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女帝麵帶笑意,語氣雖然不重,卻是帶著一絲不怒自威的王者威勢:“李淳風,你在質疑朕的決定?”


    李淳風趕緊回答道:“老臣不敢!”


    “那你還敢回嘴?!”


    納蘭女帝一句話如帶雷霆震怒,瞬間就讓李淳風低下頭來。


    再也不敢多說哪怕一個字。


    納蘭女帝是萬古仙朝的君王,但她同樣也是女人,女人生氣起來,是從來不會跟人講道理的。


    一句話,你還敢回嘴?


    這種情況之下,多說多錯,不說不錯。


    即便李淳風再資格老,也不敢再觸怒納蘭女帝的逆鱗,無奈之下,他隻得低下頭來,拱手不再說話。


    之所以不再說話,但也沒有說服從納蘭女帝的安排,正是這位李氏宗親老臣的骨鯁所在。


    他不想讓自己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被燕破軍和秦楓給套路了!


    別人不知道,他難道不知道?


    什麽秦楓主動懟燕破軍?什麽兩人爭執之中,燕破軍讚賞秦楓,決定支持秦楓擔任督軍。


    這不過都是演給別人看的雙簧戲罷了。


    燕破軍肯定早早就跟秦楓達成了協議,要讓秦楓來主動請求自己擔任遠征軍的督軍。


    隻不過燕破軍需要做做樣子給軍部的人看,也要給儒家官員看。


    我燕破軍並沒有跟秦楓有什麽秘密協議,無非是這小子正好對我的胃口而已。


    別人會信,他李淳風會信嗎?


    他信他才有鬼!


    別人看來,秦楓是為了爭奪虛域的大功,不惜跟燕破軍正麵衝突,同時也是為跟李淳風掰腕子。


    看起來秦楓是瘋了。


    其實秦楓聰明的很。


    他與燕破軍的雙簧,演給了納蘭女帝去看,也有可能本身就是納蘭女帝得授意。


    在軍部和儒家都覺得這件事情可行的時候,如果李淳風還質疑說,此事不可行,那就是李淳風他自己小雞肚腸了。


    李淳風也隻能打掉牙齒就往肚子裏咽。


    可李淳風豈是這種吃了啞巴虧,還會唾麵自幹的人?


    他隻是雙手舉過頭頂,依舊保持著作揖的姿勢,既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


    就在朝堂上的氣氛有些尷尬,不知道納蘭女帝會如何抉擇的時候,這位萬古仙朝的女帝再一次施展出了自己高超的政治手腕。


    她笑了笑說道:“國師,你既然已經與大將軍達成了協議,大家都不直接參與虛域的戰事,那麽就都不要插手比較第好。軍中將領,由一位沒有帶兵經驗的年輕俊彥來擔任,督軍再由一位沒有帶兵經驗的文官來擔任,這樣一來,由一支完全名不見戰史的督軍和武將來完成虛域之戰,不正是揚我國威的更好手段嗎?”


    納蘭女帝笑道:“否則的話,別的勢力會說,我們萬古仙朝除了國師和大將軍,年輕一代都是紙上談兵的繡花枕頭,不是嗎?”


    她又看了秦楓一眼,笑道:“在朕看來,除了國師


    大人以外,還真沒有比我朝首輔古月更適合作為此戰督軍的人選了。朕中意他也是很久了!”


    這一下,在納蘭女帝身邊的唐婉兒更是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她狠狠剮了秦楓一眼,就像是在重複那一句她經常對秦楓說的話。


    “以色侍君者,佞臣也!”


    秦楓隻得報以一個無奈的眼神。


    納蘭女帝看了看還保持著作揖姿勢的國師李淳風,笑了笑說道:“聽說李家有一位麒麟兒叫做李幼澤,可堪大用,朕有意用李幼澤為大將,首輔古月為督軍,不知道國師大人意下如何?”


    李淳風目光驟變,他驀地眼神之中各種鋒芒一閃而逝,旋即,這位老成持重的李家宗親緩緩垂下了手來,沉聲道:“陛下聖明,老臣再無異議了!”


    納蘭女帝巧笑倩兮,看向秦楓說道:“好,古首輔凱旋歸來之日,朕為首輔解戰袍!”


    秦楓聽到這句“朕為首輔解戰袍”,隻覺得臉上一黑,再看蟠龍金座上的納蘭女帝,這位女帝竟是俏皮地用目光與他對視。


    顯然,她是故意為之。


    這是什麽意思?


    這算不算是女上司公髯調戲男下屬啊!


    以前秦楓還沒有覺得一名少女模樣,實則活了幾千幾萬年的女帝陛下,有什麽不妥,現在算是見識到了!


    鄉間粗鄙不堪的俚語常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


    那這幾千年的女帝陛下,還不得要……


    秦楓正覺得如芒在背,不知道該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女帝陛下竟是唯恐天下不亂似得,又對著秦楓做了一個貝齒輕咬嘴唇的動作。


    就好像是一位豆蔻年華的少女在嬌嗔一般。


    這下,秦楓更糾結了。


    因為在一旁捧劍的唐婉兒,臉色都已經黑得滴下水來了。


    怕是這“以色侍君”的髒水是被潑定了,這可是黃泥掉在褲襠裏了,不是屎也是屎了。


    秦楓看了一眼唐婉兒站在納蘭女帝身邊一副恨不得現在就當場拔劍斬了秦楓,以清君側的表情,心裏驀地就閃過了一個念頭。


    這擔任中書舍人的唐婉兒,跟納蘭女帝的關係,該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這一下,秦楓心裏更是犯怵了。


    男女通吃啊?!


    這模樣長得尚可的唐婉兒,一天到晚捧著劍,本來就沒有什麽好臉色,現在看到秦楓更是次次黑著臉。


    從水榭那次他陪納蘭女帝用午膳的時候起,就是如此。


    那臉黑得,就差要下暴雨了。


    原來這死女人在吃秦楓的醋啊!


    不過這麽一想,秦楓反倒沒了什麽心理負擔了。


    才好!


    他幹脆一拱手,沉聲道:“臣先行謝過陛下金口玉言!”


    這一下,連燕破軍都微微頷首,對他的回答暗中讚同。


    李淳風更是斜看向秦楓的眼神之中帶過


    一絲欣賞。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真的是欣賞無疑。


    別人不知道,這兩尊朝堂巨擘如何能不知道?


    女帝陛下身為女人,雖然有種種不可捉摸的荒唐心境,但她作為一名從李氏皇帝的後宮當中一步步脫穎而出的普通女子,原本走到母儀天下的皇後之位必然就已是終結了,可她竟還能夠在政治權謀的刀光劍影中一路走到九五之尊的女帝之位,足見她對人心,尤其是男人的掌控程度。


    否則的話,皇帝與女帝,一字之差,哪裏會旁生出這麽多的指節來。


    若是皇帝無後,由公主成為女帝也就罷了,以皇後身份成為女帝,這其中的坎坷險阻與危機四伏,更是不得了。


    所以女帝最懂男人,也最會利用男人為自己賣命。


    早年,有一位首輔,名叫萊俊臣的,因為是法家出身,遭到儒家同僚普遍厭惡,可偏偏深得陛下信任,甚至好幾次都在宮中住下了,其中風流韻事,自不必說,但即便如此,陛下當舍時,依舊毫不猶豫滅了萊俊臣滿門九族。


    當年陛下試探這萊俊臣時,就是朝堂上那一句“朕為首輔解戰袍”,雖然萊俊臣最終因為李淳風的阻撓,沒有成行,沒能夠真的去做了督軍,但他自那之後,朝堂上都知道陛下中意於他,仗著陛下的信任,他推行嚴刑峻法。


    隻要敢誹謗陛下,俱是以謀反論,滿門抄斬,而且誣告無罪,控告確有其事,就是重傷。


    一時間,整個萬古仙朝之內腥風血雨彌散整整十年之久,很多星辰行刑的武夫都沒有刀可以用了。


    砍頭把神兵利器都給砍卷了,這是個什麽概念?


    但十年之中,說納蘭女帝得國不正,說她荒淫無道,說她心狠手辣,說她紅顏禍水的聲音全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隻是對首輔萊俊臣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食肉寢皮,一波一波來到神都星首輔府的刺客,多如過江之鯽,而且清一色都是義憤填膺的俠士和身負血債的苦主,最高的一次,居然把某位外域的不爭境大佬都給驚動了,差點沒把神都星都給砸爛了。


    就在民怨即將沸騰的前夜,納蘭女帝毫不猶豫地滅了萊俊臣滿門,所有想要“清君側”的人,在朝在野都失去了口實,這才做鳥獸散。


    很多人後來細細回想起來,才細思恐極,知道這萊俊臣以為是深得陛下青睞和喜愛,其實不過是被利用了而已。


    萊俊臣十年,幫女帝鏟除異己,清理門戶,最後再被扔出去頂死,堵住天下人的嘴。


    可萊俊臣是萊俊臣,秦楓是秦楓……


    秦楓的回答,根本沒有絲毫被納蘭女帝青睞看中的喜悅,甚至是好像在本能地極力撇開這一點。


    萊俊臣當時的回答是“謝主隆恩”,也就是說,他把凱旋歸來之後,有可能與納蘭女帝同榻而眠認為是對自己的最高獎賞,而且欣然領受。


    秦楓的回答是“謝陛下金口玉言”,也就是說,在秦楓的理解裏“凱旋歸來日,朕為首輔解戰袍”,根本沒有一絲一毫隱秘的暗示,隻是女帝陛下金口玉言,預祝大軍凱旋的一句賀詞而已。


    這其中折射出的政治智慧,即便是老成持重如燕破軍,城府深沉如李淳風,都由衷地感覺到了秦楓的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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