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薑雨柔的手藝又見漲了,還是小書童從宴春酒樓打來的百花釀太香了,眾人隻是一個回神,就看到了上好菜的桌子旁邊坐著一個身穿髒兮兮,略有些油膩長袍的白發老者。


    他一邊十分不客氣地給自己斟滿一杯酒,還有滋有味地給自己麵前抓了一盤椒鹽花生米下酒。


    嘿,這老小子還就特別會挑下酒菜。


    整整一桌子上,還就是這一碟椒鹽花生米最是下酒入味,就被這老小子搓到嘴裏去了。


    孫山當即就有些不高興了:“老前輩,不告而取,竊也!”


    哪裏知道,孫山旁邊的嶽飛驚麵色一變,直接離席而起,朝著邋遢老人一揖到底,沉聲道:“拜見智夫子!”


    孫山一下子還沒聽明白,嘟噥道:“什麽蜘蛛子,我還葵花籽呢!”


    這話一出,可把嶽飛驚給嚇得不輕,這叫啥,這叫辱罵夫子啊!


    雖然及不上辱罵聖人那麽嚴重,可是……可是也夠嚴重的了啊!


    他趕緊一拉身邊孫山的衣袖,低著頭,壓低聲音道:“你瘋了?這是智夫子呂德風,仁義禮智信的智!”


    孫山沒見過智夫子呂德風,那是正常,一來呂德風歸來之後露麵極少,二來孫山進學宮滿打滿算都不滿半年,哪裏能碰到這等神仙人物?


    孫山“噗通”一聲就跪下去了。


    說是跪下去的,不如說是兩腳一軟,摔到桌子底下去的更合適一些。


    娘叻!


    孫山這下真是腳軟了。


    院子裏隨便來一個蹭吃蹭喝的糟老頭子,都他媽是夫子級別的……


    你秦楓到底什麽來頭啊?


    要知道,孫山現在是法正的弟子,法正等於就是信夫子,見到這位五夫子之一的大佬,都嚇得不輕。


    哪裏知道跟孫山同輩的秦楓走了出來,還沒跟呂德風見禮,呂德風已是拱起手來,笑道:“恭喜,恭喜,秦聖……”


    呂德風似是發現旁邊還有嶽飛驚和孫山這兩個外人在,怕暴露了秦楓的真實身份,趕緊改口道:“秦公子,恭喜了!”


    欲蓋彌彰啊!


    若是沒有呂德風後麵那一句“秦公子”,可能大家還不會覺得呂德風的稱呼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現在看來,秦楓的身份不但有問題,而且大大有問題啊!


    “秦——聖?!”


    嶽飛驚在一旁咀嚼著這個兩個字,狐疑不解。


    秦楓趕緊解釋說道:“呂夫子隻是恭喜我獲得了成聖機緣,並沒有別的意思。”


    呂德風趕緊笑道:“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嶽飛驚和孫山俱是一驚:“成聖機緣?!”


    雖然這兩人猜測過,聖人雖未明說,但極有可能是秦楓得到了成聖機緣而不是大家猜測的孔繁。


    但秦楓自己不說,他們也不好問。


    誰曾想到智夫子呂德風開口了,秦楓自己也承認了。


    這給人的驚訝程度,絕對不亞於法正暫時替代言一諾成為信夫子啊!


    可是這消息的勁爆程度,跟秦楓是下界大帝,而且還有一顆儒道極其昌盛


    的下界星辰,一點成聖機緣,實在是差遠了。


    秦楓笑了笑說道:“這不是請大家今天來喝酒了嗎?”


    旁邊的孫山眨巴著眼睛,奇怪道:“當真沒有別的意思?”


    秦楓跟呂德風一老一少兩隻狐狸露出十分相似的笑容,矢口否認:“真沒有別的意思。”


    眼見著又一道糖醋鯉魚起鍋了,小書童端著薑雨柔做的菜肴出了廚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邊吃花生米的猥瑣老人,掉頭就朝廚房裏跑了回去。


    “師父師父,那蹭吃蹭喝的猥瑣老頭子又來了!”


    這一下,一桌人都哄堂大笑起來。


    秦楓對著呂德風說道:“智夫子,您這愛蹭吃蹭喝的毛病,得改啊!”


    呂德風露出一顆發黃的門牙,笑道:“秦公子,老夫要是想蹭吃蹭喝,可以從上清學宮的南門出發,一家家蹭過去,一直蹭到繞聞道星一個大圈,從北門回來,犯得著嗎?”


    氣氛一時尷尬,哪裏知道草鞋少年端著一盤子炒瓜子過來,朝著桌上一丟,憤憤道:“還不是因為我們家的瓜子好吃?拿去!”


    呂德風啞然失笑。


    秦楓爽朗而笑。


    很快,第二個客人來了。


    正是如今代行信夫子職權的法正。


    秦楓原本並不打算法正能來,不曾想他公務繁忙,居然還能抽身前來。


    一身黑衣的法正進來之後就與秦楓抱拳行禮道:“秦兄弟,可喜可賀!”


    秦楓也不否認,招呼著法正坐下,隨著最後幾個菜上齊了,薑雨柔也換上一身素白長衫,坐到了秦楓的身邊來。


    至於二哈和小灰,秦楓另外讓它們跟小書童它們一桌吃飯。


    這兩個魔寵也是好脾氣,肉到位了,年糕到位了,有問題也沒有問題了。


    呂德風笑道:“這樣才對嘛,男女主人就齊了!”


    雖然秦楓與薑雨柔是一對,這件事情在學宮裏經過文華殿廣場一番英雄護美已不是什麽秘密,但像呂德風這樣拿出來調侃的還是首次。


    薑雨柔頓時霞飛雙頰,美麗動人,不可方物。


    秦楓舉起盛滿百花釀的酒杯,對著眾人說道:“承蒙各位關照相助,才能得到今日的機緣,請大家滿飲此杯!”


    眾人自是高興,包括薑雨柔在內,都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秦楓旋即又抬起手,舉起酒杯,說道:“接下一杯酒算是封口酒了,還請各位保守這個秘密!”


    眾人自是笑道:“秦楓,你這封口費不殷實啊!”


    嶽飛驚起哄道:“不成不成,若你不把封口費給到位了,我們明天就到宴春酒樓說去,就說秦楓得了成聖機緣!”


    秦楓正色道:“你這是公然索賄!”


    他對著法正問道:“法大人,公然索賄,你們刑房管不管?”


    法正呷了一口百花酒,笑道:“刑房管,我不管!”


    嶽飛驚得意而笑。


    天塌不驚的秦楓,刹時竟有了一絲慌亂,他趕緊說道:“各位,這可使不得!”


    看到秦楓慌亂了,眾人反而都是捧腹大笑了起來。


    孫山


    抬起手來,豎起一根大拇指,指向自己得意道:“嘿嘿,能嚇唬住未來的聖人,這個牛皮,我孫山可以吹一輩子!”


    呂德風更是笑眯眯地指著天說道:“聖人都不肯說的秘密,我們哪裏敢說?”


    秦楓臉色稍緩,眾人觥籌交錯,筷子落下如雨,酒宴終於是正常開始了。


    可偏偏就在這時,竹院門扉之外,竟又有一道人影徐徐步行而來。


    那身影腳步緩慢,一身氣息卻混元不泄絲毫,就好像是普通人一樣。


    但普通人走到這麽近的距離,哪裏還能不被一屋子的高手給注意到?


    事實上卻是,除了已是天人高手的呂德風,以及偽天人境的秦楓以外,即便對方已走到了竹院的門口,依舊沒有引起他們的關注。


    僅僅是這樣一份隱匿氣息的實力,就足以讓人感到恐怖了。


    呂德風和秦楓幾乎同時放下了酒杯,呂德風眉頭微挑,秦楓握住酒杯的手卻是輕輕做了一個放下的手勢。


    呂德風可能隻能感知到來人的實力,卻沒有察覺到來人的身份。


    秦楓卻已是知道了門外之人的身份了。


    他抬起手來,對著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大大方方道:“既來之,則安之。來者是客,不如一起進來坐下喝一杯酒吧!”


    門外之人,幹笑了一聲:“好!”


    等到他緩緩走進院內,嶽飛驚,孫山,法正,呂德風竟是一並站起身來,麵色陰沉,如臨大敵。


    來人是——屈懷沙!


    此時此刻,屈懷沙相比才從浩然塔出來時的樣子,已經臉色恢複了許多。


    不再是形容枯槁,麵如鬼蜮,而是稍稍有了一些血色。


    但在那月色之下,依舊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齒,更顯瘮人。


    秦楓淡淡一笑,依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來者是客,請吧!”


    屈懷沙也不與秦楓客氣,就這樣徐徐坐到了桌邊,正坐在嶽飛驚的身邊。


    他坐在嶽飛驚身邊,嶽飛驚隻覺得一股寒氣滲入肌骨,一時竟是渾身毛骨悚然。


    就好像坐在身邊的,並不是一個活人似的。


    呂德風卻是皺了皺眉頭,似是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呦,讓你小子也做了天人高手?”


    一語落下,眾人皆是一驚。


    天人高手,在學宮之內,就是夫子及以上的文道大修士了。


    在場的文道修士當中,除了呂德風是天人高手,還真沒有第二個天人高手了。


    屈懷沙如今是機緣巧合邁過了天人境的門檻,來找秦楓尋仇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今天晚上的一場惡戰,也許還真的就難以避免了。


    屈懷沙看向秦楓,嘴角冷笑道:“秦楓,你還真的一點都不慌啊!”


    秦楓看向屈懷沙,淡淡說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有什麽可慌的?”


    屈懷沙聽到這裏,他笑了笑,卻不再是意味不明的冷笑,反而是和煦的笑容,他說道:“不愧是曾經打敗過‘我’的秦楓,可以,這份磊落胸襟,這份坦蕩氣度……”


    他看向秦楓,認真地說道:“我屈懷沙,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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