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受嶽飛驚一拜,反而錯愕,他隻笑著淡淡說了一句:”好。”


    他繼續開口說道:“畫藝第四法,曰隨類賦彩,即將畫中物象分類, 一類一色, 隨物著色,也就是要保持物體本來的顏色。”


    秦楓又說道:“第五法曰經營位置,也就是需要將景物放在合宜的位置,好令人賞心悅目。”


    薑雨柔和嶽飛驚都是點頭。


    秦楓便說道:“第六法曰傳移模寫。就是說我們要模仿事物的形象,使其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薑雨柔想了想,開口說道:“畫藝六法,第一法乃重神韻,四法講著色,六法講摹形,究竟何者為先。”


    秦楓聽到薑雨柔的發問,不禁笑了起來:“正是如此!”


    薑雨柔正覺得奇怪,秦楓已是說道:“雨柔,你方才所說,正是我之所想,我所要破局的關鍵,就是在這了。究竟是,何者為先?”


    沒等薑雨柔與嶽飛驚反應過來,秦楓已是握住騰龍金筆,轉過身來,以神念凝聚為紙張,心之所向便是筆之所往,竟是直接作起畫來。


    筆舞龍蛇之間,一幅足以巨大到接天的畫卷,竟是緩緩躍然於秦楓的筆下。


    令人歎為觀止。


    秦楓用自己的選擇給出了最終的答案。


    之前薑雨柔也說到,若選擇遠處的恢弘景致,別難免要流於氣勢有餘而細節不足,若是選擇微觀的一花一景,則閑情逸致有餘而大氣磅礴不足,實是魚與熊掌,難以兼得,最是考驗一個畫師的取舍。


    而秦楓的選擇便是,既然難以取舍每一處美景,那就幹脆用筆全部畫下來好了。


    片刻之後,秦楓最後一筆落下。


    整張畫卷居然長達千尺,寬達百尺,就好像一張大幕遮蔽天空蒼穹,竟是將天地美景一絲不差,盡收畫作之中。


    秦楓收筆時分,化身為屈懷沙的戰畫傀儡也驀然再次出現在了秦楓的麵前。


    他看向麵前這高達百尺,長達千尺的長卷,眉頭微微一挑,旋即就用紙片摩擦的聲音說道:“既然你的畫作已經做好,那就看一看我的畫作吧!”


    言罷,他抬起手來。


    在秦楓的畫作旁邊,憑空漣漪綻放,一幅畫軸緩緩展開,是一張標準尺寸的文人畫,選擇的也十分巧妙。


    畫麵的正中央乃是一隻黃色的蝴蝶,蝶飛花海之上,垂髫幼子追逐蝴蝶,幼子身後是有看向幼子的年邁教書先生,教書先生的身側則是即將佩刀遠行,將頭發梳成小揪的遊俠兒。


    兩人身處山村集市,身後峻嶺崇山,一條瀑布飛流直下,疑是銀河落於九天之下。


    更遠處,一道劍仙身影翩若驚鴻,追逐飛鷹,掠過長空。


    有傳說中的黃河之水,自天上來。


    小處著手,大處著眼,絕處落筆,堪稱精妙。


    一幅方寸畫卷之中,喜歡閑適者可看到童趣天真,喜歡滄桑者,可看到老人少年,喜歡山水者看到峻嶺崇山,瀑布橫空,喜歡大氣磅礴者,有劍仙掠飛鷹,黃河天上來。


    連秦楓身邊的薑雨柔都不禁讚歎道:“能將畫藝六法融會貫通於一爐,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嶽飛驚更是看向這麵前方寸之間的畫作,低聲道:“方寸之間盡展世間百態,足見功底,屈懷沙的畫藝功底,在我所見的畫道大家中足以排名前三……”


    要知道,這一名戰畫傀儡雖然擁有屈懷沙的全部畫藝造詣,但神念隻有屈懷沙的一半。


    這隻有一半的神念,就好像是隻有一半氣力的武者,與精神抖擻的武者,能夠施展出的招式效果是完全不一樣的。


    如果是真的屈懷沙,他能夠施展出來的效果,將會何等可怕?


    秦楓麵對這一張畫,卻是沒有絲毫的慌亂,反倒是讓戰畫傀儡感覺到了有一絲訝異。


    他看向秦楓,說話聲音依舊是如同紙片摩擦一般:“怎麽了?你還看不出我這張畫與你的高下差距嗎?”


    秦楓看向身邊的戰畫傀儡,淡淡一笑說道:“閣下的這一張畫的確高明,將寫意風流共於方寸之間,的確是非凡手筆,但高下之分,未必就能夠一言定之。”


    戰畫傀儡訝異了一聲,正在這時,一道人影身具浩然紫氣,隻有半身人影,模糊看不清影像,但在浩然塔內,給人的感覺就如同聖人降臨,甚至令人難以直視。


    戰畫傀儡轉而看向天空中的半身人影,緩緩說道:“請聖靈裁決!”


    聖靈看向戰畫傀儡所做的畫,微微點頭,但眼神之中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驚喜感覺。


    給聖靈的感覺就是如此,美輪美奐,但並無驚才豔豔之感。


    聖靈再轉而看向秦楓所做的長卷,幾乎可以算是巨幅的長卷時,他給人的氣勢驟然一變,就好像是遭到了愚弄一般,他周身的浩然正氣驟然如劍鋒銳。


    他先是看向長卷,繼而看向秦楓,目光銳利,似是興師問罪。


    秦楓卻是泰然處之,心平氣和。


    可聖靈再看向秦楓的長卷,給人的氣勢卻是在拔升到頂點之後,驟然一轉,如冰河解凍,原本尖銳如利劍的氣勢,驀地解凍複蘇。


    浩然塔聖靈竟是“咦”了一聲,驀地開口轉向秦楓問道:“秦楓,你為何要畫這山水長卷?”


    秦楓不卑不亢,緩緩開口說道:“既然美景太多,不如盡收畫中,任君采擷,皆由觀者自便,豈不正好,想看什麽看什麽,有何不可?”


    聽到這話,戰畫傀儡發出“哢哢”的紙片聲響,似是嘲笑聲音。


    如果作畫隻是簡單地將景物放入其中,那有什麽意義呢?


    那畫師未免也太好做了。


    可偏偏就是這樣,聖靈又發問道:“你可有自己的理解?”


    秦楓竟是笑了笑,繼續說道:“畫道六法,一曰氣韻生動,二曰骨法用筆,三曰應物象形,四曰隨類賦彩,五曰經營位置,六曰傳移摹寫。僅第一法講神韻,後麵五法皆講寫實,但實際之上,寫實者寥寥,追求神韻氣度者,反而擁躉甚多。”


    秦楓所言,竟是讓薑雨柔與嶽飛驚都是“咦”了一聲,似乎是新奇於秦楓的怪誕論調。


    秦楓繼續說道:“往往追求形似而神不似,比如畫人象,為表現老人慈祥,便都是鶴發童顏,為表現孩子天真便多是垂髫童子,至於孩子本來的麵貌,老人本來的麵貌如何,根本不予表現。雖得第一法之神韻,卻摒棄後麵五法之求是精神,此舉乃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管中窺豹,可見一斑而不得見全豹!”


    聖靈看向秦楓,似是詰問一般,開口刁難道:“摹寫山水,不過水磨功夫,粗通畫藝之人,皆可做得,你又何以顯出自己的獨到之處?”


    秦楓依舊不卑不亢,淡淡笑道:“同樣一幅山水,孩童的塗鴉與大家的工筆,豈能一樣?自然美景,自有其本真之美,如能將其還原,便是我畫藝求真的獨到之處。若非如此……”


    秦楓語氣淡淡略帶揶揄道:“眾人何必登山,何必觀海,又何來登山而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之說?在家看畫軸,不是就好了嗎?還省去許多舟車勞頓之苦,聖靈閣下,您意下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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