫身不由己,他開始有些羨慕眼前的老者,起碼他還有這樣一個地方,能夠在喧囂之中,偷取這片刻的清靜。而自己呢,自己何時才能停下腳步,也許是回複中原之後,也許是報了父母大仇之後吧,誰又能知道呢。


    “來來坐下來,忙碌了一天,難得能夠還有這麽一刻的清閑,千萬不可辜負了這時光。”溫孤鴻道。


    “恭敬不如從命。”薛卿侯道。


    菜不過是些普通的家常菜,看起來並不是十分豐盛,盛在非常典雅的青瓷盤子之上,看起來讓人食欲大動,這對於好幾天未曾好好吃過一餐的薛卿候來說,簡直是一種上天的恩賜,能夠跟眼前之人用餐,江湖之上又有幾人呢,一生又能有幾回呢。更何況還有酒,酒是陳釀的竹葉青,倒在翡翠杯子之中,顯得更加鮮豔,宛若雨後的柳葉一般,現在在薛卿候的麵前,酒杯已滿。


    “晚輩借花獻佛,敬前輩一杯。”薛卿候舉杯道。


    “在這裏,你不必如此拘束,我根本就不喜歡江湖那些繁瑣的規矩,大丈夫在世,若不能瀟瀟灑灑,豈不是白走一遭。”溫孤鴻道。薛卿候怎麽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儒雅的武學宗師,也是一個厭倦世俗的人。


    既然溫孤鴻已經如此說了,薛卿候也不在束手束腳,餐桌上的氣氛開始變得輕鬆,這一餐,吃的甚是歡快,歡快的薛卿候已經忘記了這麽多天的奔波勞累。


    “你看起來對我們家婉兒很是關心。”溫孤鴻道,此時溫孤鴻已經坐到了矮幾邊上,爐火升起,頓時茶香四溢,薛卿候則是在一旁幫忙收拾桌子上的剩菜殘羹。


    “不瞞前輩,與溫姑娘相處的這些時日,的確使我感到十分快樂,我不能想象這些時日要是沒有溫姑娘,我會過得如何。”薛卿侯道。深山生活十幾年,初入江湖,便遇上一個與自己如此投機之人,薛卿候心中的那根情弦在那一刻被撥動,一經撩動,便不可收拾,從此之後,便如同深陷泥沼,不可自拔。


    “哈哈哈,你這種心情我當然能夠體會,當年我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如此,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溫孤鴻哈哈一笑說道,說話之間,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心情,那其中包含了喜悅,悔恨,歡樂。


    “倒叫前輩見笑了。”薛卿侯道,一張堅毅的麵孔之上,竟然也變得如同暮霞秋楓一般,宛若一個二八年紀的姑娘。


    “這種事情,有什麽好害羞的,男女之愛,本是世間最偉大的情感,作為父親,我也希望他能夠找到一個好的歸宿,可惜作為金陵溫家的主人,我並不想讓她進入江湖的紛爭之中,而你好像已經深陷江湖的漩渦,身不由己。”溫孤鴻道。父愛如山,沒有那個父親希望自己的女兒找到一個如意郎君,但沒一個父親更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置身於危險的環境之中。


    “我明白前輩的意思,但請前輩放心,晚輩雖然不才,但是就算是舍去性命不要,也要保全婉兒的周全。”薛卿侯道。


    “以你的武功修為,在當今的江湖之上,的確已經是鮮有敵手,可是,你太年輕了,若不是你的年輕,這一次婉兒是不會受傷的。”溫孤鴻道。


    “這的確是晚輩疏忽,相信這樣的事情不會有下一次的。”薛卿侯道。對於這次溫玉婉中毒之事,他早已經懊悔萬分,但是在溫孤鴻麵前,薛卿候終於趕到言語的無力。


    “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你也應該知道,婉兒所中之毒我雖然能夠解,但是想要讓他完全恢複,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你要明白,在她為複原之前,我是不會允許她離開這裏的。”溫孤鴻道。


    “我知道,這段時間,婉兒就有勞前輩了。”薛卿侯說道。


    “你這句話說的,倒顯得我是一個外人一樣,我是婉兒的父親,照顧她乃是分內之事。”溫孤鴻笑道。


    “是晚輩說錯話了,還望前輩見諒,想來能夠讓她安心養傷的人,也隻有前輩你了。”薛卿侯道。以溫玉婉的性格,若是將他放在其他地方養傷,薛卿候的確不是很放心,但是現在在落霞山莊,想必溫玉婉能夠安心養傷了。


    “話不能這麽說,我這個女兒,我也是管不了的,若是能管,她怎麽敢逃出家門,從而遇見你呢。”溫孤鴻突然柔聲說道。“說起來,她還真有些像他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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