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陰冰窮奇已經近在咫尺。血紅的雙眼瞪著吉祥天女,目光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吉祥天女不敢再閉目凝神,全力催鼓破境之力融崩腳上的冰霜。她手捏劍指,向前一指,大喝一聲“敕”。環繞兩肩的藍色長淩頓時脫體而出,在半空中化作兩條青蛇,左右夾攻陰冰窮奇。


    陰冰窮奇乃惡獸之王。即便是幼年體,也有極強的妖力。眼見著兩條大蛇呼嘯而來,卻全不將它們放在眼裏。


    身子一矮,倏地猛撲起來。一口就咬住右邊長蛇的脖子,將它按在地上。鉤爪撕扯,巨頭猛搖,刹那間就把這條長蛇撕成了數段,丟了一地。


    趁此時機,左邊的長蛇已經書然而至,流光一般婉轉遊竄,將陰冰窮奇的脖頸與四肢來了個五花大綁,死死纏住,將它扳倒。


    陰冰窮奇怒不可遏,嗷嗷地接連怒吼,好似一聲聲驚雷響徹在這遍嶺漆黑的山林中。


    吉祥天女趁此時機,趕忙閉目催鼓破境之力,幾乎要將自己的神魂激發出來。隻聽腳下咯咯咯崩裂之聲不斷,溫暖的血液在此回流在雙腳的肌膚中。她猛然睜開眼睛,怒斥一聲,拔身而起,破冰躍上半空。再低頭向下俯瞰,卻看到那頭陰冰窮奇竟已把捆綁它的長蛇掙成數段,散碎一地。


    巨獸狂怒不止,仰天怒嘯。


    吉祥天女卻睥睨著它,冷笑道:“你這畜生,不過是個孩童,卻還想與天神爭鬥。看我降你!”


    說罷,吉祥天女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眉心竟有一點金光,如花蕊般吐露出來。片刻之間,她玉體周遭的虛空裏,就浮現出一朵朵五顏六色的花朵,在微風中悠悠旋轉,散發出星辰一般的光芒。


    “畜生!我這一朵花便有一鼎之力。一百多花便有百鼎之力。便是將這座山砸塌也未必不可能!怪隻怪你觸怒天神,丟了小命吧!”吉祥天女冷嘲熱諷幾聲,便又出劍指,大喝一聲“敕”,一百朵七色花朵,頓時宛若箭雨飛蝗,向那頭陰冰窮奇轟殺過去。


    陰冰窮奇仿佛也感受到了這些花朵的威壓,頓時發出憤怒的咆哮。渾身上下的豹紋中,皆噴吐出一道道雷光。雷光在它身體上交織,激發出無數道電流,宛若光彩熠熠的盔甲。電流交織發出的嘶嘶聲更如百鳥齊鳴,將滿山的鳥雀都驚飛起來。


    “嚎!”眼看花朵墜落下來,陰冰窮奇發出滔天怒嘯,渾身百餘道電光一齊噴發出來,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將黑夜耀成白晝的光芒,瞬間吞噬了花朵們的五色光彩,宛若參天的巨劍,直插雲霄。


    “遭!不過是幼年的窮奇,怎麽會有這樣逆天的本事?”吉祥天女大為驚訝,隻因眼前所發生的事,竟超出了天神的認識。她慌忙閃身躲避。


    可陰冰窮奇的雷暴太過突如其來,吉祥天女終究還是慢了一拍,勉強躲過雷暴洪流的主鋒,卻被邊緣的電光橫掃胸膛,硬生生燒砍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靈氣頓時外泄,她的身體便好似被抽空似的,再無法騰雲駕霧,倏地一下從半空栽倒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鮮血便噴塗出來,灑在麵前的荒草上。


    吉祥天女慌忙運力以身法止住傷口的流血和真氣外泄。再抬頭看時,雷光已經熄滅,陰冰窮奇赫然佇立在百米之外。


    但她的天女散花也不是凡術。雖然陰冰窮奇的雷暴凶猛,但不知有多少花朵衝破雷暴,砸在陰冰窮奇的身上。此時的陰冰窮奇,也是傷痕累累,七竅流血,一隻後腿還被花朵砸斷,白森森的骨頭刺破皮肉,支出了體外。


    但這頭窮奇還是太過凶猛,雙眼中的殺意比先前還要強盛幾分,竟然跛著腳一步一步朝吉祥天女走來,似乎不把吉祥天女生吞活剝誓不罷休。


    吉祥天女傷疲俱交,沒有運法修複身體的時間,她別說再與這頭窮奇搏鬥,就是轉身逃跑都很艱難。


    眼看著口水滴答的惡獸,越來越近。吉祥天女的心已被死亡的陰影籠罩。


    “師尊,對不起,終於還是沒能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她默默地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最終降臨。


    “喂!殺人的女人!你也感受到死亡了麽?是不是很不好受啊?”忽然,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她扭頭回望,卻見武藏一步一步向它走來。


    “你……不是走了麽?”吉祥天女驚訝地看著武藏,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少年,就是半個時辰前的怕死鬼。


    “哼!”武藏並不理她,從她身旁走過,擋在她與窮奇之間。


    “你放我一命。我也還你一命。”武藏好像在對她說,又像呢喃自語,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開始變紅,燃燒起兩團熊熊烈火。


    “快跑吧。它雖然受傷,但以你的力量,仍舊打不過它。隻是多一條枉死的鬼!”吉祥天女忍住傷痛,勸誡武藏逃命。


    可武藏卻冷笑道:“我師父死前告訴我,一定要活下去!所以我想盡辦法逃命。即便你羞辱我,折磨我,我還是忍耐、求饒,隻為活下去。但我師父是因你們天神而死,我若欠你一條命,便對不起我師父!哼!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見到師父了!”


    這一番話說得吉祥天女目瞪口呆,可武藏卻大吼一聲,朝那頭窮奇衝了過去。


    “你們天神神通廣大,不把凡人、妖獸放在眼裏。可你們知道麽?為了活下去,我們人類也努力地鬥爭著!”武藏一邊怒吼一邊衝向陰冰窮奇。


    陰冰窮奇咆哮如雷,口中噴吐出無數冰霜箭雨。可武藏雙手結印,烈火便化作一個熊熊燃燒的盾牌,擋住冰雨。飛身來到窮奇跟前,左手烈焰如刀,右手火炬如劍,對著窮奇的胸膛便揮砍猛刺。


    “嘯!”陰冰窮奇皮糙肉厚,武藏的地煞火竟傷不到它一根毫毛。它仿佛不耐煩似的,揮起利爪,一巴掌掃在武藏肩頭,武藏就好像一粒石子般,被它瞬間打飛,橫射出去,撞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頓時口鼻流血,脊背痛得宛若萬箭穿心。


    “嘿!說得大義凜然,卻不過還是螻蟻的本事。根本傷不到陰冰窮奇,你還是逃命吧。”正在運功療傷的吉祥天女見狀,竟然冷笑起來。


    這冷嘲熱諷,刺在武藏的心裏,更生出一種難以忍受的屈辱感。他一咬牙,豁然從地上爬起來,雙手在此結印,腳下火雲升騰。他就好像一顆流星,騰然飛起,再次朝窮奇衝去。


    陰冰窮奇本不將武藏放在眼裏。一心想吞吃傷了她的吉祥天女,以泄心頭之憤。可武藏這小子卻想聞著臭肉的蒼蠅,趕不走也拍不死。


    一轉眼的功夫,他又衝到了眼前。窮奇大怒,渾身青色光芒連環爆響,一道道雷光向雨點一樣轟向武藏。


    “小子!你……”吉祥天女心頭一緊,暗道她都躲不開這雷光攻擊,武藏又怎麽躲得開?


    果然,武藏卻是躲不開的。一道道比他頭顱還大的雷光,連環地轟擊在他的胸膛上,直炸得衣衫碎裂,皮開肉綻,整個人也好像是一個斷線的風箏,被一道道雷光越轟越遠,不知撞倒了多少根粗壯的大樹,消失在了黑山濃密的夜色中。


    吉祥天女呆若木雞,怔了怔,心中竟泛起一絲莫名的悲痛。


    “這小子!明明那麽想活下去,怎麽偏偏要來送死啊!”她自怨自艾般地歎息,卻並不悲傷。因為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眼前這頭陰冰窮奇沒有了武藏的騷擾,便終於要吃掉她了吧。


    果然,那頭陰冰窮奇扭頭望著武藏消失的方向,等了半晌不見武藏再回來。以為終於解決掉了這隻小臭蟲,心情好像也忽然好了起來。嗚嗚地哼了幾聲,抖動了一下醜陋的牛頭,又悠悠地轉過臉來,瞪視吉祥天女。


    那血紅的眼睛裏,泛濫出來的目光,少了幾分憤怒和凶暴,卻多了幾分嘲諷。它似乎並不急著生吞活剝吉祥天女。反而拖著那條斷腿,一扭一扭地慢慢踱步過來。


    看它歪著的腦袋,仔細將吉祥天女上上下下大量了一個遍。吉祥天女知道,這怪物馬上就要一口要掉她的腦袋了。


    她忍不住這心中的恐懼,終於還是屈服於死亡的重壓,閉上了眼睛。


    “嚎!”陰冰窮奇突然咆哮一聲,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鋸齒獠牙,就要一口咬斷吉祥天女的腦袋。


    忽然它身後傳來一聲爆響,宛若九道天雷同時墜落,整個大黑山竟然也被震動得搖晃了一下。


    野獸的本能讓陰冰窮奇感受到危險降至。猛地將身子一側,艱難地轉過去,望向山的那邊。


    吉祥天女也被這震動驚得花容失色,忍不住睜開雙眼窺看。


    那聲響正是從武藏消失的方向傳來。她赫然看到,一團烈火從山中騰然升起,就好像一條金色的巨龍排空而上。


    那絕對不是武藏的法術!武藏的地煞火是紅色的。更何況如果武藏有這麽大的本事,怎麽可能還被她抓住,不停地求饒?


    那條金色的火龍在半空中一個蜿蜒,又回落下來,凝結成一團。猛然一爆,就變成了一個丈許高的火焰巨人,明盔金甲,兩隻眼睛如滾滾日輪,放射著耀眼奪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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