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雨柔微微一愣,她轉而堅定道:“他是在在向我這個往屆的重陽詩魁挑釁,自是要我來應戰,哪裏有你出去幫我擋下來的道理?著不合規矩!”


    秦楓笑道:“有什麽合不合規矩的,如他這般故意對你用低一級的敬稱,落款還直接寫名字,這就合規矩了?我若是你,直接就將信撕了,去重陽詩會,更是休談。”


    秦楓朗朗說道:“別人問起,我隻將那信的拓本給人看了便行,別人隻會說荀有方是‘不識禮法’的鄉野粗人,或是‘不合規矩’的狂妄後生,自有看重規矩、方圓的衛道士幫你罵他,你著什麽急呢?”


    薑雨柔聽得秦楓的話,不禁“噗嗤”一笑,用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他之身的話,她笑道:“對啊,那你著什麽急呢?何必將這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


    她看向秦楓說道:“荀有方在入學考試時就作出了大成詩篇,這幾日風頭正盛,是很多學究,甚至是已經成為祭酒的人物,都願意放下身段,創作詩篇與他唱和,當真是眾星捧月,花團簇錦……”


    薑雨柔笑了笑,語氣之中略帶不屑說道:“他被捧為是競爭下一任‘詩才子’的最有力人選,自然是要拿人來踩,提高自己的聲望,否則的話,光憑一篇文光才一寸的大成詩作,可不濟事。”


    秦楓沒來由地大笑了起來:“雨柔,連你也認為那一篇大成詩文是荀有方做的?”


    薑雨柔一開始還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此時此刻,聽到秦楓的爽朗笑聲,驀地眉頭一皺,旋即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秦楓。


    她掩口,卻難掩自己的吃驚:“難道……難道說那一篇大成詩作是……”


    秦楓笑了笑,微微點頭。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不想出這個風頭罷了。”


    薑雨柔聽到秦楓的話,臉上的驚訝緩緩轉為平靜,她笑著自言自語道:“我也真是的,這有什麽好驚訝的,你能夠做出大成詩篇不是理所當然。不過,你……你還真忍得住啊?你可知道一篇大成詩篇意味著什麽嗎?”


    薑雨柔似覺得“至少是可稱為學宮祭酒的機緣!”


    秦楓大笑出聲道:“中土世界時,方運做的可比這荀有方過分多了,我不是一樣忍下來了?倒不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實在是有人擋槍,我求之不得呢!”


    反倒是旁邊的小書童,聽到秦楓的話,驚訝得差點把自己舌頭給吞了下去。


    “小師弟,你,你,你做的那個大成詩?你……你別瞎吹牛皮啊……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講的!”


    秦楓淡淡一笑,對著小書童說道:“你自己知道便好,莫要把這秘密說出去自己討打!”


    小書童“咦”了一聲,秦楓笑著說道:“現在人人都認為荀有方才是那篇大成詩作的作者,你偏要冒出來說是我寫的,雖說的確是我寫的不假的,但也要有人相信才是?還不是要害得你被荀有方的擁躉們一頓好打?”


    小書童聽到秦楓的話,隻得縮了縮脖子,吞了口水,不敢再說話了。


    秦楓轉而看向薑雨柔說道:“好了,重陽文會還是我去吧


    !”


    沒等薑雨柔表態,秦楓就說道:“你一位學宮的學究,贏下他是理所應當,甚至他輸了都是理所應當,若是他僥幸與你平手,甚至勝了你,更是白白為他增長文名,這種舍己為人的事情,不是不能做……”


    秦楓嘴角翹起,他笑道:“若是為坦蕩蕩的大道君子鋪路也就罷了,何必給這種沽名釣譽的小人做墊腳石?”


    薑雨柔聽到秦楓的話,她笑了起來:“看你這麽積極要去重陽文會,莫不是你要在曲水流觴文會之前就先會一會荀有方?拿他當增進你文名的磨刀石?”


    秦楓毫不客氣地笑著說道:“墊腳石差不多。我可以不發聲,暫時默認他就是大成詩篇的作者,但我不能讓他仗著這個從我這‘偷’來的身份反過來打壓我自己的流派……”


    “我秦楓不是睚眥必報的小人,但也從不是以德報怨的爛好人。”秦楓淡淡說道:“以直報怨,不正是我道嗎?”


    薑雨柔聽到這話,輕笑著抬起手來,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你想踩人就直說,還以直報怨呢,你哦!”


    秦楓爽朗大笑:“怎麽,就允許他在百家殿對我經世家大放厥詞,不允許我去重陽詩會給他還以顏色?”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


    三天之後,就是九月初九的重陽節了。


    本來秦楓還覺得很奇怪,為什麽重陽節的習俗在天仙界還有,原來上清學宮所在的聞道星與地球和中土世界很像,其中很多習俗也就沿襲了下來。


    從上清學宮裏出去的一代又一代的學子們,又將這裏的習俗帶往天仙界各個勢力。


    尤其是萬古仙朝境內,為官的儒道修士地位極高,遠超武將,所有人也都願意附庸風雅,跟讀書人一樣過端午,過重陽,不管學到了幾分真學識,端午吃粽子,佩香袋,重陽登高賞景,插茱萸,以雄黃酒沐衣的習俗倒是學的挺快的。


    作為上清學宮所在的聞道星,最為著名的登高賞金勝地無出百花峰之右。


    其他山峰,要麽景色雖好,但距離學宮十分遙遠,除了布武境以上的天人可以禦空往來,若是馬車可能要坐到十天半個月以上,自然被排除在外。


    有的山峰則太過險峻,讀書人又是有名的手無縛雞之力,哪裏有武家修士披荊斬棘,登臨山頂的氣度?


    於是,不算高也不算矮,而且還有百花盛開,傳說繁花似錦,最盛可鋪滿十裏的百花峰,自然就成了登高賞景,舉辦文會道首選地址了。


    此時,才剛過卯時,也就是尋常人家用過早飯的時間,百花峰下就已經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


    世家子弟自是香車美人相攜出來過節。


    平日學宮裏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什麽的,在這一天,好像也跟著過節一起放假了。


    基本上隻要不是特別出格的舉動,女孩子也沒有異議的話,異性之間有點親昵的舉動,並不會被視為於禮不合。


    若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一般,還會成為眾人口口相傳的一樁美談。


    與來來往往如過江之鯽的豪華馬車相比,更多的學子是騎馬,甚至是騎驢來參會的。


    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就是一條鄙視鏈。


    坐豪華馬車的,看不起坐普通馬車的,坐馬車的看不起騎馬的,騎馬的又看不起騎驢的……


    騎驢的,又看不起步行的。


    這就有意思了,到了百花峰的腳下之後,無論是坐車還是騎馬都不上去了,除了最最豪奢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家裏豢養了仆人,用轎子抬上山去,大部分人都滯留在了山下,不得不徒步上山了。


    雖然人頭攢動,但卻是天然形成了好幾個圈子,彼此在圈子裏各玩各的,井水不犯河水,頗有一些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秦楓恰好就是總是被人鄙視,最不被待見的那一堆,他是步行來的。


    孫山本來作為法家的弟子,出門是可以騎刑房的馬,本來到了學宮門口,他見著秦楓居然要步行前往,本來執意要勸他騎馬,秦楓執意不肯,結果堂堂這一屆學子中的法家首席大弟子就隻能陪著秦楓一路步行來了。


    兩人到了百花峰下的時候,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們已經開始坐轎子登山了,山下的人群也陸續起身,準備登山了。


    秦楓看了看全場,不禁低聲問道:“上清學宮裏的女學生都這麽搶手嗎?”


    孫山循著秦楓目光望去,隻見但凡是女學子,身邊都至少圍著三名以上的男學子。


    有的說話逗笑,有的侃侃而談,有的則極盡體貼討好,無一例外討好之意都溢於言表。


    甚至叫秦楓覺得有一點諂媚了。


    孫山笑了笑說道:“秦兄,你未免也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了。”


    他指了指停下山下的眾多的豪華馬車說道:“若不是為了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誰吃飽了撐著弄這麽多豪華馬車?要知道,還有人為了撐場麵,重金租借馬車的事情,鬧了好大的笑話!”


    秦楓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願意下血本,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隻是也不至於這樣吧……”


    秦楓是話裏有話,言外之意就是,這些男學生也不至於幾乎放棄了文人風骨,去做裙下之臣吧?


    而且……幾乎每一個女生身邊都圍了這麽多男生,若是光彩照人便罷了,偏偏不少都是中人之姿。


    若被人看到還不都以為上清學宮的男學生,都是些饑不擇食的色中餓鬼啊?


    孫山坐在樹墩子上,笑道:“無利不起早唄,不然呢,還能是為了什麽?”


    秦楓不禁“咦”了一聲,孫山似是走得累了,在樹樁上坐了下來,脫下布鞋倒了倒裏麵的沙子,笑著說道:“上清學宮是他們儒家主導的,儒家又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又講‘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上清學宮裏還有女學生,為什麽?”


    聽得孫山的話,秦楓略一思量,笑道:“非富即貴?”


    孫山抬起右手食指,搖了搖,一副“你不懂”的表情,他笑道:“非也,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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