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踢飛的武藏,在半空中劃了一個拋物線,噗通一下落在百米之外,撞的灰頭土臉。再爬起來張望時,卻看到那姑娘正單膝跪在怪獸的肩膀上,短刀狠狠地插入了怪獸脖頸上鱗片的縫隙,殷紅的獸血從白刃邊緣冒出來,流成了一條小溪。


    這姑娘雖然渾身血汙,卻散發著一股威嚴而暴烈的煞氣,令武藏心生恐懼,趴在那裏半天,瞠目結舌地忘記起起來。


    “小子!”姑娘猛然回轉過頭來,一聲冷斥驚得武藏心驚肉跳,一刹那姑娘已經從怪獸的身上跳下來,幾步就躍到了他麵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將他提起來。


    如此近處看,武藏才發現這姑娘的長相竟也不是個人類。


    這姑娘雖然外貌大體像人,卻長著一雙藍色的瞳仁,而瞳仁中央那一點瞳孔卻是白色的。她的一雙耳朵也不是人類的耳朵,像一雙沒有毛的狼的耳朵,嘴巴裏的牙齒宛如猛獸的鋸齒獠牙,配合她發狠的模樣,就像一個準備咬死人的母獅子。


    “作為一個人類,你為什麽要救我?”這個非人類的姑娘,非但不感謝武藏的出手相救,反而咄咄逼人的質問。


    武藏一愣,立即說:“先前我也沒看出你不是人呀!”


    “哼!對我族來說,被拯救是可恥的……”說到這裏,姑娘忽然好像脫力似的,頭一歪,帶著武藏又噗通一下倒在地上。


    武藏摔了一個狗吃屎,心中懊惱——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就個人還被她連摔兩次。啊,不對!她不是人!可也沒有妖氣。她到底是個啥呢?


    武藏翻身起來,趴在姑娘身邊仔細查看,此刻姑娘已經昏迷過去,麵容姣好,什麽狼的耳朵野獸的牙齒也都不見了。就是一個十足的人類模樣。


    難道先前是看花了眼?武藏心中納悶——不對啊!她那樣說話,顯然就是再說自己不是人啊!那到底是個什麽呢?哎呀!先不管了!看她傷得這麽重,還是背她回去找長青師伯救救她吧!


    十八年溫柔的山中歲月,雖然讓武藏甘心當一條廢柴,卻也讓他沒有沾染世俗之人惡性。他的心中沒有仇恨,即便這姑娘先前那樣對他,他卻還是二話不說把姑娘背起來,飛奔著上山。


    這個時候他才痛悔自己怎麽是個曠世大笨蛋,學不會師父那麽厲害的功法。明明可以飛奔如電的火雲步,他背起一個人來,就駕不起火雲了。隻好邁著雙腿奔跑。峨眉山高萬仞,這是要累脫他一條小命呀!


    跑到半山腰的時候,武藏忽然感到一股威壓從頭頂壓來。他抬頭一看,一道光芒正從雲端墜落,直衝在峨眉山巔的金頂上。這嚇得他險些栽個跟頭,心中暗叫:“哎呀呀,這是怎麽了?峨眉仙宗是修仙府地,怎麽老天爺也要拿雷來劈呢?”


    好在長青寺在半山腰的東麓,他也不需要跑到金頂那麽高的地方。剛剛入夜時,他就背著姑娘來到了長青寺。可跟守門的童子一打聽,才知道長青長老竟然去金頂了!


    “也不逢年過節,他怎麽去金頂了?”


    “嘿?我怎麽知道?總之你去金頂找他吧。”門童嬉笑著說,“倒是你呀,小武藏,你從哪裏拐了個病丫頭?可是要打翻整座山的醋壇子哦!”


    “你這人說話怎麽陰陽怪氣的?我半路上救了她……來不及跟你說,我走了!”武藏背著那姑娘,轉身就往金頂上跑。


    門童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邪笑起來,“嘿,這小子,真是好命,有那麽厲害的師父護著,整天不務正業,我們還得那他當大爺供著!哼!要是沒有你師父,我打到你喝本大爺的尿!”


    武藏就像一個故意被裝進蜜罐的孩子。他以為師兄弟們對他都很好,即使是峨眉武會上嘲笑他,漸漸地也被他誤以為是跟他開玩笑,越來越不在意了。他哪裏知道,正因為眉心月對他的保護,和四大長老對他的慫恿,他早就是整個峨眉仙宗弟子們的眼中釘——不僅不務正業,長得還帥,讓那麽多女弟子一見傾心!一個廢物,憑什麽有這麽好命?


    已經過了吃完飯的時間,武藏才到達金頂。他心中擔憂著,這次偷偷跑下山,也沒事先告訴師父。這個時候他還不會去吃飯,隻怕師父要著急了!還是趕緊找到長青師伯,把這姑娘交給他醫治,自己也好趕緊回南麓通明殿,跟師父吃飯。


    可她剛剛上了金頂,卻發現長老們弟子們都跪在金頂的參天台上。他師父就跟在金頂長老的身後。似乎是察覺到他出現,師父眉心月猛然轉過頭來,看到是他時,那目光中既是驚訝又是欣喜,顯然之前他一直沒回來,讓師父擔心不少。可當看到他背上的姑娘時,眉心月的臉色頓時大變,趕緊給他使眼色。


    眉心月養育了他十八年,兩人早已經十分默契。他看眉心月給她使眼色,立即心領神會,偷偷躲在一棵大樹後,心中還在盤算:難道師父認出這個姑娘是個什麽了?不然怎麽會這麽緊張?待會兒問問她便知道了!


    他躲在樹後偷偷張望,心中好奇怎麽五大長老和那些重要的弟子們都跪在參天台上呢?


    這個時候,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金頂長老麵前十多米外。待金光消散,出現在武藏眼簾中的,竟是一架木轎。沒有車馬沒有轎夫,難道這轎子自己可以飛麽?滿山長老弟子,可都沒有人把轎子練成法寶,這轎子裏又是什麽人呢?


    武藏的好奇心越來越大,卻沒有發現他背後的姑娘也悄悄醒來,看到那轎子的時候,瞳孔陡然又變成了白色,露出了先前那張非人的相貌。


    “小金頂,別來無恙啊!”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那轎子裏飄出,緊接著轎簾飛揚,轎子裏韻然蕩漾出一蓬金光。金光之中,邁出一隻黑色的靴子,緊接著一個穿錦繡官服的中年男子就走了出來。隻見他肥頭大耳,細小的五官擠在這張大臉上,就如同白麵饃饃上撒了些芝麻。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搖著一把娟秀的絹絲折扇,頗有一股非男非女的陰陽不調之風。


    “拜福尊神。不知尊神大駕光臨,峨眉仙宗有何效勞之處?”金頂長老答得有禮有節,但武藏也聽得出,這個用轎子當法寶的人,竟然是長老弟子們畢生追求的夢想——天神。


    可難道修成天神就會變成這樣不男不女麽?武藏心中驚駭萬分——怪不得師父不求我白日飛升成仙成神呢!是我我也不要變成這樣的怪胎!


    “小子,你竟然是峨眉仙宗的人?”那姑娘忽然在武藏耳邊說了一句,驚得武藏差點跳起來。好在那姑娘手疾眼快,一手捂住武藏的嘴巴,一手按著武藏的肩膀。武藏這個高出她一個頭的小夥子,竟像隻耗子一樣,被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武藏心說,這不是人的姑娘力氣好大,怪不得可以跟那巨大的怪物打那麽久!


    可耳邊卻傳來鄙夷的話語:“你這仙宗弟子竟這麽廢物!一個千斤墜就可以按倒!看來仙宗也是無人了!”


    聽了這話,武藏卻不在意。反正都說他是廢物,他是廢物就是廢物唄,仙宗有沒有人,也不是這姑娘說了算的。任他說去。此刻他的注意都又集中在那個天神身上。這可是他人生十八年來第一次看到天神啊!


    那個不男不女的天神卻對金頂長老笑道:“也沒什麽!本座隻是奉天帝之命,來取一件東西。”


    “是什麽?”金頂長老不禁皺起眉頭。


    “太虛之火!”那天神一字一句正色說道。


    可金頂長老以及包括眉心月在內的四大長老,卻都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他們知道,所謂的太虛之火乃是創世古神大梵天,為封印元祖魔神狶猧,而用自己的生命之力點燃的宇宙第一道光。也正是這道光,創造了日月星辰以及人間的日夜時序,從而將生靈從無盡的黑暗中解救出來。是三千世界一切正念的源頭。


    可這太虛之火不是在連天神都無發到達的極樂世界麽?怎麽會出現在金頂?


    “尊神莫不是玩笑話?我等地仙何德何能,能夠到極樂世界取來這等寶物?”金頂長老極力克製自己,他知道在神的麵前,不能多說,否則得罪了天神,隻怕性命不保。


    可那天神卻陡然橫眉立目,將折扇一收,厲聲斥責道:“哼!那太虛之火如何到了你這裏,你們定是比我還清楚不過!我隻奉命取回天界寶物,你等若是識相,就將這本不屬於你們的寶物叫出來,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這賊天神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不過是個嘍囉罷了!”武藏背後的姑娘,忽然又這樣冷嘲熱諷地嗤笑一聲。武藏很想知道,如果這個天神隻是一個嘍囉,難道這個不是人的姑娘還見過更厲害的天神?那是什麽樣子?


    可怎奈何他的嘴巴被姑娘捂著,發不出聲音了。而那天神似乎聽到了這姑娘的冷笑,倏然轉過頭來,一眼就看到了武藏。


    “竟然是你?”天神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竟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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