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充滿明媚的陽光,武藏俊朗的臉上閃耀著凜然正氣。看著他仍舊沒有變回黑色的金色瞳仁,羅睺心都泛起狐疑,但終究還是將三天前親眼所見和盤托出。


    三天前,武藏以玉石俱焚之心,發動太陽風暴。滾滾烈焰激發出萬丈光芒,一瞬間就融化了萬餘鐵劍,“計都也被焚得煙消雲散。”羅睺藍色的眼睛裏光芒波動,仿佛又回憶起那場驚心動魄又令他回味悠長的戰鬥,“可那時,金色的火焰也把你吞沒了。當火焰褪去,半空中已經沒有你的影子。我們都以為,你跟計都一樣,被太陽風暴燒得形神俱滅,消散成了虛無……”


    那時婆雅哭成了一個淚人,羅睺也扼腕歎息。從內心裏,他欣賞武藏。雖然僅僅是八大族群中個體力量最孱弱的凡人,而且天生就是個怕死的家夥,但這小子骨子裏卻隱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倔強,每每到緊要關頭就敢拚命。寧死也不受屈辱。這份骨氣,讓他這個戰神一族的阿修羅王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就拿在黑山囚牢裏初見的那次來說,那小子雖然看起來很懼怕他,但毫無生路的情況下,並沒有求饒,反而放手一搏,拚死也要爭取一條出路。


    說他勇敢倒談不上——他跟勇敢可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但他超越常人的那股子求生欲,卻是活了百餘年的羅睺也前所未見的。


    可是八大族群能在鴻蒙創世時億萬族群的相互廝殺競爭中生存下來,不也是靠著絕強的求生欲麽?為了活下去就能產生這麽大的動力和能量,這小子的潛力,絕對是不可估量的。


    因此就在這麽一場比武招親中戰死,著實可惜。


    當時,羅睺想安慰妹妹,勸她不要太過傷心。可忽然鬥場底層的看台上發出了雷鳴般的驚呼。他憑欄俯瞰,一個顛覆他認知的現象出現了!


    武藏竟然趴在鬥場中央的廢墟上,渾身爆裂,血漿四溢,身子卻還在一起一伏地微弱呼吸!


    他竟然沒死!


    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分明在太陽風暴那奪目耀眼的烈火金光中消失了。又是怎麽出現在鬥場中央的廢墟上呢?


    羅睺趕緊派人把武藏送到婆雅的房間,並找來阿修羅族的巫醫為他療傷。事後羅睺也問過坐在看台底層的阿修羅戰士,但眾口一詞的答複是,誰也不知道武藏是怎麽出現的,但肯定不是從半空掉下來的。因為毫無聲響,毫無預兆,明明空無一物的廢墟上,忽然之間武藏就出現了!


    換句話說,在太陽風暴最猛烈的那一刻,武藏並沒有粉身碎骨,而是忽然消失了。而後他又憑空冒了出來。


    聽起來像極了夜叉一族擅長的隱身術。但與之不同的是,夜叉族的隱身術,隻是讓別人看不到自己,但本體還處在原地。如果武藏用的是隱身術,那麽不管別人看不看得到他,太陽風暴都會吞沒他的身體。


    而他在垂死關頭的這個其妙經曆,更像是瞬間轉移到了別處。


    以武藏的力量——不,就算是以他羅睺這個比帝釋天還強大的力量,也無法做到瞬間轉移。而武藏一個弱小的凡人,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所以,我想問你的才是,那時你到底做了什麽?你怎麽沒死?”講述完那天發生的奇幻一幕,羅睺反過來卻詢問起武藏。


    武藏被他問得一頭霧水,甚至比羅睺還要驚訝。


    因為他從小直跟隨眉心月學習過七十二訣地煞火,且也隻學到了其中九訣的皮毛。再後來唯一的奇遇就是體內的太虛之火,幻化成巨人大梵天,在他腦海裏印刻了太陽光焰訣。雖然太陽光焰訣分為九訣,但都是也光和烈焰之力產生毀滅效果的功法,絕對沒有隱身術和瞬間轉移一說。


    “我,又是怎麽逃出來的呢?”武藏愣愣地看著羅睺,嘴裏自言自語。


    看著他這不可置信的表情,羅睺覺得並不像故作姿態。但也正因此,他心裏的疑團就更大了。


    “你先好好休息,或許是機緣巧合吧……”羅睺寬慰武藏,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起身離開了。


    而武藏聽到羅睺這句話,卻恍然開竅了似的,在內心裏驚呼一聲:對呀,會不會是那個黑影?他救走了計都!難道也同時救了我?可……他是誰的?


    婆雅才不像哥哥那樣醉心於武道。從前她是情勢所迫才舞刀弄劍,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此刻看著武藏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心裏別提多著急了。索性委身坐在武藏身邊,雙手捧住武藏的雙手,嗬氣如蘭:“你剛蘇醒,身子還虛,先躺下多休息休息。一個月後,可還要操勞呢……”


    說完這話,她的臉蛋就羞紅了,雪頸微屈,把頭低垂了下去。


    武藏卻一臉懵懂,搔著後腦勺問道:“婆雅,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麽?”


    “嗬嗬嗬……駙馬爺你好傻啊!”原本站在一旁侍候的侍女,忍不住掩口輕笑起來,“你打敗了計都,成為戰勝所有阿修羅挑戰者的人,所以一個月之後就是你跟我家陰王的大婚之日呀!”


    “啊?”武藏恍然驚覺,可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原本他報名參加比武招親,本意是不想婆雅為他傷心。他根本沒想過自己能打敗阿修羅戰士,隻希望最終贏得勝利的是個戰力強悍人品又好的男人。也隻有那樣的男人才能配上婆雅。可萬萬沒想到贏到最後的是計都那樣的敗類,他盛怒之下才與計都決戰。


    萬萬沒想到,最終這個戰力強悍人品又好的人,成了他自己……


    ——這可怎麽跟婆雅解釋呀!


    武藏心中犯了難。


    可他那傻愣愣的樣子,卻被婆雅誤以為是羞怯,反而撲哧一笑,捂著臉跑出去了。


    武藏瞪大眼睛,傻呆呆地看著門口,心中百感交集。那個侍女卻走過來笑道:“駙馬爺,奴家真的沒看錯你哦!不不不!是陰王果然沒有看錯你哦!你們郎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對呢!”


    “啊?哦!謬讚了,謬讚了!”武藏的內心十分尷尬,更是急得火燒火燎,那種感覺比被蜱蛭哆逼上死路時還要無奈,就如同一隻被困在籠子的小獸,不知道該怎麽才能逃出去。


    ——唉!這可怎麽辦呢?我還沒把太虛之火送到極樂世界!我還沒做好成家的準備!最重要的是,此去的路上凶多吉少,我能不能活下來都不一定呢,難道要婆雅年紀輕輕就守寡?


    接下來的幾天,婆雅竟然也不顧她堂堂陰王的尊貴,竟斥退侍女,親自給武藏端茶遞水,洗衣做飯。武藏更覺得尷尬,可是他自啟動太陽風暴過後,整個人就跟被抽幹了一般,別說動用功法,就是站起來走一會兒,都冷汗淋漓,衣衫盡濕。


    他隱隱有些擔心,自己的真氣已經被太虛之火掏空了!


    畢竟他從前可是個廢物啊。跟隨眉心月修行了十八年,也沒有修煉出修仙之人固體的根本——內丹舍利。沒有淬煉真氣使之源源不絕的內丹舍利,他隻能依靠存在於丹田和經脈中的真氣,緩慢地繁衍,才能維持功法不滅。一旦最後一點真氣都沒有了,他就跟一個販夫走卒沒有什麽兩樣了。在修行中人的角度看,他就是比廢物更廢物的存在——廢人一個!


    ——唉!現在這個樣子,去極樂世界的話,保不準路上就被狼吃了。


    ——恩!不行!我不能讓婆雅守寡!


    武藏真的不再想讓身邊的人,因為他陷入莫大的傷痛之中。他在內心裏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可正因如此,看到婆雅操心勞累地伺候他,他更加感到不安。“婆雅,那些事,就讓侍女做好了。”


    “怎麽可以呢?我將成為你的妻子,照顧丈夫是做妻子的本分啊!”每每這時,婆雅都會羞紅了臉,寬慰武藏。


    武藏的內疚感,更強了。


    距離婚禮還有三日,整個阿修羅城也熱鬧起來了。陰王大婚之禮,無疑是近十年來最熱議的話題。即便是街道上那些因為天資太差,不能成為戰士的阿修羅販夫走卒,也在爭相談論。


    “陰王可是阿修羅族最美的女人呢!”


    “何止最美?她的力量也很強大啊!”


    “是啊!能夠降服強大阿修羅戰士的女王,會嫁給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聽說是個凡人!”


    “什麽?我們的女王要嫁給一個凡人?一個凡人?我的耳朵沒出毛病吧?”


    “那個凡人可不一般呢!打敗了最強大的一等戰士!連真王陛下都敬重他幾分!”


    對於沒有觀看那場大戰的人來說,武藏無疑成了一個最大的謎團,甚至是渴望。崇尚武力的阿修羅人,不論是不是戰士,都對強者產生敬仰。他們甚至亟不可待地想目睹凡人武藏的風采。


    這些話,自然也傳到了婆雅耳朵裏。她那冰雪嬌容,竟也因此羞紅成了三月裏的桃花。而內心裏,更是比吃了蜜糖還甜。即將初為人妻的幸福感,整日整夜地包裹著她。她好想婚禮快快來臨,她就能夠委身在武藏的懷抱中,永遠幸福下去了。


    有時她會走神,想起當初與神獸搏鬥時,武藏這個傻小子橫衝出來就她,還被她凶巴巴地罵了一頓。那傻小子明知道她不是人類,還背著他漫山遍野地飛竄求醫……


    “可是,駙馬爺這幾日還沒有恢複,恐怕是內力被掏空了,再不能戰鬥了呢。”侍女小心翼翼的說,因為這對於阿修羅來說,無疑是沉痛的噩耗。


    聽到這話,婆雅也怔了半晌。然後她攥緊了拳頭,望向窗外夕陽的目光無比堅定:“我是他的妻子,他的人生由我來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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